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江維楨和許戎卻渾不在意,一人一根釣竿坐在荷花池邊玩得不亦樂乎,江淇陪著他們坐了好一會,也不見有魚咬鉤,獨自跑到亭子里避起了陰涼。 聽見腳步聲的時候,她扭過頭,看見沿著回廊并肩走來的二人,便招了招手:“荷花池邊曬得很,過來坐!” “我先去陪阿咬玩一會,待會再過來!”齊子元說完,朝齊讓揮了揮手,轉身朝荷花池邊的二人走去。 齊讓獨自進了亭子,在江淇對面坐了下來,看著石桌上的茶盞,輕輕笑了一聲:“你倒是悠閑?!?/br> “這些年在北關,別的都還好,就是偶爾會想送到皇城的新茶,”江淇說著話,給齊讓倒了一盞,“你身體好些了?” “維楨的醫術,你該比我有信心的,”齊讓接過茶盞喝了一口,“他為了救我匆匆忙忙地丟下北關一堆紛亂趕回來,辛苦你了?!?/br> “軍中的事兒我處理慣了,”江淇搖了搖頭,抬眸看著齊讓,“就是父親一直很擔心你,先是擔心你的身體,到后來知道新帝登基……不過瞧見你現在的樣子,我倒是可以寫信回去,讓他老人家放心了?!?/br> 齊讓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手中的茶盞,輕輕笑了一聲:“我現在什么樣?” “維楨今天和我說,你這輩子都在為大梁江山而活……”江淇緩緩道,“我今日看著,你倒是終于稍稍地為自己而活了些?!?/br> 第四十九章 原本只是一時興起想去貢院看看,沒想到居然在江家優哉游哉地過了大半日,直到日暮西山,齊子元才終于坐上了返回皇城的馬車。 晨起離開皇城的時候陰云密布疾風驟雨,再回程卻是晴空萬里。 一如齊子元的心情。 回想起這一日,明明也沒做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只是坐在一起喝茶聊天、釣魚吃飯,陪許戎玩一些不擅長的游戲,卻讓他找到了過往和家人朋友一起時才能感受到的安心和踏實,出門時因為擔心春闈而生起的焦慮也在不知不覺中散去。 回到仁明殿看見被新的奏章堆滿的書案時,也沒覺得有多難以接受。 畢竟穿過來已有幾個月,他早就清楚從坐到這個位置上開始,就注定了和閑適安逸沒有什么關系了——當然,他也可以擺爛,由著朝堂內外文武群臣去折騰也置若罔聞,安安心心地當一個只知道吃喝玩樂的小廢物,然后在未來的某一天一無所知地丟了這條小命。 可他齊子元終究不是那樣的人。 人活這輩子,總該為了點什么,糊里糊涂地活著未嘗不可,但要是連死都是稀里糊涂的,未免白在這世上走了一遭。 于是,靠著這一日短暫的休息給自己蓄了點電,齊子元便又打起精神恢復了宵寢晨興、朝務課業兩頭忙碌的生活。 就這么忙了兩日,終于等到春闈落下帷幕。 雖然開考的時候遭遇了暴雨,但宋清為人嚴謹細致,又有得了齊子元指示的各部配合,不管是早早住進貢院免了在暴雨中奔波的考官們,還是雖然冒著大雨入場但及時換掉了濕衣袍甚至每人領到一碗熱姜湯的士子們都沒受到太大的影響。 讓整場春闈還算順利地告一段落。 不管考得如何,對參考的士子們來說都算了卻了一樁歷時三年甚至更久的心事,陸陸續續地走出貢院的時候都能稍稍松口氣。 對以宋清為首的一眾考官們來說,考試的結束卻只是忙碌的開始。 自曾祖年間開科取士至今不過百余年,其后包括齊讓在內的幾代大梁皇帝都是在一次次的考試中逐漸完善規則和制度,因而不管是謄錄還是糊名閱卷,都沒有任何的先例可參考——作為想法提出者,齊子元只有考生的經驗,對于如何實施如何落實全無頭緒。 繁重的擔子最終還是落到了宋清和一眾協理考試的官員頭上。 日復一日地忙碌中,春意愈加濃厚,天氣也愈發多變起來。 出門上朝的時候湛藍的天空萬里無云,乍現的朝陽將天際染成一片絢爛的紅,怎么看都該是一個大晴天,等散了朝邁出奉天殿,迎接齊子元的卻是如注的暴雨。 縱使撐了紙傘,更有御輦早早地候在奉天殿門外,一路折騰回仁明殿,衣擺和鞋襪還是濕了個透。 “往年都城也這么多雨嗎?”齊子元從陳敬手里接過布巾,胡亂地在臉上擦了一把,坐在軟榻邊換濕了的鞋襪,“朕每日待在皇城里,奉天殿仁明殿兩點一線還這么不方便,這都城里的百姓們豈不是更麻煩?” “陛下有所不知,都城和附近的地界素來是晴天多雨天少,幾乎每年春種后,欽天監都要為了求雨的事兒絞盡腦汁。暴雨對日常生活是會有影響,但不用再擔心灌溉的事兒,百姓們高興著呢?!标惥磳⒏蓛舻耐馀鄯诺烬R子元手邊,“繼位第一年就趕上個難得的豐年,可見陛下福澤深厚?!?/br> “朕哪有什么福澤,只求著在位的時候順順利利,對得起天下百姓也對得起自己就行了,”齊子元脫掉身上沾濕了的外袍,輕輕抽了抽鼻子,“春闈結束都快二十日了,也不知道朕這次這么折騰,會收到什么樣的結果?!?/br> 陳敬倒了茶遞到齊子元手邊:“奴婢在陛下身邊這些時日,眼見您每日為了朝務殫精竭慮,想來這結果總會是好的。而且……” 話說了一半,他微微頓了頓,似乎在猶豫該不該繼續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