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殷紅的鮮血從他的嘴角不住地向外涌,越來越多,直至染紅了整個前襟。 “你……”齊子元難以置信地睜圓了眼睛,看著面前渾身是血的人,卻不知要如何下手,怔了一瞬便扭過頭,朝著門外提聲呼道,“來人!” 一干人等盡悉候在院中,聽見呼聲匆匆忙忙地應聲,跟著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床榻上的周濟桓卻仿佛看不見突然涌進屋子里的人,掙扎著抬起頭,看向齊子元的方向,強忍著腹部的劇痛,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勉力道:“你確實,沒有資格,要我的命?!?/br> 說完,急促地喘了幾口氣,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陛下……”孫朝伸出手在周濟桓鼻息處輕輕探了一下,“人沒了?!?/br> “嗯?!?/br> 齊子元輕輕閉上眼睛,卻仿佛還能看見那一片礙眼的紅,便又睜開了眼,看向了床榻上一動不動的周濟桓。 穿過來的第一日,親眼看著這人毫不猶豫地殺了秦遠,到了今日,又親眼看著他用這樣的方式了結自己的性命。 喉頭微哽,百般的情緒全都積壓在心間,齊子元深吸了一口氣,對著那具渾身是血的尸首緩緩開口: “殺人償命……落到今日這個結局,全是你咎由自取?!?/br> 第八十章 片刻之后,仵作跟著府役匆忙趕來,讓本就狹小的屋子變得愈發擁擠,也愈發悶熱。 “陛下,”眼瞧著齊子元前額沁出了一層薄汗,陳敬急忙拿出錦帕遞了過去,看著他擦了汗才又探頭小心翼翼地往床榻上看了一眼,小聲道,“奴婢瞧著這仵作要查驗一會,這里人多眼雜又悶熱,奴婢陪您到外面稍歇一會?” “也好,”仵作驗尸的時候確實不該有太多人在場,齊子元點了點頭,轉向一旁的孫朝,“孫大人一起吧?!?/br> 孫朝聞言點頭,用袖口擦了擦臉上的汗,朝著門外做了請的手勢,“陛下這邊請?!?/br> 太陽依舊是火辣辣的,將腳下的青石磚曬得發燙,熱意穿過鞋底蔓延到全身,只走了幾步齊子元就被上下兩個方向的熱氣烤得頭暈目眩兩頰發熱。 察覺到齊子元的不適,孫朝加緊了腳步,一路擦著汗將他引進了府內的正堂。 炎熱是依舊的,但好歹屋舍寬敞、門窗也都是開著的,不至于像剛剛那般憋悶,讓齊子元多少緩了口氣。 “陛下,”陳敬從隨行的內侍手里接過水囊,奉到齊子元手邊,“天氣太熱了,您多喝些水?!?/br> “好,”齊子元從陳敬遞過來的水囊喝了一大口,感覺喉間終于舒服了一些,才又道,“朕與孫大人有事要相商,你們去外面等會吧?!?/br> 陳敬應了聲,又拿出一條錦帕遞給了齊子元,才帶著隨行的內侍、近衛一起退到了門外。 “坐吧,孫大人,”齊子元隨意找了張椅子坐下,看向旁邊還站著的孫朝,“這里是京兆府,你自便就是,不用理會朕?!?/br> “多謝陛下,”孫朝應聲后才在下首的位置坐了下來,順手端起手邊的水盞喝了一口,才又道,“雖然仵作還沒查驗完,但依著臣的經驗來看,周濟桓的死因應該是中毒?!?/br> “毒是他自己備的,”齊子元垂下眼簾,聲音里辨不出什么情緒,“這是他給自己選的結局?!?/br> 孫朝微滯,聲音低了幾分:“這是臣的失職?!?/br> “他陷害宋清,草菅人命,按律也是該死的……雖然這種死法有些便宜他,”齊子元抬眼看著孫朝,語氣和緩,“你這段時日殫精竭慮,能讓周濟桓這種人認罪已是十分不易,又何來失職一說?” “臣……”孫朝皺了皺眉頭,語氣略有遲疑,“因為周濟桓身份特殊,朝中有許多人都在盯著京兆府,臣只能每日對其進行例行詢問。過往的幾日,他都是一言不發,今早卻不知為何突然就開了口,不僅承認了唆使楊詮栽贓陷害宋清春闈舞弊之事,還將指使府里管事謀害宋清還有宋樟性命的事兒都供認不諱,并且十分利落地在供狀上簽了字?!?/br> 說著話,孫朝起身從書案上拿了供狀呈給齊子元:“陛下來之前,臣正在檢查這份供狀?!?/br> 齊子元接過供狀匆匆掃了一眼,果然看見了上面周濟桓的名字和通紅的手印,沉默了一會,開口問道:“昨日到今晨,周濟桓都在做什么?” “一直待在房里,飲食起居和以往無異,”孫朝說到這兒,又突然補道,“不過昨日下午,周潛大人來過,只說要看看周濟桓現下如何,臣以為他是想看看臣有沒有刑訊逼供,親自引著他到門口看了一眼……眼瞧著人無礙,連句話都沒說便走了?!?/br> “周潛……”齊子元無意識地捏緊了手里的供狀,思緒微轉,“除了周潛,這段時日周家也再沒有其他人到京兆府來探望過?” “是,周濟桓府上的人早在封府那日便盡悉帶到了京兆府內一同接受審問,自然無人來探望,”孫朝回道,“周家本家除了昨日的周潛,更是再無人來過?!?/br> “當初要你去抓周濟桓,朕其實最擔心的就是周家的反應,”齊子元喃喃道,“但是從頭到尾,他們平靜的讓朕驚訝?!?/br> 孫朝到底世家出身,又在京兆府待了多年,思緒微轉就明白了齊子元的意思:“陛下是覺得周濟桓突然招供,之后又服毒自盡是與周家有關,那臣……” “算了,周濟桓既死,再查下去也不會有什么進展了。按著朝中現今的局勢,能讓兇手伏法了結宋清案已是十分不易,”齊子元垂下眼眸,看著手里的供狀,“來日方長,急不得一時?!?/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