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鄉下當半仙的日子 第226節
她和玉鏡府君對視一眼,兩人皆是想起了有度真人。 潘垚恍然。 是了是了,偃骨制三器,成藏魂瓶,藏魂壇,藏魂鼎,其中,瓶藏手足,壇藏五臟六腑,鼎藏頭顱,這樣將自己一分就分成好幾份,可不是得縫合么。 不然,再是偃骨資質,這零零碎碎的,它也不得用??! “府君,府君?!?/br> 玉鏡府君察覺到自己的衣袖被牽動,低頭一瞧,就見小姑娘晃了晃自己的衣袖。 她皺巴著張小臉,一副心有戚戚模樣。 “你這師兄是個能忍的,你栽在他手中,倒是也不冤,不是咱們技不如人,是不如他心狠手黑?!?/br> 可不是能人么,一般人還真沒法對自己下這樣的狠手,四分五裂,好比五馬分尸呢。 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這是舍下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的主兒! 潘垚總結,“是個瘋子!” 同時,潘垚對于這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有度真君更加忌憚了。 遇到壞人不可怕,怕的是遇到那種瘋子一樣的壞人。 深井冰,可怕! 玉鏡府君回憶起有度真人,喟嘆一聲,不得不感嘆一句。 “師兄心性卓絕,確實能忍常人所不能忍?!?/br> …… 仇家的事,太過細致的,彭一耘一介外人,其中內情倒是也不清楚。 他只知道,自仇家考核過后,仇家的繼承人定成弟弟仇景明,由他來完成先輩和道人的約定。 jiejie仇春和很是不甘,最后入了魔障,屠了仇家滿門,一個不剩。 最后,仇春和也不見蹤跡,仇家的傳承自此斷絕。 彭一耘想著那時接的仇家亡靈,都忍不住搖了搖頭。 “是個心狠的,尤其是她那弟弟仇景明,身上沒一點好rou,連魂魄都不全了?!?/br> “手足一場,只是為了這家主之位,便如此行事,這仇家大姐心性殘忍,到底是將事情做得太絕?!?/br> “呵!”這時,一直不言一語的仇婆婆冷笑了一聲。 眾人朝她看去,就見她一臉的譏誚。 “道聽途說也好在這大放厥詞,到底是誰心狠,這事還兩說,依我看,仇家不是斷在jiejie仇春和手里,它是斷在弟弟仇景明手中!” 彭一耘皺眉,“你又是從何得知?” 從何得知? 仇婆婆冷笑一聲,“我便是你口中的jiejie仇春和,你道我知是不知?” 這話一出,潘垚和彭一耘都朝仇婆婆的臉上看去。 只見她滿臉的褶子,雖然老,卻也鮮活。 可那仇家之事已有數百年的光陰,這仇婆婆,她竟然活了這么久? 潘垚仔細地回想自己方才和仇婆婆的交手,覺得她這數百年的修行,倒是也沒有非常精深。 估計,這仇婆婆就顧著延年益壽了。 仇春和沒有理會兩人,她眉眼一垂,兀自陷入自己的回憶中。 仇家縫尸,吃的是死人飯,也有幾分神通,平時遇到詭異不太平的事,村人也會尋仇家人看看,因此,仇家在鄉間的名聲也頗好。 更因為他們祖上與一只蜘蛛精有恩,蜘蛛精認了仇家做主人,借助千年蜘蛛精的蛛絲,仇家不但能縫尸,還能縫魂。 這便是仇家和尋??p尸匠最大的區別。 如此一來,仇家也在陰陽兩界有了名聲。 那時,仇家家主,也是仇婆婆的爹仇順禹,他有一對子女,大閨女兒仇春和,小兒子仇景明,取自春和景明之意。 兩人同爹不同娘,相差三歲。 仇春和的娘早逝,仇景明是仇順禹續娶的夫人所生。 仇春和自小沒有娘,后娘緊著又有了自己的骨rou,自然是顧著自己的孩子,沒有苛責已是有良心。 男人家心都大,又忙活外頭的生計,對于仇春和,就是親爹仇順禹,對閨女兒的看顧也少。 如此一來,后娘更不會自討苦吃,去攬著大閨女的教導,只吃穿上用點心。 左右不麻煩,有下人婆子cao心,準備著兒子的那一份,順道就也備著便宜閨女兒的那一份就是了。 小孩子嘛,不缺吃不缺喝,隨著年歲流去,自然便長起來了。 沒人在乎,大姐是不是羨慕弟弟,是不是也想有個阿娘,是不是瞧著這一家三口和樂,覺得自己是多余的,格格不入的。 …… 不知不覺,月色西斜,月光暈染了薄云些許涼意。 秋風陣陣吹來,新橋這一處很安靜,偶爾從草叢中傳來幾聲蟲鳴。 那是秋后的螞蚱,它們趁著生命最后的時光,依戀又不甘地嘶鳴,唱盡蟲生最后的繁華。 “咳咳,”仇婆婆的聲音有些沙啞,卻難得起了溫情,“我是喜娘帶著長大的?!?/br> 仇婆婆口中的喜娘,便是和仇家結緣的蜘蛛精。 喜娘是一只千年的蜘蛛精,偶爾能幻化成人形,大多時候,它是變成原型窩在屋里。 它是一只臉盆大小的蜘蛛。 蜘蛛嘛,黑黢黢的,又生了毛茸茸的腳,背上還有好幾對的眼睛,雖然同樣有毛,卻不如貓狗受人待見,尤其是喜娘這樣的大蜘蛛,大家瞧著它,不對它跳腳大叫,已經是禮貌和勇氣。 平時時候,喜娘住在仇家偏院最里頭的那間房間,兢兢業業地為仇家吐絲。 …… 想起舊時的時光,仇婆婆眼里的眼神都溫和了。 “我還記得,喜娘喜歡種花花草草,尤其喜歡種一葉蘭,院子里干干凈凈的,風吹來的氣息特別好聞?!?/br> 那是她孩提時候的時光,她已經許久不再去回想。 一葉蘭又叫做蜘蛛抱蛋,葉片碧綠細長,果實像蜘蛛的卵,下頭的根莖像八腳蜘蛛。 如此一來,它瞧過去就像一只蜘蛛抱著自己的蛋,因此,它才得了這諢名。 喜娘喜歡這一葉蘭,就是因為這蜘蛛抱蛋的諢名。 仇婆婆嘆息了一聲。 那時不覺,如今想來,處處皆是痕跡,喜娘她,在仇家待得也是孤單的吧。 …… “咳咳?!背鹌牌艔哪浅錆M溫情的小院子回憶中回過神,似是想起了什么,眉眼間又添了郁色。 “我自小由喜娘養大,在我心里,她如母似姐,就是爹、后娘、手足的兄弟,她都更為重要?!?/br> 所以,仇家的家主之位,她愁春和勢在必得。 “只有奪了家主之位,喜娘才能跟著我?!?/br> 聽仇婆婆這么一說,潘垚突然想到一事。 那【鶴情】秘藥中,最為重要的一味藥引便是蜘蛛精的妖丹,那這喜娘…… 果然,才這樣想著,還未出言,就見仇婆婆的臉色沉了沉。 她目光看向彭一耘,眼皮耷拉,眼里透著幾分陰狠。 “你這鬼差倒是知曉挺多事,不錯,我仇家祖上是和一位道君有過約定,只等時機成熟,便為道君做一件事?!?/br> 她呵呵笑了下,面有嘲諷之色。 “什么道君,也不過是蠅營狗茍之輩!” “你道他讓我們仇家為他做什么?為他縫合魂體!堂堂一道君,本該是風光霽月,猶如仙人一樣的存在,他倒是出息,身體和魂體四分五裂,還將自己藏在瓶子,甕壇,大鼎之中,最后要我仇家這樣的縫尸匠為他縫合?!?/br> …… 如此藏頭露面,尚且年輕的仇春和莫名覺得不安,只道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內情,為何道君會成這般模樣。 仇春和不安,“爹,這里頭當真是道君嗎?” 仇家的院子里擺了張供桌,只見上頭擺了三器。 玉白色的瓶子,寬口大肚,兩邊帶耳,再往右是一口甕壇,半人膝高,土陶制式,上頭繪著如心肺肝脾一樣的圖案,最后的位置,擺的是一口三腳圓肚的青鼎。 仇順禹皺了皺眉,“不許對道君無禮?!?/br> 見大女兒攥著荷包,青蔥的手指不自覺地絞著,似有不安之色,他心中又覺得自己說話生硬了些,輕咳兩聲,有些不自在。 “自然是道君!” 仇順禹朝旁拱了拱手,以示恭敬。 “道君風光霽月,一時不察,為jian人所害,魂藏三器蘊養……他于我們家有恩,咱們自然要知恩圖報,為道君盡這綿薄之力?!?/br> 說是恩,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人情往來向來如此,雪中送炭難得,錦上添花輕飄。 眼下,有度真君算是在微末時候,只要他仇家盡心,自然算是雪中送炭。 給予一個道君恩德,得他一個承諾,可保仇家數百上千年的繁盛和無憂。 像道君這樣修行的人,命數綿長,山中修行不知年月,也許只是一個閉關出關,人間已經百年。 這些話,仇順禹沒有和仇春和說得太明白,只囫圇地說一句有恩。 一些事,他心里清楚就行,說出來反倒不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