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我這條命……”齊子元歪了歪頭,“只在我自己手里!” 他說完微低頭看了眼腳下黑漆漆的江水,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自己剛穿來那日站在御花園的荷花池前糾結的那半個小時。 其實算起來也沒有過去很久,卻莫名其妙地好像多了許多勇氣。 這么想著,齊子元輕輕閉上眼睛,在四下里此起彼伏的驚呼聲中縱身躍入了江里。 第一百零七章 滂沱大雨持續了兩個時辰,直到亥時才漸漸止息。 雖然戴了斗笠也穿了蓑衣,頂著這樣的雨勢一路疾行而來,還是不可避免地濕了個通透,沾濕的衣料冷冰冰的貼在身上,伴隨著夜間的冷風,讓寒意直侵入肌骨。 饒是江維楨一向自詡身強體壯,這么一番折騰下來,還是難免打了幾個噴嚏,站在舟師大營的門口,一邊擰著衣擺上的水,一邊跟旁邊的齊讓抱怨:“都說南邊更暖和,我怎么覺得這會比在都城的時候冷得多?!?/br> 幾步外守營的士兵正在查驗近衛遞過去的令牌,齊讓原本正看著,聞言回轉視線看向江維楨,瞧見他狼狽的樣子皺了皺眉:“待會進了營抓緊換衣服,這一路奔波勞頓,小心生病?!?/br> “我不過是有點冷,喝點熱姜茶去去寒就好了,”借著營門口的燈籠,江維楨朝齊讓臉上看了一眼,“倒是你,這一路加起來都沒睡上五個時辰吧?” “我一向少眠,”齊讓微垂眼簾,淡淡道,“你又不是不知道?!?/br> “你……唉,”江維楨輕輕嘆了口氣,“先前趕路沒辦法,現在也到大營了,待會我開服安神的藥,喝了總能有點效用?!?/br> 其實他們二人都清楚,安神藥對現在的齊讓并沒有太大的用途,但多少能算是一種慰藉——既是齊讓的,也是江維楨的。 所以齊讓沒有拒絕,輕輕點了點頭:“好?!?/br> 說話間守營的士兵已經查驗好令牌,確認了齊讓的身份后不久,一個校尉慌慌張張地從營中迎了出來,瞧見齊讓立刻施了一禮:“不知陛下親臨,多有怠慢,還望陛下恕罪!” “戰事剛了,事務繁瑣,不用多禮,”臨近子夜,雨后的舟師大營內依舊燈火通明,士兵們來來往往,碼頭上也不斷有船進進出出,齊讓抬眼看了一眼,才又開口道,“你們趙將軍呢?” “宜王殿下遣人送來了那些南越遺民的行蹤,我們將軍親自帶人去追了,”那校尉一邊說著話,一邊引著齊讓一行人朝營中走去,“陛下衣袍都濕透了,屬下帶您先去主帳休整一下吧?” “宜王?他怎么有南越人的行蹤,”齊讓腳步一頓,顧不上身上還濕淋淋的衣袍,追問道,“他人現在在哪?” 那校尉本就因為直面一國之君而有些忐忑,眼見齊讓變了臉色更是慌張起來,結結巴巴地回道:“屬下,屬下也不清楚,來送口信的人只說那些南越遺民早早備了一艘客船已經離開了郢城,并沒提宜王殿下是怎么得來的消息,更沒說他現在何處……” “你們……” 斥責的話到了嘴邊,又被齊讓咽了回去,江陵舟師一路勞頓趕到河陽郡而后便與章桂的舟師接了戰,得勝之后就忙著追剿殘軍,根本沒有閑暇顧及郢城中的事兒,更不可能知道十多日前就該離開郢城的人怎么會有南越人的行蹤。 所以齊子元這段時日一直和那些南越人攪在一起? “他……”,齊讓勉強找回理智,再開口才發現聲音竟然啞了下來,咳了兩聲后才又開口,“那個送口信的人現在何處?” “他跟著趙將軍一起出發了,現下……”那校尉話說了一半,突然指著不遠處碼頭上一艘剛剛靠岸的小船驚呼起來,“趙將軍回來了!” 一個一身戎裝的高大身影從那小船上走了下來,聽見這聲驚呼順著看了過來,立時認出了站在那校尉身邊的齊讓,急忙跑過來施了一禮:“江陵總管趙永參見陛下!” “不用多禮,”額角隱隱地疼了起來,齊讓抬手揉了兩下,強迫自己定了心神,順著朝趙永剛剛下來的小船上看了一眼,發現除了幾個近衛再沒有其他人,不由問道,“不是去追南越人,怎么看起來這么匆忙,宜王和他們在一起嗎?” “宜王殿下他……”趙永猶豫了一下,最后干脆跪了下來,拱手道,“臣罪該萬死,請陛下降罪!” 被江維楨強行壓下的不好的預感再次涌上了心頭,他下意識看向齊讓,勸慰的話還不等說出手,就看見他整個晃了晃,連忙伸出手來扶住他的手臂,而后發現在這寒冷的秋夜里,齊讓身上燙得嚇人,不由驚道:“阿讓!” “我沒事,”齊讓緊緊地攥住江維楨的手,借著他的力讓自己站穩,一雙眼底和夜色一樣深沉,一眨不眨地看向趙永,一字一頓道,“宜王怎么了?” “臣按照宜王殿下的消息沿著淇江一路追尋,果真找到了南越人的船,而后才發現殿下也在船上,南越人見到我們,便想以殿下作為要挾,殿下恐南越人再逃脫,怒斥其首領后,”趙永聲音越來越低,“……跳江了?!?/br> 跳江了? 有那么一會,齊讓腦海中沒有任何的意識,只是反反復復地重復那一句“跳江了”,不敢再往下想一點。 “他……”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沒有好好休息的緣故,心口莫名地抽痛起來,齊讓下意識抬手按了兩下,剛要開口,忍不住劇烈地咳了起來,直咳得身邊的江維楨和還跪在跟前趙永跟著心驚膽戰才終于止了咳,啞著嗓子問道:“然后呢,他跳江了你們就眼睜睜地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