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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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晞心下詫異:漢人女子深受禮法桎梏,這姑娘怎么一點都不知道避嫌?她佩劍,手上有繭,想必是習武之人,聽口音來自北方,多半不是漢人。 “還未請教小姐何處人氏?” “我是鳳翔府人,來蘇州游玩的?!?/br> “不知同行的有哪些親眷?我好去拜見?!?/br> 蔣銀蟾眼珠子又轉了轉,道:“這個不急,等你好些了再說?!?/br> 桐月拿著一包雄黃走進來,驚訝道:“公子醒了?太好了,我去叫俞大夫來看看?!?/br> 俞大夫診過脈,開了一劑藥,叮囑他慢慢調養,不要勞累,便離開了。蔣銀蟾這才問桐月:“那條扁頸蛇是怎么進來的?” 桐月道:“我也不知道,我本來在屋里做針線,去隔壁拿了個花樣子,一進屋就看見它在原公子身上了?!?/br> 蔣銀蟾叫來店里的伙計,問道:“你們這兒經常有扁頸蛇出沒嗎?” 伙計嚇了一跳,道:“扁頸蛇?城里有是有,但很少見,鄉下倒是挺多的。這東西兇得很,頭砍下來還能咬人,我表舅姑媽家的大兒子就是被扁頸蛇毒死的?!?/br> 蔣銀蟾擺了擺手,伙計退下,原晞道:“蘇州城里到處是河,偶然溜進來一條扁頸蛇也沒什么奇怪的,大家小心些就是了?!?/br> 蔣銀蟾道:“可是那條蛇在你身上好半晌,不咬你,也不走,你說奇不奇怪?” 原晞道:“蛇有靈性,大抵是與我投緣罷?!?/br> 蔣銀蟾沒再多想,叫人在每一間屋里撒上雄黃,吃過晚飯,換了身衣服,又走到原晞房中。 原晞正坐在床上看書,抬頭眼前一亮,她穿著鵝卵青的對襟綾衫,嫩黃抹胸,襯著粉溶溶的臉龐,黑鴉鴉的云髻,插戴著幾枝珠釵,下面系著條月華裙,走起路來搖曳生姿,又不同于一般閨閣佳人的弱柳扶風,她有股子英氣。 原晞起身作揖,蔣銀蟾在一把椅子上坐下,和顏悅色道:“原公子,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原晞道:“我有個朋友在池州做官,我想去投奔他?!?/br> 蔣銀蟾道:“你跟你這朋友多久沒見了?” 原晞道:“兩年多了?!?/br> 蔣銀蟾道:“官場上的人最勢利不過了,你們兩年多沒見,他現在是個什么光景,你也不清楚。你又沒有錢,到了門上,他也未必搭理你?!?/br> 原晞面染愁色,道:“小姐說的是,但我還是想去試試,不行我就在池州找份差事,我會寫字算賬,糊口不難的,只是小姐的恩情,不知何時能報?!?/br> 蔣銀蟾微微一笑,端起桌上guntang的茶水,吹了吹,道:“我家是做買賣的,你若愿意,跟我回去做個管事如何?” 北辰教行事狠辣,外人稱之為魔教,她怕說出來嚇著這文弱帶病的美人,便想把他哄騙回去再說。 原晞道:“多謝小姐一番美意,我才疏學淺,恐怕不能勝任?!?/br> 蔣銀蟾眉頭一擰,抿了口茶,淡淡道:“公子不愿意,我也不強求,你安心在此養好身體,再去池州投奔你那朋友罷?!毖杂?,起身便走。 原晞見她一言不合便甩臉色,猜到她平日在家定是驕縱慣了的。他也不想惹她不高興,畢竟她是他的救命恩人,但他實在不能跟她走。望著摔下來的門簾子遮斷她的背影,原晞嘆了口氣,坐回床上出神。 恍恍惚惚,他感覺床在搖晃,一霎又回到那艘金碧輝煌的大船上。夜雨傾盆,狂風怒吼,雷聲轟轟隆隆,似車輪碾壓云空響個不住。眾侍衛聚攏在艙門外,像一群饑腸轆轆,聞見血腥味的鷹犬,對守門的四名親隨發起進攻。 寡不敵眾,狂徒們破門而入,風灌進來,明晃晃的兵刃在電光下亂閃,這一路的偽裝終于撕下。手起刀落,猛砍快剁,船上盡是慘呼聲,一個又一個人倒下,血濺在艙壁上,船舷上,頃刻便被雨水沖刷干凈。 睜開眼,混亂嘈雜的聲音頓時消失,松窗外繁星點點,一片靜謐。原晞抬起雙手,翻來覆去地瞧。那晚殺了多少人,他也記不清了,剩下的應該還有一百多人。見不到他的尸體,他們不會罷休,必然在四處搜索。 張虔等人跟著他跳江,不知怎么樣了。 這位蔣小姐家境富裕,但官不像官,商不像商,看不出什么來頭,穩重起見,還是別告訴她實情,等身體好些便離開,免得連累她。 蔣銀蟾回房,抬腳踹翻了一條板凳,氣沖沖道:“我好心好意收容他,這是他三世修來的福氣,他還不知珍惜,不識抬舉!” 杏月勸道:“小姐別生氣,這原公子剛醒來,腦子還不清楚,你多擔待兩日,等他想清楚了,便知道這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了?!?/br> 蔣銀蟾一記眼刀射在與隔壁相連的墻上,冷冷道:“他該慶幸自己是個絕色,不然已經被綁到船上關起來了?!?/br> 墻那頭的原晞躺在床上想著心事,輾轉反側,直到三更天才有些睡意,卻聽見嘶嘶的聲響從窗邊傳來。是扁頸蛇,大約有七八條從窗欞縫隙鉆進來,彎彎曲曲爬到床前,揚起頭向他吐信子。 原晞坐起身與它們對視,心下奇怪,這客店里怎么有這么多扁頸蛇?莫非有人驅使它們來殺我?這人是太自信,還是不知道我的來歷? 想了一會兒,不對,要殺我的人絕不會這么蠢,這些蛇很有可能是來殺隔壁的蔣小姐,卻被我吸引了過來。這蔣小姐也不知得罪了什么人,對她下此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