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不管有沒有用,總之是做出努力了。 從浴室里出來,聽到廚房“哧啦——”一聲,應該是郁晏開始熗鍋做菜了。一股辛香鮮辣的味道從門縫里飄出來,引得陸初景深深吸了口氣。 太香了。 陸初景在原地站著,忽然覺得這租來的小破房子里有了點煙火氣,令他回想起自己還是人類的時候。 作為吸血鬼和作為人類,是截然不同的兩種體驗。區別大概就在于,吸血鬼只是活著,人類才是生活,正因為生命有限,所以覺得每一天都值得珍惜。 陸初景笑了笑,難得勤快起來,趁著郁晏做飯的這會兒,把客廳收拾了一遍,又去擦餐桌和椅子,最后拖地。 等他做完,郁晏剛好端著水煮rou片從廚房里出來。 陸初景抽了抽鼻子,不吝夸獎:“聞起來挺香的。魚做了么?” 郁晏點點頭:“酸菜魚?!?/br> 兩人坐在餐桌邊上,沉默片刻,都有些不自在。 吃外賣的時候沒覺出來什么,只不過是飯搭子,正兒八經地做了飯菜一起吃,就顯得不太一樣了。 陸初景已經好幾十年沒跟人同桌吃過家常菜,郁晏就更不用說了,有生以來恐怕是第一次為另一個人做飯。 兩人互相看看,都覺得現在這場景就跟剛組建小家庭似的。莫名溫馨的氛圍,簡直讓人坐立難安。 陸初景更加年長,一會兒就適應下來,主動打破沉默:“要喝啤酒么?” 郁晏:“……不了,謝謝?!?/br> 陸初景沒有勉強,自己去冰箱里拿了一罐啤酒。起開易拉罐,咕嘟咕嘟灌下兩口,他拿起筷子:“吃飯吧,還等什么呢?” 水煮rou片入口,陸初景不由得瞇起眼睛。 郁晏的廚藝還是很不錯的,沒糟蹋這塊里脊rou。微辣的紅油裹著嫩滑的rou片,入口既鮮又香,咸淡也適宜,不比外邊餐廳里的差。 陸初景想豎個大拇指,忽然惦念起自己手指頭還腫著,只好作罷。他將關節腫脹的左手擱在膝蓋上,用右手夾菜吃飯,沒表現出半點異樣。 郁晏聽話得不行,照陸初景的指示在水煮rou片和酸菜魚里放了大量的蒜末和蒜片,因此吃到一半,陸初景的喉嚨就腫了,泛著又麻又癢的刺痛。 他不動聲色地咽下食物,喝了一口啤酒。冰涼的酒液稍稍撫平痛感,隨即更猛烈地灼燒起來。 難受。 陸初景緩了一會兒,繼續去夾菜,這次筷子戳進酸菜魚里,撈了一塊鴨血。 他有些詫異:“這里面也放了鴨血???” 剛一說完,陸初景頓住了。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低且沙啞,因為喉嚨腫脹,發聲有些困難,聽起來像是力竭之際從嗓子眼里擠出來的斷續語句。 郁晏一下皺起眉,飯也不吃了,擱下筷子看著他:“你怎么了?” 陸初景搖搖頭。隨即覺得好像糊弄不過去,遂拎起啤酒罐晃了一下:“有點喝大了?!?/br> 欲蓋彌彰,就這區區半罐啤酒,能讓一個吸血鬼口齒不清,說出去就跟笑話一樣,誰都不會信。 郁晏沉著臉,站起來就要往桌子這邊走:“讓我看看?!?/br> 陸初景不知怎么有點心虛,整個人都坐直了,視線往右下方瞥。 他一時沒想到什么好的說辭,還在想著,下巴就覆上冰涼的手指,稍稍一用力,迫使他抬起頭。 “張開嘴?!庇絷痰??!拔铱纯春韲??!?/br> 陸初景還在負隅頑抗,低聲說:“沒什么好看的,就是喝酒喝大了,等一會兒就好,真不用cao心?!?/br> 他語氣柔和,帶著點示弱的意味。 郁晏動作一滯,內心又開始拉扯起來。 他本能地想要聽從陸初景的話,自我意識則告訴他必須弄清楚對方怎么會忽然嗓子啞了。兩種截然不同的想法左右拽著他,就這么僵持著。 郁晏不清楚這是怎么回事,臉色有點復雜。 陸初景見狀,立即站起來,急匆匆扒拉了幾塊鴨血,風卷殘云般吃完飯,碗筷都沒來得及收,就從餐桌邊離開,進了臥室。 沒過幾分鐘,不止是喉嚨痛,胃里也疼痛起來。 陸初景知道大概率自己死不了,也就不在乎這些許痛楚,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望天花板。他慣于忍耐,此時還頗有閑心地在手機上記錄。 【第四支藥劑注射后,產生百合科蔥屬植物(大蒜)過敏現象,具體癥狀為接觸部位腫脹疼痛,外接觸、內服均有異常。初步判斷藥劑對注射者抵抗力存在一定削弱作用?!?/br> 記錄完,他苦笑一聲,自言自語道:“我這也算是變著法子找死了,不知道英勇犧牲之后有沒有人給我頒個榮譽獎項什么的……” - 夜晚,陸初景又一次失眠。 藥劑效果褪去后,聽力增強的副作用越來越顯著,他不得不將一部分睡眠時間挪到了白天。 白天在藥劑作用下,陸初景的聽力會回歸正常,勉強能睡幾個小時。 漫長的夜晚,則基本在噪音的煩擾下度過。 房間里沒有開燈,陸初景已經逐漸習慣空調送風的聲音,雖然還是覺得讓人煩躁,卻無師自通地學會了平心靜氣,閉上眼睛,隨著扇葉運轉的規律數數,以此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黑暗中,他驀然產生一種被人窺視的異樣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