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謝立聽不懂復述什么意思,只覺得陶運昌雖然矮小,但特別靠譜,心下很有好感。于是就向他拋出了橄欖枝,“那你要是背昨天的新聞給我聽,我就和你做朋友!” 陶運昌聞言像看怪物一樣,盯的謝立有些發毛。謝立后退一步妥協說,“你不背也不是不行,我也愿意和你做朋友的?!?/br> “我不需要朋友?!碧者\昌冷漠地丟下一句話,頭都不回地就走了。 一旁的大人們還在扭打,辱罵,吼叫,還有遠處放起的新年鞭炮聲,噼里啪啦地混在一起,熱鬧的要把這片天空掀翻。而陶運昌瘦小孤獨的背影卻讓謝立感覺好安靜,像一個要走出烏煙瘴氣的俠客,漂泊去不為人知的世外。 謝立看著陶運昌線條干凈的側臉,覺得他的疏離和六歲時差異不大。這種氣息就像置身于極夜的旅途上。孤獨的,安靜的。 “看夠沒有?!碧者\昌的聲音突兀地響起,打斷了謝立的思緒,他愣了一下回過神掩飾道,“誰看你了,我看新聞呢?!?/br> “新聞早都播完二十分鐘了?!碧者\昌站起身走到了床邊,在謝立身旁坐下,意外的,突然靠謝立很近,近到只有兩拳的距離。謝立被突如其來的親昵弄得一僵,屏息以顯示自身的無措。 陶運昌看著好笑,問他,“緊張什么?!彼恢皇植吝^了謝立后背,曖昧地蹭了一會兒,謝立覺得被觸及的地方有火撩過。他漲紅臉看向陶運昌試圖發問,但沒等他說出口,陶運昌就立刻與他分離,起身離的很遠,像是避開污穢。 陶運昌拿著手里的電視遙控器搖了搖,冷眼看著謝立。謝立這才明白過來,他剛剛是伸手去拿床頭的遙控器,一時間有點尷尬。 他又聽到陶運昌戲謔地問道,“你害羞什么?以前不是很大膽嗎?” 第7章 7. 謝立盯著襪子上殘留的工地泥點,擠不出反駁的力氣。雨還在下,銀針樣的雨絲擊打在窗上,像陶運昌的言語刺在謝立身上,挑出茫然和鮮血。 “以前,年輕嘛?!敝x立散漫地對在換臺的陶運昌說。陶運昌不耐煩,他又換了幾個臺,只聽謝立說,“現在我不會多想了。真的?!?/br> 話音剛落,陶運昌就關了電視,他走到桌邊戴上眼鏡,攤開一本雜志無所謂地回答,“你最好是?!?/br> 謝立張了口卻沒回應?;蛟S陶運昌在深潭里潛行太久,他已然無力拖拽。他搖搖頭,故作輕松地支開話題,“晚上怎么睡?那張軟墊還在嗎?” “閣樓,大柜最右邊推門里?!碧者\昌頭也沒回地回答。 謝立依言上了樓。 閣樓也煥然一新。 暴露的房梁藏進水泥里,蓋著麻布微微發霉的竹木柜,也改成了頂天的實木柜。唯有陶運昌奶奶的那張破舊變色的藤編椅,格格不入地放在一張軟毛地毯上,在這個新式房間里顯得多余。 謝立環顧后摸了摸藤椅,又打開大柜找到了那張卷成卷軸的,半人多高的軟墊。 軟墊用白布包著,有些沉。謝立站在原地想了片刻,還是下決心,連拖帶拽地把軟墊搬至二樓。 陶運昌聽到動靜,皺著眉走過來,語氣并不友好,“怎么搬下來了,上面才收拾過,睡閣樓不是很好?!?/br> “說了想敘舊?!敝x立把白布揭開,意外地發現這張軟墊非常干凈,即使攤開了也沒有半點灰塵,像經常清理。墊子圖案上的米奇老鼠高舉雙手,似在重逢問好。 謝立感嘆,“這個完全沒有變?!?/br> “干活?!碧者\昌遞給謝立酒精噴霧消毒,自己去衣柜里拿了床單和被子,又把軟墊挪到了離窄床最遠的距離。 陶運昌拿過床單,遞給謝立一角,要他合作鋪開。謝立照做時才察覺,這是一張嶄新的床品。雖然是白色但印著暗花,材質也要比陶運昌自己睡得好上許多,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怎么還拆新的?!?/br> “公司過年發的,沒人用?!碧者\昌不太在乎,鋪完床單又去套被單和枕頭。 謝立看著被包裝的簇新的墊子有些恍惚。他記得原來這間陋室連床單都沒有,用的是陶運昌奶奶打了補丁的毛巾被湊活,氣溫降下些,陶運昌把被子勻給謝立,自己穿的很厚,只是再蓋一件大衣。 那些讓謝立懷念的,心痛的時光,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床鋪收拾完,謝立說想洗澡。陶運昌很不情愿地找了衣褲給謝立,謝立欣然地進了浴室。 洗好之后謝立擦著頭出來,房間的主燈已經關了,只留一盞暖黃色的床頭閱讀燈。謝立一晃眼沒看清,差點撞上迎面走來的陶運昌。 陶運昌身體離得近,相對熱騰騰的謝立有些陰冷,他淡淡道,“看路?!?/br> “你也洗?不是換過衣服了?!敝x立讓開一些問。 陶運昌沒有理睬,走進浴室關上門,把謝立全開的浴霸都關了。浴室散發的明亮瞬間暗下去,只留白熾燈的灰冷。而后傳來的水聲和窗外的落雨混在一起,都能無情地帶走室內的溫存。 謝立看了手機才九點不到,但他已經很疲憊。是一種希望落空后,無處著落的虛空。他躺在地上的軟墊上,慶幸著二樓鋪地板而不是瓷磚,不然這樣的陰雨天鐵定感冒。他恍惚地又想起過去,過去連瓷磚都無,就是毛坯水泥地,陶運昌怎么每次睡著都不生病呢? 明明也下好大好大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