歲歲平安 第11節
佟穗咬了咬唇,放下梳子道:“要是沒定輪著來的規矩,她是長輩,每天都讓我去幫忙做飯也沒什么,可既然定了這規矩,大家就該一致遵守,你說是不是?” 蕭縝:“是,一開始就是大嫂受累最多,祖父才定了這規矩,讓兩邊輪著來?!?/br> 佟穗:“既然是祖父定的,那我就聽祖父的,不該我的日子,二嬸喊我我也不去?!?/br> 蕭縝:“就怕你跟大嫂一樣臉皮薄,不好意思拒絕?!?/br> 佟穗:“跟臉皮薄厚沒關系,我只講規矩?!?/br> 夫妻倆正聊著,阿福來了,在窗外道:“二爺,二太太,我把曬干的衣服拿過來了,其他的還要再晾晾?!?/br> “一聲”二太太先把佟穗的臉喊紅了,土生土長的鄉下姑娘,真不習慣這種大戶人家的稱呼。 蕭縝意味深長地看著她紅撲撲的臉。 佟穗去外面見阿福。 阿福抱著幾件疊好的衣裳,都是昨晚新婚夫妻換下來的單衣里衣。 佟穗接過來時,注意到阿福紅通通的手背與手指,一看就是冬天長過凍瘡的,哪怕天暖了也沒有徹底痊愈。 佟穗前幾年也長過,兵荒馬亂根本沒機會也沒有錢去買面脂或油膏,直到戰亂結束才又有條件講究這個。 蕭家人多,阿福負責洗老爺子跟大房這邊的一堆衣裳,沾水太久,即便用了面霜多半也不管用。 阿福察覺到二太太的視線,再看看自己的手,笑道:“二太太別擔心,我有油膏的,每天都涂呢?!?/br> 油膏是用豬胰與藥油混合制成的,賣相不佳,比均勻細膩的面脂便宜,鄉下百姓常用。 雖然洗衣辛苦,可阿福已經很知足了,要不是蕭家收留了她愿意給她一份差事,她早已橫死街頭。而且老爺子心善,以前賀氏還想把刷碗筷的活計也都分給她與阿真,老爺子瞧見她們手上的裂口,叫她們只管打掃院子、洗衣,不用管灶房的事。 . 晚飯簡單多了,一大鍋苞米粥,再把晌午的剩菜熱一熱。 蕭穆年紀大身子骨卻硬朗,飯量也大,光喝粥根本喝不飽。 蕭守義叔侄幾個也是一樣的,蕭守義瞧出老爺子不太高興,歪頭數落賀氏:“怎么沒烙幾張餅?” 賀氏自有道理:“這么多剩菜,我以為光吃菜就夠飽了?!?/br> 蕭守義沉著臉。 賀氏賠笑道:“行了,明天多做點,反正烙餅能放,柳兒阿滿,你們直接做三天的量?!?/br> 柳初哎了聲,佟穗也點點頭。 賀氏得意地跟女兒對個眼色。 蕭玉蟬也很高興,做餅可比蒸飯煮粥費事多了,又要揉面又要搟,烙的時候還要翻個,忙完一通鐵定腰酸。 男人們吃得快,放下碗筷先出去了。 佟穗端著碗,見柳初吃好了,她喝完最后一口,十分自然地按下柳初想要幫忙收拾碗的手,虛心道:“大嫂,我廚藝不太好,你先教教我怎么烙餅吧?” 柳初笑道:“好啊?!?/br> 佟穗:“那行,咱們回去說,你給我細細講講?!?/br> 她也不去看賀氏母女是何臉色,拉起柳初就走了,綿綿見了,高興地跟在兩人身后。 賀氏、蕭玉蟬大眼瞪小眼,林凝芳則多看了佟穗一眼。 東院上房,柳初請佟穗坐到炕上,真要傳授弟妹做飯的技巧。 佟穗笑道:“大嫂別急,綿綿,你去跟二叔說一聲,告訴他我等會兒再回去?!?/br> 綿綿就出去了。 佟穗這才低聲對柳初道:“大嫂,普通飯菜我都會,只是不想你留在那邊幫忙刷碗才拉你回來的?!?/br> 柳初愣住了。 佟穗不相信這世上真有心甘情愿被他人壓榨的老實人,無非是為著各種原因寧愿委屈自己罷了。 佟穗也不想給柳初講什么自己要硬氣的話,蕭姑母肯定都說過,她只道:“大嫂,我知道你勤快又熱心腸,可我是個懶的,該我做的我盡心完成,不該我做的,除非實在沒辦法了,那我真的不想做。你看,今天該二嬸他們做飯洗碗,你我歇著那是符合規矩,可你去了,我卻沒去,豈不是顯得我又懶又不孝順二嬸?” 柳初臉色大變,急著解釋道:“弟妹,我不是故意的,我真沒想到這層!” 她是個寡婦,一個沒能給丈夫留下傳宗香火的寡婦,蕭家不用她種地不用她洗衣,她跟別人家的媳婦比起來簡直就像個吃閑飯的。這樣的世道,蕭家為何要留著一個白吃飯的? 為了讓自己顯得更有用,柳初才會明知道賀氏的心思卻甘愿配合。 她用辛苦換心里的踏實,這是她自己的事,沒影響別人。 如今不一樣了,她多了一個同房的弟妹,如佟穗所說,她再那么做,會給賀氏挑刺佟穗的借口。 “弟妹,你放心,我以后肯定按規矩來,再也不會壞規矩!” 柳初像是犯了滔天大錯,恨不得對天發誓給佟穗看。 佟穗笑道:“大嫂這么說,我就放心了,那明早咱們何時起來開工?” 柳初目光溫柔:“你剛成親,多睡一會兒吧,差不多了我再叫你,反正我都習慣一個人做飯了?!?/br> 佟穗挑眉:“被祖父知道,豈不是要誤會我故意偷懶?” 柳初:“……” 佟穗沒再逗她,得了起床的時辰,見外面天色已黑,綿綿也回來了,她便告辭了。 來到東廂,發現蕭縝坐在堂屋的北鍋這邊,鍋里燒著水,邊緣已經浮現一圈小氣泡,即將沸騰之勢。 春暖后大家都直接喝涼水,燒水的話,只能是為了洗澡。 佟穗紅著臉去了北屋。 一陣腳步聲后,那人隔著門簾提醒她:“南屋那邊兌好水了,你先洗?” 佟穗蚊吶似的應了聲。 翻出替換的里衣單衣,佟穗挑開門簾,目不斜視地穿堂而過。 南屋里燃著一盞油燈,屋子中間擺著一個嶄新的簡樸浴桶,不大,一次只能洗一個人。 佟穗看了兩眼,回身把門關上了。 她臉皮確實不厚,做不到新婚第一天就放夫君進來看她洗澡。 第009章 佟穗洗完時,浴桶里的水已經不怎么溫了。 她系好右衽的衣帶,摸摸發燙的臉,提前做出神色如常的樣子再打開門。 堂屋里沒人。 靜悄悄的,對面北屋的門簾突然被人挑開,驚得佟穗一陣心跳加快。 “我,我好了,你再兌點熱水吧?!?/br> 讓開南屋門口的地方,佟穗輕聲道。 蕭縝:“沒事,我不怕涼?!?/br> 他從她身邊經過,佟穗悄悄斜眸,視線與他的右肩……右上臂持平。 蕭家兄弟個個都高,都得佟穗仰頭才能看見他們的臉,其中蕭縝又是最高的,家里二哥八尺一,蕭縝大概能有八尺二。 這種體型差距帶來的脅迫感在獨處的夜里尤為明顯。 佟穗神不守舍地來了北屋,發現被子已經鋪好了,大紅被面,兩個枕頭。 洞房時的龍鳳喜燭已經撤掉了,柜子上擺著一盞昏黃的油燈,聽著南屋嘩啦啦的水聲,佟穗吹了燈,摸黑鉆進被窩。 母親為她準備了兩個小墊子換著用,上一個阿福洗了還沒干,另一個在衣櫥。 今晚八成是要用的,可佟穗不想由她來預備,好像她很期待一樣。 胡亂想著,那邊蕭縝洗好了,穩重的腳步聲不急不緩地走了過來。 佟穗閉上眼睛,一動不動。 外面的燈都熄了,蕭縝從一片黑暗跨進另一片黑暗,倒是能看清些朦朧的輪廓。 他關上門,來到炕上。 因為戰事耽誤,蕭縝今年都二十六了,放以前這個年紀的男人孩子都送到私塾讀書了,可佟穗才剛剛十八歲,正是村里姑娘出嫁的好年紀。 她在姑娘里個頭算是偏高的,到了蕭家,被男人們襯托得卻像個小姑娘。 昨晚燭火亮了一晚,初為新郎的蕭縝也有不自在的地方,此時黑漆漆的,他也更放得開。 掀開被子,蕭縝將緊張得要僵掉的佟穗抱了起來,放在腿上。 佟穗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也不好意思問。 才系好沒多久的單衣被扔到了一旁,佟穗將臉埋進他的胸口,身子漸漸放松不再僵硬,卻止不住地顫了起來。 “墊子,在衣櫥里?!北凰呕乇桓C時,佟穗撐住他的肩膀,及時道。 蕭縝聲音發?。骸敖裢磉€要用?” 佟穗惱羞成怒地想,他自己有多少東西心里還沒數? 真正說出來的話卻軟綿綿的:“吸汗用?!?/br> 蕭縝這才下了一回地,回來后略顯粗魯地將墊子往她背后一塞。 佟穗還在試著將墊子往下扯扯,蕭縝山一樣傾了下來。 . 蕭縝寡言少語,佟穗也是安靜的性子,還在娘家的時候,她十天可能都說不上今天一天說的量。 這會兒蕭縝也沒跟她聊什么,佟穗的喉嚨卻不受控制地應著他,有那么幾個瞬間,她真怕聲音傳到同院居住的蕭野或柳初耳中。 其實是她“做賊心虛”,就她那性子,已經刻意藏著了,怎么可能傳出那么遠? 她要是放得開不管天不管地,蕭縝反倒會收著,畢竟他也不想讓弟弟嫂子聽見自己屋里的動靜,可佟穗藏得很好,除非有人躲在北屋窗外才能聽見,蕭縝又怎么會克制? 他故意看著這姑娘著急又無可奈何,仗著夜色讓她看不見他眼中的劣與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