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六節 拯救(上)
面色紅潤的老道,須發皆白,可是一雙眼眸如同嬰兒一般的澄澈,他微微的笑著,雋長的手指輕輕撫著即墨輕侯的黑發,他的眼睛看著庭院中一眾的軍士,此時,李世民仍然掙扎的站立著,站立得那般驕傲、那般挺拔,如同沒有中過毒一般。 輕輕的嘆息著,李淳風眨動眼眸,如同自語,又如同在與即墨輕侯輕言一般,“其實跌坐下去又有什么不好?眾人獨醉之時,清醒是一種悲哀?!?/br> 只覺得他說的話那般的高深,昕兒完全無法理解,禁不住仰頭看著他,他不知什么時候已經垂下首,“昕兒是嗎?你帶著你哥哥隨咱們一同走吧,李家可不是那么容易忘記仇恨的?!?/br> 李淳風拉著即墨輕侯和昕兒飛身躍上屋頂,他俯身輕易的抓著高大的顧原祺,“昕兒,你帶輕侯隨我來?!?/br> 風在耳邊呼嘯而過,不知奔跑了多久,李淳風才站定腳步,此時,已經出了太原城,站在荒原之中,月光如水,李淳風優雅的拈著胡須,眼眸輕輕閃動,昕兒聽見他輕聲嘆息,“若果真是命運,那么即使奮力掙扎又能夠改變什么呢?” 為什么他說話這般的高深?昕兒仰起頭,詫異的看著李淳風,他注意到昕兒的目光,驚疑的垂下首,“你聽到了嗎?” “嗯,”昕兒點了點頭,有些羞澀,“我不是故意的?!?/br> 李淳風微一沉吟,大袖輕拂,昕兒只覺得他的指尖快速的掠過自己的面頰,卻不覺得疼痛,顯然他并未用力,驚疑的后退一步,即墨輕侯輕聲驚呼,“師父……?!?/br> “你的內功是從何處得來的?”李淳風面上的驚訝漸漸退去,他的面容慈祥而寧定,“你竟然身負佛道和魔道兩種截然不同的內力,是了然嗎?應該是那個和尚,這天下間只有他才這般的神通廣大?!?/br> 坐在火堆旁邊,昕兒小心翼翼的將樹葉上的水滴進顧原祺口中,李淳風默不作聲的盯著她,直到她坐下,這才輕聲問道:“你說了然曾經傳過一個口訣,而且不許你告訴任何人是嗎?” “嗯,”想到了然,想到大戒和小可,昕兒忍不住泫然欲滴,“了然大師沒有說不能告訴任何人,他只讓我覺得不舒服的時候,在心里默念?!?/br> “是嗎?”李淳風頗感興致的揚起了眉,“你且念出來?!?/br> “冰寒千古,萬物尤靜。心宜氣靜,望我獨神。心神合一,氣宜相隨。相間若余,萬變不驚。無癡無嗔,無欲無求。無舍無棄,無為無我。冥冥蒼生,唯求靜道?!?/br> 只是普通的靜心訣上半闕,而且是道教的心法,李淳風心念一轉,已經明白了然的用意,這孩子心思單純,被人同時傳授佛道和魔道的內功心法,相種心法相克卻不相生,修煉日久,如同兩股巨大的力量在體內相撞,修習之人痛不欲生,適才輕撫她的脈象,她的任督二脈被人以外力強行打通,內息雖然暢通,但兩股內力卻沒有融合,她受了極重的內傷,而且無藥可救,只有她自己鎮定心神,了然知她心思單純,傳了靜心訣給她,她在默念之時兩股氣不知不覺間融合在一塊兒,為她所用,但這其間的兇險,又豈是常人敢冒之危險,稍稍行差踏錯便會走火入魔。 數十年前,自己與了然曾經在少林寺外烹茶閑談,無意之中傳授了他這個口訣,沒想到來日竟會救了這女孩子的性命,想來也是自己與她的緣份,聽她講述少林河畔那一夜所發生的一切,她的口吻平淡至極,唯有講到因李世民將會導致小可喪命才略有一絲憤怒,這孩子心地善良,無欲無求,難怪可以練成靜心訣。 “昕兒,我聽你說起那軍官的大刀落下時,你上前抱住了小可,”李淳風笑容滿面,“你難道不知道大刀落下之后,你也會被斬為兩截?” 張口結舌許久,昕兒眨動著眼眸,“若我不上前,小可便會被斬為兩截?!?/br> 想來當時情勢危急,昕兒并未考慮過自己便飛身,雖然她明知危險至極,仍然可以奮不顧身,李淳風不由有些感動,與她相比,這世間許多自命仁義之徒只能興嘆了,“輕侯,了然和尚是為師的朋友,待咱們離開此處,你隨為師上少林為他燃柱清香吧!” 馬蹄的聲音在靜夜里異樣的清晰,昕兒抬首看了看李淳風,他笑容不變,想是已經發現有人追殺而至,轉過首,顧原祺已經翻身坐起,一臉的淡然,看不出毒素是否已經盡數消散,只見他側耳靜聽,“左右兩側共來了近百人,左側馬蹄聲整齊有序,是李府的人,右側馬蹄聲雖然凌亂,但騎馬人的呼吸很輕,是骨疽的人?!?/br> 光聽聲音便聽分辨來人嗎?即墨輕侯詫異的看了看顧原祺,他卻沒有看任何人,只是四下張望,茫茫的荒原,此時燃著火堆,兩批來人幾乎不用花費吹灰之力便可發現,他緩緩收回視線,沉默的盯著火堆,眼中光芒閃動,顯得心事重重。 “年輕人,你在想什么?”李淳風和顏悅色,“你在想自己為什么會中毒嗎?” “不,”顧原祺搖了搖頭,“以葉天成的下毒手法,我中毒并非怪事,骨疽的人追殺我在情理之中,李家派人是何用意?” 用意?李淳風微笑著轉頭看著即墨輕侯和昕兒,輕侯似乎在告訴昕兒山中的歲月,講述得眉飛色舞,沉靜的輕侯很少有這般神采飛揚的時候,想到他的身世,李淳風在心中暗自嘆息,轉首看著火堆,“李府的人也是想除掉你?!?/br> 眉頭微動,顧原祺卻綻開了笑顏,“除掉我?為什么?想要他們死的,不是骨疽嗎?既然骨疽在追殺我,為什么李府的人又要殺我?” “很簡單,”李淳風收斂了笑,“因為有一天,你會成為李家的大患,從面相來看,你眉清目朗,隱隱有一股出塵之氣,可是你眼中戾氣充盈,眉心發紅,是殺戮之相,你這樣的人,早早的皈依佛門是眾生之福?!?/br> 沉默的看著火堆,顧原祺想到了然所說的話,他說自己與佛門有緣,此刻這道人又這般說,難道自己真的要當和尚? “不過這世間的一切,早已注定,今日人殺你,來日你殺人,不過是天理循環,”李淳風仰首看天,“人力豈能扭轉天道,最好的方法,便是順天而行?!?/br> 只覺得這道人說話滿是玄機,似乎意有所指,明明是勸人順天而行,但聽上去卻覺得他要人逆天改命一般,顧原祺沉默不語,只是靜心聽風里的馬蹄聲,李家的人不足為懼,但骨疽此次的來人氣息運轉非常詭異,應是從其他地方調到太原的。 “昕兒,”即墨輕侯揚眉淡笑,“你適才用手指彈出銅錢好生厲害,不過你的手指疼嗎?” 昕兒伸出幼小的手,在修長的手指尖即墨輕侯看見大指和中指上套了兩個黃金的指套,“不疼,戴著這兩個指套?!?/br> 說話間,兩旁的人馬都到了此處,他們分別靜立兩旁,看著火堆旁的四人,骨疽的人當先打破沉默,領頭的人飛身下馬,沉聲道:“顧原祺,你知道咱們的規矩,出來吧,免得壞了他人的性命?!?/br> 這個的內力相當高深,說話之時,幾乎聽不到換氣的聲響,顧原祺自忖不是他的對手,情不自禁的抬首看了一眼李淳風,他卻看著昕兒和即墨輕侯,滿面淡笑,似乎并不知道來人的厲害。 猶豫著是否要起身,卻聽李淳風輕聲道:“不要動,你一動,他們便攻過來了?!?/br> 李淳風雖在說話,但他的嘴唇卻沒有動,顧原祺驚愕的坐定,又聽他淡笑道:“這是傳音之術,只有你聽到?!?/br> 傳音之術?應是以精湛的內力將聲音送到自己耳中吧,顧原祺凝眉靜坐,如同入定,心潮起伏不定,顧原祺知道自己永不能如昕兒一般領悟靜心訣,所以內功修為不能如昕兒一般突飛猛進。 “顧原祺,你殺人如麻,今日怎么學起老和尚入定了,”說話的人語氣里帶著譏諷,“咱們沒有許多的時日與你干耗,我現在數到三,若你不站出來,咱們便攻過去?!?/br> 話音剛落,那人突然大吼一聲,“三?!?/br> 在他說話之時,顧原祺早已暗中提防,待他語音一落,手中的長劍已然出鞘,拔劍術禁風,沖上前的骨疽殺手,突然覺得一股緩和的氣息由遠及近,初時并不覺得那股氣息有什么力道,可是才一觸及身體,便如同遭受重擊一般向后激射,身子剛剛落地,腰間便噴出血來,待其他人上前,才發現那些殺手幾乎被斬成了兩截,好快的劍。 “拔劍術?”葉天成的聲音來自骨疽的殺手之中,他沒有蒙面,面上帶著似笑非笑的神情,“他的內力還沒有恢復,所以只能用拔劍術?!?/br> ………… 抱歉,因腹泄,所以更新得太晚(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