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本王倒是不愿意,”齊子元放下茶盞,手臂環在胸前,“現下章桂這枚棋子已然用不上了,本王不乖乖回嶺南,難道要去都城負荊請罪嗎?” “老夫和一眾同僚苦心籌謀多年,自然不會只有章桂一枚棋子,”方笠溫聲道,“比如當下我們要去投奔的暉州總管蔣桉?!?/br> “暉州,”齊子元皺起眉來,“我們不是要去嶺南?” “老夫自然也想去嶺南,只是老夫南越舊臣的身份多有不便,成事之前恐難返舊土,”方笠衣服還濕著,面上卻仍笑著,語氣和緩卻又不容置疑,“就只能委屈陛下陪我們奔波這一趟了?!?/br> 齊子元瞇起眼睛,難以置信地開口:“你們這是要挾持本王?” “若陛下愿意配合,我等自然也會尊重陛下,又何談挾持一說,”方笠說著話,拿起桌上的茶壺給自己添了盞茶,而后淺淺喝了一口,“陛下身份尊貴,有我等護衛您的安危,也好過落入旁人之手,不是嗎?” 眼瞧著對方老神在在的樣子,齊子元抬手掀翻了面前的桌案,怒氣沖沖道:“你們這是拿本王當傻子嗎?” “陛下息怒,這船上畢竟不是只有老夫自己,若是鬧起來……”方笠緩緩道,“您的護衛們不在身邊,老夫可不敢保證您的安危?!?/br> “你……” 齊子元話只說了一半,就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跟著有一道刻意壓低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進來:“方先生,大事不好了,不知道從哪冒出來一艘梁軍的樓船,馬上就要追上我們了!” “梁軍的樓船不是都在郢城水域內,怎么會來追我們?”方笠臉上的從容散了個干凈,剛要起身出門,余光瞥見了安坐在對面顯得莫名冷靜的齊子元,“是你?” 齊子元輕輕挑眉,神色自若地回視他的目光:“什么是我?” “這船上除了你,都是我多年的同僚和心腹……怪不得你能那么容易就甩掉那些護衛,”方笠沉著臉,“實際是派了他們一直在暗中監測我們的行蹤而后傳遞給梁軍?” “把你們的行蹤透露給梁軍我又能落下什么好處?”被如此盯著,齊子元面上卻依舊平和,甚至聳了聳肩,“更何況我又不會未卜先知,怎么知道章桂就一定會大???” 方笠瞇了瞇眼,剛要再說話,聽見船艙外的在暴雨聲中依然清晰的紛亂立時改了主意,拉開房門對守在門口的人吩咐道:“把他帶到外面去!” 船艙外亂成了一片,昏暗的江面上越來越近的樓船帶來巨大的威壓,讓這些隱姓埋名安養多年的南越遺民們都慌了手腳,直到方笠帶著齊子元出現在甲板上,他們才宛若找到主心骨一般稍稍松了口氣,自覺地讓出了一條前往船頭的路。 “停船,”方笠一路帶著齊子元來到船頭,對著身邊的侍從吩咐道,“掌起燈來,讓他們看清宜王殿下的臉?!?/br> 暴雨如注,只這么幾步路,齊子元渾身上下就濕了個通透,浸濕的布料貼在身上,帶著秋天的涼意,讓他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回過身看向方笠:“這就是方先生說的尊重我?” “形勢緊迫,老夫也是沒辦法?!?/br> 方笠說著話,朝身邊示意了一下,立刻有人拔出刀,用閃著寒光的刀鋒對著齊子元,迫使他不得不向后退了幾步。 “陛下當下腳下,若是不小心掉到江里,可是撐不到樓船上的人來救的,”方笠又開了口,“要老夫說,陛下還是配合一點,讓這樓船讓開前路,放我們離開這里,老夫可以保證陛下的安危?!?/br> 齊子元回頭看了一眼,發現自己幾乎已經站到了船頭邊緣,只要稍稍再退一步,就會跌入江水中,不由握緊了拳頭,轉回視線看向方笠:方先生怕是把我想得太重要了,這船是江陵來的,又怎么可能認識我是誰?” “江陵人不認得,給他們傳遞消息的陛下的護衛總該認得,”方笠仰著頭看向已經到了近前的樓船上探出頭的人影,“想來陛下若是出了什么問題,他們也承擔不起?!?/br> “都這種時候了,也難為你還叫我陛下,”齊子元輕輕笑了一聲,他抬手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順著朝那樓船上看了一眼,“剛方先生想要我和他們說……讓他們讓出前路,放你們離開,不然我今日要小命不保?” 方笠環起手臂,借著侍從撐起的燈盞,看著幾步之外的齊子元,總覺得在這一瞬,眼前的少年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樣了,卻還是接話道:“陛下明白就好?!?/br> “把你們放了?那你猜,我明明已經傳信給了皇兄,只要等著他安排人來收拾章桂就好,為什么還要孤身一人坐上你們這艘賊船?”眼見方笠變了臉色,齊子元面上的笑容愈發燦爛,“南越都亡國了二十多年,你們這群蠢貨都還沒死心,若今日把你們放了,還不知道日后會給皇兄留下多大的麻煩?!?/br> 方笠難以置信:“你和永安帝不是……” “你想說皇兄不是搶了我的皇位,我怎么還要幫他?你們尚且能為了一個早久亡了的國家苦心籌謀了這么多年,”齊子元說著話,深深吸了一口氣,“我好歹也曾是這天下的主人,自是該守護這大梁的萬里河山!” 樓船上已經架起了黑壓壓的弩箭,只要一聲令下,這條船上的所有人都將葬命在這暴雨中的淇江上,方笠再也偽裝不下去,劈手奪過身邊人手里的刀,嘶聲道:“那你是不想要這條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