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苗
層云兜不住渾厚的積水,春雨摻雜寒意,瀟灑墜落人間。 傘尖朝下,在地面淤成灘彎彎曲曲的水漬。石羚沿走廊來回踱步,偶爾向外眺望,視野也盡數被雨水淹沒,一片模糊。 值班護士忙作一團,方才家屬接到通知立馬趕來,也沒能見上最后一面,啞女活生生哭暈過去兩回。 無奈,邢湛出面替他們置辦相關手續。 隔了道玻璃屏風,凝視那張鋪著白布的病床,她不知該作何表情。躺在那,早已沒了氣息的人,是致使她和石羚落到如今地步的劊子手。 而現在死無對證,僅憑那份轉賬,幾乎沒可能定論池向東買兇殺人的罪名。 拳頭倏忽攥緊,傘柄凸出的塑料邊角,硌得她掌心留下道道紅痕。 “可惜了?!?/br> 一聲嘆息似有若無。 聽得真切,石羚僵住,揚頭看向來人。 聶澤元走近,撣了下濡濕的肩膀,直接越過她,注意力全然撂到病房深處。不快自眼底蔓延,眉心微蹙,又迅速舒展開,面上照舊云淡風輕。 可惜了見面禮,白費心機。 “澤元哥?”邢湛吃驚,“你什么時候回國的?” 他寒暄道:“也沒多久,還沒來得及上門拜訪?!?/br> “怎么會…來這里?” 聶澤元目光挪向一旁,啞女尚未清醒。 “當然是因為寶言?!?/br> 頓了頓,邢湛推了下眼鏡:“教授知道這件事嗎?” “我沒告訴她,免得她多想?!甭櫇稍撕蟀氩?,示意他出來,“跟我說說細節?!?/br> 邢湛點頭,瞥了眼石羚,叮囑:“有什么情況叫我?!?/br> “嗯?!彼蛄嗣虼?。 護士輪番給啞女檢測血壓,人遲遲不肯醒,好在脈搏逐漸平穩。皮膚下眼球亂動,鼻腔偶爾哼出幾個單調音節。 石羚問:“這個床位的家屬只來了她一個嗎?” “對,平常就他老婆來照看?!毙∽o士做完急救,忙著收拾器械,隨口搭腔道,“可憐的哦,聽說有個女兒也生病呢……” 護士長一記刀眼飛過來,她立馬噤聲。 見醫護神情肅穆,石羚便也沉默,拖了張椅子在角落坐下。 不過片刻,走廊奏起陣急促的腳步聲,高挑鞋跟劃過瓷磚,響動叫人牙酸。 苗珠推開門,大口喘息:“死了?” “什么人?這里不允許隨便進哈?!弊o士長合上文件夾。 石羚忙站直:“認識的?!?/br> 苗珠看向她反倒豎起眉毛,似是更加惱火。 護士長不留情面,指了指石羚,厲聲說:“認識也不行,都出去,你們對死者有沒有基本的尊重?在這鬧騰像什么話!” 二人悻悻被趕出門,并肩行到扶梯邊。 苗珠忍不住率先問:“你沒什么要對我說的嗎?” “什么?” “捫心自問,我是真心想跟你合作的,枉我還以為咱們多合拍?!彼浜?,“結果轉頭你就把我收集的證據,交給我男朋友?” “你不是不清楚當中利弊,池向東非法融資不可能是一個人的事。如果我要讓高庭申出面,早就可以給他,何必再經過你的手?” “得罪程家是小,只怕背后還有無窮無盡的麻煩,你不該拖他下水!” 石羚一時間語塞,心臟狂跳。 拉高庭申下水不是本義,但眼下能不能坦誠和靳燃的關系,她還沒有決斷。 “……” “啞巴了?你不是挺能說嗎?”苗珠旋即又笑,“算了,這段時間就當我瞎眼,往后別再聯系了?!?/br> 說完她抹了把發梢,不再理會,邁步走下扶梯。 外面雨勢正急,窗縫涌進斜梭的水霧,打濕半邊白墻。苗珠腳下不停,高跟鞋倒映在透亮地磚上,猶如利刃。 “苗苗!” 她一怔,僵硬回眸。 石羚彎腰,半撐住膝蓋,發絲混合汗水粘住額角,模樣狼狽:“你看你還跟以前一樣,從不愛聽人解釋,一點沒變?!?/br> 苗珠皺了皺眉:“你胡說什么?” “你不是也覺得我很熟悉嗎?”石羚眼圈發紅,“因為…我就是聶寶言?!?/br> “神經?!彼鲃菀?。 “你右腿膝蓋有塊疤,是九歲那年被開水燙的?!?/br> “還有,你切過闌尾,原本傷口很小,但因為沒忌口,所以疤痕增生?!笔缋^續說,“你嫌不好看,就在上面紋了只蝴蝶,前幾年查的嚴,又洗掉了……” 苗珠瞠目,小腿微微打顫。 ———— 沒想到吧! 男主面前掉馬還有段時間,不過也不遠了,等這個案子了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