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齊讓看了他一眼,淡淡開口:“我中毒之后,這行宮里所有的人都進了大理寺?!?/br> ……倒是把這個忘了。 齊子元沉默了一瞬,目光落在齊讓臉上,半天沒說話。 “陛下不是一向暢所欲言,”齊讓看著腳下的路,“怎么突然猶豫起來?” “我……”齊子元腳步微頓,看了眼已經十分有眼色地走到了幾步之外的陳敬,視線轉回到齊讓身上,“我只是想知道,秦遠真的是下毒害皇兄的人嗎?” 秦遠? 齊讓有些意外地抬眼,借著不遠處陳敬手里的燈籠光看著近在咫尺的齊子元:“陛下怎么想起問這個?” “我知道兇手已經伏誅,滿朝上下沒人再有異議,前朝的事兒有了了結就不該再提,但我還是很想知道……”鼻息間似乎還回蕩著那股血腥味,齊子元忍不住皺了皺眉,而后低低地嘆了口氣,“可能是因為……那是我第一次看見一個活生生的人死在眼前?!?/br> 光線昏暗,少年的眼睛顯得格外的明亮,齊讓看著,不自覺就想起那一日自己問他打算如何處置許勵,他說不能因為懷疑就直接要了一個人甚至很多人的命。 哪怕對方是許勵,又或者是為禍朝綱恨不得人人得而誅之的秦遠,但在他眼里,那畢竟是一條人命。 “是我讓人抓了秦遠送到大理寺的,”齊讓微微抿唇,眼簾低垂,“所以陛下可以放心,他死得也不算冤枉?!?/br> 第三十五章 這話并不算作假。 自元興十年任內常侍起,秦遠便和內侍省其他太監勾結在一起,廣受賄賂,四處斂財,甚至擅奪民田、賣官鬻爵,說是罪不容誅也不為過。 奈何齊讓繼位時朝局混亂、威脅眾多,不得已選擇了退讓,只沒收了貪得的錢財,將人趕回了老家。 算起來也過了十多年,茍活到現在,他死得確實不算冤枉。 至于他究竟是不是下毒的幕后黑手…… 齊讓微闔眼簾,在心底發出一聲輕笑。 背后的種種齊子元是不知道的,聽了齊讓的話,他先是長舒了一口氣,后知后覺問道:“是皇兄讓人抓了秦遠送到大理寺,為什么?” “彼時陛下初繼位,了結此案不光能安撫群臣,也能樹立威信,坐穩皇位,”齊讓看著他,緩緩道,“只有朝局安穩,大梁的江山才能穩固?!?/br> 齊子元微微睜大了眼睛,有那么一瞬,他感覺自己好像明白了齊讓的意思。 “江山穩固……” 將這四個字喃喃地重復了一遍,齊子元點了點頭,格外認真地回道,“我知道了?!?/br> “陛下向來通透,”齊讓安靜地看了他一會,而后輕輕笑了一聲,轉回目光到不遠處的陳敬身上,“前面快到了,走吧?!?/br> “好!” 齊子元應了聲,跟在齊讓身后向前走去。 夕陽終于完全沉入了地平線,夜色遮蔽了行宮,露天的湯室里點起炭盆,驅散了晚間的涼氣。 江維楨坐在湯池邊,褲腳挽起,半截小腿泡在溫熱的池水里,在他手邊放了盞泥爐,上面溫了壺竹葉青,散發著淡淡的酒香。 “你倒是愜意,”一進門瞧見這幅畫面,齊讓挑了挑眉,回眸朝湯池里看了一眼,“許戎!” “太上皇!”許戎正泡在湯池邊較的淺水里,沒人陪也能自得其樂,聽見聲音他下意識應聲,扭過頭瞧見了跟在齊讓身后的齊子元,立時從水里站了起來,“哥哥!” “唉!”齊子元笑著應了聲,瞧見許戎渾身濕漉漉的樣子,連忙開口,“快回水里,小心著涼!” 許戎乖乖點頭,又縮回水里,只露出小腦袋在水面上,一雙大眼睛眼巴巴地看著齊子元:“哥哥,你不下來和我玩嗎?” “我……”齊子元轉過頭看向齊讓,“皇兄?” “嗯?”兩雙亮晶晶的眼睛齊齊看了過來,詫異過后,齊讓忍不住笑了起來,“這行宮里沒有旁人,陛下想玩去就是了,不用問我?!?/br> “也是……” 也不知道為什么,下意識就去詢問了齊讓的意見,齊子元笑了一聲,到帷帳后脫掉身上繁復的袍衫,換了件輕薄的中衣便下了水。 池水溫熱,水面上蒸騰起淡淡的霧氣,晚風拂過浸濕的皮膚,讓齊子元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干脆整個潛進水里,好半天才探頭出來換了口氣。 “哇!”圍觀了全程了許戎忍不住驚嘆出聲,“哥哥會泅水,好厲害!” 湯室里的目光齊齊看了過來,齊子元難得有幾分不好意思,甩了甩浸濕的頭發:“其實也不算會,就是知道怎么換氣,再隨便撲騰幾下,落水了不至于淹死……你要學嗎?” 許戎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好!” 正兒八經學游泳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兒了,姿勢也好要點也罷早就丟在了腦后,索性溫泉池也不是什么適合游泳的地方,一大一小湊到一起,倒更像是在玩水。 “咱們陛下水性居然還不錯,”江維楨正看著湯池里的兩個,敏銳地察覺到身邊人拿起了泥爐上的酒壺,立時扭過頭,“阿讓?” “你早上說,我最近身體好了不少,脈象也穩了很多,”齊讓說著話,給自己倒了一盞,“喝一盞酒也沒什么?!?/br> “……我那是想讓你多出去走動一下,”江維楨搶過酒壺,看了看被齊讓攥在手里的酒盞,沉默了一瞬,“就這一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