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好?!?/br> 齊讓端起酒盞,淺淺喝了一口,醇厚的酒香在口中彌漫開來,微微有些許苦澀,卻又能回味到延綿的甘甜。 忍不住就長長地舒了口氣。 “你……”瞧見他的樣子,江維楨多少有點哭笑不得,“以前也沒覺得你多善飲,怎么突然就念念不忘了?!?/br> “可能越是不讓喝,才越覺得想喝,”齊讓又喝了一口,垂眸看了眼手里的酒盞,“人生在世,若能有點念念不忘的,也是好事?!?/br> “這倒是!”江維楨點了點頭,目光又轉向了湯池,聲音放輕了幾分,“先前你一直被這江山社稷束縛著,我倒是希望你能……就像這小皇帝這樣沒心沒肺地活著不也挺好?!?/br> “沒心沒肺?” 齊讓抬眼朝湯池里看去,正扶著許戎教他浮水的齊子元似有所感,轉過頭看了過來,四目相對后,綻出一個燦爛的笑容,而后就又潛進了水里給許戎做示范。 “或許是吧,”盯著湯池不知道看了多久,齊讓終于收回視線,指尖在手里的酒盞上輕輕地摩挲了兩下,聲音里帶了一點意味不明的笑意,“但確實挺好的?!?/br> 說完,又淺淺地喝了一口酒。 一盞酒并不多,齊讓卻喝了好一會,倒是他身邊的江維楨,說話的工夫已經喝了五六盞,只是這人一向酒量好,面色和神情都沒什么變化,只有一雙眼睛,要比往日里更亮了幾分。 “好久沒這么坐在一起,什么也不想的把酒言歡了,”江維楨晃了晃空空的酒壺,“就是這竹葉青還是淡了些,不如北關的烈酒?!?/br> 齊讓看了眼手里已經空了的酒盞,對“把酒言歡”四個字不置可否,只接了后半句話:“想回北關了?” “唔,也還好,阿瞳來了都城,我記掛的就少了,”江維楨長舒了一口氣,“就是有時候多少會懷念北關的自在?!?/br> 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齊讓有關北關的印象都來自江維楨,他從沒去過那里,卻知道那里有都城沒有的遼闊大漠、蒼茫的落日還有浩瀚的星空。 一杯酒盡,身上漸暖,似乎連思緒也跟著縹緲起來,齊讓仰頭看了看天,難得感慨:“不知道這輩子有沒有機會去北關看看?!?/br> “你要是想,總能去,”江維楨轉過頭,看見齊讓放下了空的酒盞,意外挑眉,“真只喝一盞?” “大夫的話總要聽,”齊讓輕輕笑了起來,“還想活到去北關那日呢?!?/br> 自醒來之后,齊讓便習慣了身邊再沒內侍宮人,倒是侍立在一旁的陳敬極有眼色地上前替他添了一盞茶,壓低了聲音小聲提醒道:“太上皇,該用晚膳了?!?/br> 仁明殿的內侍總管跑來提醒自己該用晚膳? 齊讓覺得莫名其妙,抬眸瞥見對方看著湯池欲言又止的樣子,又瞬間了然。 “送到這兒來吧?!饼R讓喝了口茶,目光轉向湯池里的兩個,聲音提了幾分,“陛下,泡湯不宜過久?!?/br> “好!”齊子元立刻應了聲,將還試圖在水里撲騰的許戎抱了起來,“我們這就上去?!?/br> 在溫水里泡了太久,齊子元的臉頰微微發紅,濕透的中衣緊貼在身上,被夜風吹過,忍不住又打起寒顫。 “陛下!”陳敬急忙上前,用早就備好的披風將人裹了起來,“您小心著涼?!?/br> “朕自己來就行,”齊子元抹去臉上的水,把抱在懷里的許戎塞給陳敬,“快幫阿咬換衣服,別讓他著涼?!?/br> 跟在齊子元身邊久了,陳敬已經習慣了他在許多細枝末節的小事上的堅持,應聲之后,便抱著許戎去更衣,由著齊子元自己裹著披風慢慢上了岸。 換掉了濕透的中衣,重新穿了外袍,又額外裹了件披風,被夜風吹透的身體才暖了一點,只是過長的頭發實在難干,齊子元只好勉強擦了幾下,披散著頭發從帷帳后繞了出來。 “陛下,”目光在少年臉上微微停了一瞬,齊讓指了指面前的炭盆,“夜風起了,坐這兒取取暖,待會用晚膳?!?/br> “我都要忘了還沒用晚膳了,”齊子元也不客氣,挨著齊讓坐了下來,而后就看見空了的酒盞,又看了看齊讓的臉,難以置信道,“皇兄喝酒了?” 明明是得了江維楨的應允,被齊子元這樣地問,齊讓莫名其妙地有幾分心虛,掩著唇輕咳了一聲:“維楨?!?/br> “嗯?”江維楨還沒回神,就迎上了齊子元看過來的目光,只好點了點頭,“只喝一盞,于身體無害?!?/br> “那就好!”江維楨開了口,齊子元便放下心來,看著齊讓認真道,“這才幾個月,皇兄就能嘗酒了,用不了多久,皇兄就能痊愈了!” 齊讓看著他的樣子,眉眼也不自覺地柔和下來:“等我痊愈了,陛下在生辰宴上欠下的酒也該歸還了?!?/br> 想起之前生辰宴上自己為了阻攔齊讓喝酒差點醉死過去,齊子元莫名有些感慨。 明明也沒過去很久,再面對這人的時候,卻再沒了當初的畏懼。 “別說當時欠下的酒,”他笑著開了口,語氣真誠,“陪皇兄不醉不歸都行?!?/br> 第三十六章 夜色漸深,整個行宮也跟著沉寂下來。 大抵是在在溫熱的池水里泡了太久,勾起了一整日的顛簸勞頓,才吃完晚膳沒多久,齊子元就打起了呵欠,一雙清澈的眼底也隱隱地泛起了水光,卻還十分努力地偏著頭去聽江維楨講北關的風土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