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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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銀蟾拱手道:“原來是畢三公子,久仰,久仰!在下姓姜,生姜的姜,單名一個英雄的英字?!?/br> “姜兄當真是個手辣的英雄?!闭f這話的是胡勝,他頭戴方巾,身穿青布長衫,頦下胡須垂至胸口,像個文士。 眾人都笑了,畢明川道:“方才那人叫湯普,外號湯竹杠,是城里一個有名的無賴邪民,專挑孤弱下手。我教訓過他兩次,他還不知悔改,這回看走了眼,該長記性了?!?/br> 梁遠便是那個人家未必理睬的青年,他好奇道:“敢問姜兄,尊師是哪位大俠?” 蔣銀蟾道:“教我武功的那位大俠并未收我為徒,也不讓我透露他的姓名?!?/br> 江湖上常有這種行事古怪的高人,畢明川等人不以為意,也不追問。敘了會兒話,畢明川帶著他們到方丈中吃茶。畢家是寒山寺的大財主,和尚們自然款待,各種果酥點心擺了一桌。蔣銀蟾一邊吃,一邊欣賞畢三公子的美色,甚是愜意。 畢明川素來愛交朋友,臨別時,說二十八晚上要在自家的岫園設宴,請蔣銀蟾務必賞光。 蘇州園林甲天下,岫園花卉之奇,亭榭之好,是蘇州其他人家所不能及的。沒有邀請,蔣銀蟾還要想法子進去看看,當下歡歡喜喜地答應了。 關堂主混在人群中保護她,看著她和畢明川進了方丈吃茶,在外面坐立不安,等她出來回了客店,少不得埋怨幾句。 “大小姐怎么能跟他們去吃茶呢?他們看見你出手,必然起了疑心,萬一下毒,你有個三長兩短,叫我如何向教主交代呢?你小孩子家,不知道人心……” 蔣銀蟾左手按腹,啊的一聲打斷他的話。關堂主見她弓著背,腹痛難忍的樣子,只當真個中毒了,嚇得面色大變,比自己中毒還恐懼,一迭聲叫俞大夫。 蔣銀蟾吃吃笑出來,關堂主方知被騙,跺腳道:“大小姐,這種玩笑開不得!” “好啦,好啦,這是寒山寺的點心,給你壓壓驚?!笔Y銀蟾往他手里塞了一個紙包,便去看魚美人了。 掀簾子進門,侍女桐月站在桌旁,一動不動,兩只眼睛直直地望著床上,神情緊張。蔣銀蟾見狀奇怪,未及發問,她轉過頭來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蔣銀蟾看向床上,倒吸了一口涼氣。一條頭背漆黑的扁頸蛇盤踞在魚美人胸口,揚首向著他蒼白的臉嘶嘶吐信。這種蛇毒性猛烈,行動敏捷,極為警覺,難怪桐月不敢動。魚美人安然閉目,不知自己命懸蛇口。 毒蛇美人,黑白相映,仿佛一幅殺機鮮明的畫,直到若干年后這一幕還深深印在蔣銀蟾腦海里。 當下她摸出一枚梅花鏢,無奈蛇與美人貼的太近,她投鼠忌器,僵持良久,那蛇既不攻擊,也不離開。蔣銀蟾疑心它也好色,被美人迷住了,低聲吩咐桐月去找點雄黃。桐月去了,蔣銀蟾盯著那蛇,忽聞鐺的一聲大響,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識地循聲看向窗外,是僮仆打翻了水盆。 她心里罵了聲該死,再看床上,蛇不見了! 呆了片刻,她小心翼翼地走上前,用劍鞘挑開魚美人身上的被子,目光搜尋一遍,確定蛇走了,拉開他的衣襟,低頭細看他有沒有被咬。就在這時,魚美人濃睫顫動,睜開了眼。 第三章 容眸流盼似妖 四目相對,蔣銀蟾有種奇異的感覺,似乎他本不是個人,而是一尊白玉雕像,現在雕像活了,明眸流盼,散發著妖氣。 “閣下這是做什么?”他開口,聲音有點沙啞,抬手試圖合攏衣襟。 蔣銀蟾松開手,坐直了道:“你總算醒了,我不是要占你便宜,是方才有條扁頸蛇在你身上,被我趕走了,我看你有沒有被咬傷?!?/br> “扁頸蛇?”他面露驚駭之色,坐起身四下張望。 蔣銀蟾道:“你不要怕,我叫人去拿雄黃了,待會兒屋里撒上一遍,蛇不會再來了?!?/br> 他拱手道:“多謝,敢問閣下是誰?這是什么地方?” 蔣銀蟾眼珠子轉到地上,又轉回來,沒有回答,反問道:“你是誰?” “我叫原晞,草原的原,晞日的晞,是河間府人。這些年北契頻繁來犯,河間一帶實在無法安居。我變賣了家產,欲往杭州謀生,不想遇上風雨,船翻了。我在江里漂了一夜,精疲力盡,之后的事便不知道了?!?/br> 蔣銀蟾心中大喜,傾家蕩產的小郎君,除了身體,還能拿什么報恩呢? 她彎起唇角,嫣然笑道:“那天清早,我在船上撒網捕魚,結果魚沒捕到,把你撈上來了,你說巧不巧?” 原晞睜大眼,難以置信道:“竟有這等巧事!” 蔣銀蟾道:“是你命不該絕,也是你我前世有緣。這里是蘇州的客店,我叫蔣銀蟾?!蔽兆∷淖笫?,伸出食指,在他掌心一筆一劃寫下自己的名字。 她指腹有薄繭,磨得他掌心酥癢,他的目光從她手上移到面上,細細端詳,道:“你是女子?” 蔣銀蟾一愣,大大方方地點頭,笑道:“你不算笨?!?/br> 原晞笑了笑,左手不自覺地握拳,好像把她的名字攥在了掌心里,道:“小姐的救命之恩,生死不忘大德,請受我三拜?!闭f罷,便要下床。 蔣銀蟾按住他,道:“你才醒來,不必講究這些虛禮,好好調理才是要緊?!?/br> 原晞堅持拜了三拜,手掩住唇一陣咳嗽,蔣銀蟾拉著他坐下,輕輕拍著他的背,滿眼憐惜,道:“你看,這不是折騰自個兒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