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點發車，兩人早早找到地方坐上了車，剩下的就是漫長旅途。

    五百多里路，路是越走越好的，車速也能快一些，雖然走走停停，不停上人下人的像羊拉屎似的——燕長青之所以這么比喻，是因為路上真的上來了幾只坐車的羊。

    因為車廂里人不多，羊就直接進了車廂，在過道里咩咩叫著。

    如果人多的話，它們就得去車頂被綁著咩咩叫——放心，這年頭沒人說虐待動物的事兒，綁車頂還算好的，還有綁著吊掛在客車后邊架子上的，非常正常。

    一路上有各種正常以及非正常情況發生，但是總歸在下午兩點多到了江城市。

    除了累的人渾身難受，別的也沒啥好說的。

    ……

    麻煩的是普通話普及的有點不到位，下了車的陳有亮完全懵住，這里人說話，他都聽不懂。

    燕長青這點比他強得多，曾經到處打工跑的地方多了，而且剛打工那幾年，他自己都不會普通話，一群人各說各的互相學習，直到能互相交流。

    此刻站在這座城市之中，燕長青有一種強烈的割裂感。

    一邊是老家那里，幾千年不曾變過的鄉村，一邊是已經初見繁華的大都市。

    這座城市如今還是歷史與現代結合，充滿了時代感。

    隨處可見的各個時代各種風格的建筑，在這都市中并不顯得突兀，反而讓城市更多了別樣的鮮活。

    紅色的房頂也算是這座城市一種標志，但是要不了多久，到處高樓大廈會掩蓋了一切，讓所有城市看起來，其實也就那么回事兒……

    “剛咱們是不是過一座大橋？”陳明亮突兀起來的聲音打斷了燕長青的思緒?！澳擒図斏蠋е€的是電車？那根線是咋從那個繩子那穿過去的……”

    燕長青回過神來，立刻顧不得欣賞哥特式古羅馬清真風格什么的了，四下一掃，邁腿就朝前走：“等回去的時候你再仔細看看大橋，那根線你慢慢看，我先去問路?！?/br>
    說著話他已經在臉上露出了甜甜的笑容，沖著路邊一個大媽問道：“阿姨你好呀，我們想打聽一下，去鋼鐵集團怎么走的？”

    娃娃臉永遠有優勢，除非你是功夫演員還姓吳——那就得演好多年小弟，因為臉嫩！

    問路要有技巧，這位大媽走著路都滿面春風，明顯是剛遇到什么開心的事兒，心情特別好，突然被一個娃娃臉問路，略微驚訝了一下就帶上了笑容：“去鋼鐵集團??？你去那邊可還遠著呢……”

    挺熱情，還是本地人，路況特別熟，還指點如何坐車，順道科普了不少當地知識。

    陳有亮有點傻眼，聽著燕長青說普通話他是能聽懂的，但是聽對面說話只覺得腦子嗡嗡的，有點想不通燕長青是怎么聽得明白。

    大概是能者無所不能吧！

    關鍵居然聊的熱火朝天的，那大媽開心的把自己兒子在卷煙廠上班都說了，還說兒子過年接通知，要提干了，燕長青連連恭喜，表示各種羨慕……

    羨慕是真的。

    等過一會兒大媽離開，陳明亮忍不住吐槽：“我差點以為你打算當人口販子，把人給拐走呢！”

    燕長青嘿嘿一笑：“走，帶你體驗電車去。還要轉車，挺麻煩的，對了，先找地方買幾包好煙……你順便買點吃的，別一直扛著了?！?/br>
    陳有亮立刻明白，而且考慮更多，嘀咕道：“幾包煙恐怕只能問個話，想拉貨來，恐怕還得談點別的?！?/br>
    燕長青也理解：“先談好不行嗎？等下問完了就找人談，如果價格高，咱們讓點價格也不是不行。不然萬一咱們貨拉過來被卡了那才虧?！?/br>
    “這你都懂？”陳有亮大吃一驚。

    燕長青沒所謂，反正自己驚訝他們也不是一次兩次，順口扯謊：“剛才那阿姨指點我的，求人辦事得給人好處，談生意要給經手人回扣，天經地義的事兒，還能不懂嗎？”

    麻淡，上輩子若是有這覺悟，也不至于打一輩子工??！

    陳有亮在一旁沉思，真的嗎？

    就當是真的吧！

    ……

    倆個人兜兜轉轉都沒心思看風景，直奔鋼鐵集團。

    問話還得燕長青來，陳有亮都不會普通話，只能跟在后面面帶微笑，然后在心里偷師學說話。

    到的時候太陽已經落山，人家都開始下班了，站大門口的倆人都有點傻眼。

    抓緊時間找人問吧！

    還進不去，被大門口的門崗攔住了。

    幾個人鐵面無私的很，說什么都不給進：“沒有介紹信，這里不能亂進。要不你們找個廠里人出來接一下也行，不然我們不可能放你們進去的?！?/br>
    燕長青和陳有亮在門口好說歹說，人家根本不松口。

    站門口等著也不認識人??！

    沒招了，燕長青倆人就在門口等著，看到比較面善好說話的，就上去搭話問上幾句。

    眼看天都快黑了，倆人也問了幾個人，結果都是不清楚，不知道，或者干脆搖搖頭表示愛莫能助，提供的有用信息很少。

    也有幾個好心人提示，這事應該找后勤或者采購部才行。

    能找到就不會在這里亂問了。

    倆人對視一眼，打算明天再來想想辦法，忽然一個中年人匆匆過來，進了門崗沖一個老頭說了什么，然后老頭晃悠悠地就走了出來。

    ……

    燕長青趕緊跟上：“大爺大爺，打聽個消息行不？”

    老頭搖搖頭：“你們想打聽的我也幫不上，我都退休了，剛才是替我兒子頂會兒班，現在廠里面的事兒我也不清楚?！?/br>
    剛才倆人想進去，和門崗說話的時候，這老頭就在里面。

    陳有亮在旁邊陪著笑，用剛學的普通話遞煙，老頭擺擺手：“老了，不抽這個?！?/br>
    燕長青很無奈，跟著老頭說好話：“大爺，我們從外地來的，來一趟不容易，現在連住的地方都沒找，大爺你能給指點一下嗎？”

    老頭停了一下又走著：“指點個啥，我一個退休的?！?/br>
    燕長青從陳有亮兜里掏出來他帶的煙，一包剛拆開，還有一包沒拆封的，一股腦都塞給老頭：“大爺你不抽煙帶回去給別人抽也行，我們也不知道這里情況，還以為來就能找到人……”

    “你這孩子，唉，算了！”老頭略做推辭就收了煙，有些好奇道?！澳銈冊趺茨苷业竭@里來的？”

    “我們那有個小鋼廠就收廢鐵，但是價格太低了，我們沒辦法，就想到找個大地方的鋼廠看看。找來找去就跑到這兒了?！毖嚅L青解釋道。

    “你們是哪兒來的？”老頭又問道?！皠倹]聽清?！?/br>
    陳有亮干脆把身份證遞了過去，老頭接過來拿老遠瞇著遠瞅了半天：“哦，是挺遠的?！?/br>
    燕長青懷疑他根本不知道地址上的桐樹縣在哪兒，不過現在不是計較那個的時候：“是啊，老遠跑過來，路費都花了，總想著找個門路……”

    又陪著老頭走了一段路，說了半天話，老頭總算松了口：“你們也挺不容易的，這樣吧，我給你們指個地兒，你們到那看看?！?/br>
    然后說了地址，提示道：“那條路好幾家收廢品的，你找老板姓黃的那家，別家的價格都沒他家的高，也不會拖欠你們款項，去了就說門崗老錢介紹的?！?/br>
    “謝謝大爺了！”燕長青心里總算松了口氣。

    “小事兒！”老頭擺擺手?！澳銈円部禳c走吧，這個點不一定有車去市里了?！?/br>
    “多謝大爺了，等以后再來看你?！毖嚅L青有點虛情假意地再補充一句。

    第64章 這生意能做

    告別老頭，陳有亮心里不忿地很：“還大城市呢，天剛黑連公交車都不通了，咱們怎么走？”

    “用腿走?！毖嚅L青有氣無力地?！奥甙?！”

    “老頭說那地方能靠得住嗎？”陳有亮也無奈，邁著步子朝前走，忽然一停?！皩α?，剛才咱們在門口問，這里面有個啥主任是不是也姓黃？是采購還是后勤？”

    “是呀！管他是啥呢，趕快走吧！”燕長青腦子都懶得動，坐一天車過來，那感覺真不好。

    現在他萬分想念日后的動車，不但快，關鍵不顛簸也不用一直cao心防備小偷啥的，沒這么累人??！

    陳有亮沉思片刻：“估計剛那老頭說的老板在這里面有關系，不然不會叫我們去那。明天咱們就去問問，要是能談好這生意就能做起來了?！?/br>
    燕長青看著長長的道路犯愁，點點頭嗯了一聲算答應。

    陳有亮也累，不過現在賺錢的動力十足：“也不知道到底能給個啥價，剛有個人說現在鋼價挺高的，那廢鐵價格是不是也該高點？”

    也不用燕長青回答，自己嘀咕著：“咱們要求不高，一斤賺個一兩毛錢都成，找輛大車，一車拉個一萬斤，那就是一兩千塊錢，扣了路費人工啥的，賺個一千多輕輕松松……”

    燕長青也很樂觀，這種生意要是能打開路子，還是有搞頭的。

    如今的信息就是這樣，很多人也不關心外界變化，當然大多數人還在為吃上rou努力奮斗，肚子里沒油水，顧不上別的。

    人吃不飽的時候，只有吃不飽一個煩惱，只有人吃飽了以后，才會有心情想其他的。

    這時候能先行一步的人，都能吃上rou。

    ……

    第二天兩人就開始馬不停蹄的到處跑。

    并沒有直接去找黃老板的地址，而是一邊走著一邊打聽，遇到可能收購廢鐵的地方，都要問個價了解一下。

    不止是廢鐵，還有其他有可能賺錢的商品都盡量打聽。

    路上陳有亮使出了渾身本事，盡可能的讓自己學會這里的方言，不求能說，只求能聽得懂。

    還要學普通話，反正他挺辛苦的，走路上沒人的時候都嘀咕兩句家鄉味兒的普通話。

    有燕長青在旁邊解釋幫襯，他學的還是挺快的。

    最主要還是有燕長青跟著，如果陳有亮自己來，他那獨特的氣質，很可能辦什么事難度都要增加幾分。

    帶了個家屬就不一樣，能增加信任度。

    打聽之下兩人的心情立刻變得特別好。

    一些收購廢鐵的地方，雖然報價各有不同，但是都沒有低于三毛五一斤的。

    而且多問幾家，兩人也知道了一些情況。

    比如說去年年初到年末，鋼材價格翻了一倍，廢鐵的價格跟著水漲船高，如今正是價格高的時候。

    陳有亮還有些慶幸：“幸虧我沒著急把預制板廠干起來，不然趕上鋼鐵價格高，說不定還得虧本?！?/br>
    燕長青打擊他：“拉倒吧，咱們那就算干預制板廠，你能用多少鋼材？”

    “呵！”陳有亮不想和他說話了。

    預制板是需要鋼材，但是在桃樹鄉那地方，一年才賣出去多少東西？真用不了多少鋼材。

    兩人現在都很放松，走了一會兒，陳有亮感慨：“啥時候咱們那也能發展成這樣？不行咱們能掙錢搬到大城市也行，人家這日子過的才叫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