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許戎眼巴巴地看著這個比自己還矮的雪人,半天沒說話。 齊子元以為他是覺得不像,正要解釋這還不是最終版本,忽然聽見他特別小聲地開口:“哥哥堆完阿咬,可以堆阿爹阿娘嗎?” 似乎是覺得自己的要求有些過分,亮晶晶的眼睛里帶了點怯意,卻又沒法掩飾其中深深的期待。 齊子元看在眼里,不知怎么就想起很久以前自己看過的一部動畫,被領養家庭遺棄的小男孩,在看見別的小朋友都跟爸爸mama回家之后,給自己堆了兩個雪人當爸爸mama。 眼前的小孩甚至長著跟那個小男孩一樣的大眼睛。 “想阿爹阿娘了?”齊子元伸手摸了摸許戎的頭。 許戎低著頭,聲音里帶著抽噎:“想?!?/br> “哭了?”齊子元低頭,正對上一雙通紅的眼睛,里面還有明顯打轉的淚珠。 許戎用力揉了揉眼睛:“沒哭,阿公說我是男孩子不可以哭,也不可以說想阿爹阿娘?!?/br> “男孩子也可以哭呀,”齊子元坐到雪里,將他抱到腿上,用袖口替他擦了擦眼淚,“我也想我的阿爹阿娘了?!?/br> “你也不能和他們見面嗎?”許戎仰起臉,發現這個總是笑瞇瞇的哥哥也紅了眼睛。 齊子元閉了閉眼,低低嘆了口氣:“現在還不能?!?/br> 其實穿過來這幾天,他一直讓自己沉浸在對當下的適應中——可能是遇到太多問題讓自己不得不繃緊神經,也可能是從心底里在刻意逃避。 此刻,對著這個雖然才見了沒兩面,卻是這個皇城里唯一一個不用小心翼翼去對話的小孩,就好像打開了一個口子,那些被掩藏的情緒從里面一點一點地涌了出來。 其實穿過來的每一天,努力活下來的每一天,他都無比想念遺落在現代的一切。 朝夕相處的室友、同學,嚴厲的總是點名的老師,總是被自己抱怨的食堂,怨聲載道的早cao,還有哪怕見不到也像信念一樣支撐著自己的父母。 “哥哥……”許戎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齊子元的臉,“你要哭了嗎?” “沒,”剛說過男孩子也可以哭的齊子元深深吸了一口氣,將臉埋在許戎后頸輕輕蹭了蹭,聲音悶悶地傳了出來,“我就是有點冷?!?/br> 許戎明顯不信,想要扭頭去看,卻被緊緊地抱在懷里回不過頭。 齊讓和江維楨走近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 一大一小兩個毛絨絨的團子依偎在一起,仿佛在冰天雪地里相依為命的兩只幼獸。 “那是……” 齊讓輕輕搖頭,打斷了江維楨脫口而出的驚訝,卻還是驚動了雪地里的兩人。 齊子元扭過頭,茫然地看著兩個不速之客:“……皇兄?” 他還保持著跪坐在雪地里的姿勢,仰著一張臉,額前的發蹭得亂糟糟的,加上通紅的眼睛,還有臉上未干的淚痕……怎么看都有點可憐。 齊讓有一瞬的沉默,目光凝在那微紅的鼻尖上,剛好看見一滴淚從齊子元眼里滾落,順著臉頰一直滑到頸間。 “打擾陛下了?!?/br> 齊讓盯著那滴眼淚看了一會,在江維楨難以置信的目光里,從懷里摸出一塊錦帕遞了過去。 熏過的錦帕泛著一股清冷的香氣,就好像是齊子元前一天才賞過的梅,讓他情不自禁地想要伸出手,下一刻又突然回過神來,后知后覺地在臉上摸了一下。 “我……朕,朕可能有點著涼?!饼R子元看著微濕的指尖,故作鎮定地開口,“不然就是剛剛沾到的雪?!?/br> “嗯?!?/br> 齊讓應了一聲,卻沒收回拿錦帕的手。 齊子元猶豫了一下,伸手將錦帕接了過來,胡亂在臉上擦了兩下:“謝謝皇兄?!?/br> “無妨,”齊讓偏轉視線,看向還蜷在齊子元懷里的許戎,“還不從陛下身上起來?” “好?!?/br> 許戎應了聲,乖乖地爬了起來,還不忘回過頭去拉還坐在雪地里的齊子元。 江維楨抱著手臂,目光在這莫名親昵的一大一小間來來回回掃過:“不是說要去看魚嗎,在這兒玩什么呢?” 說著話,將許戎拉到身邊,替他拍了拍身上的雪。 “在堆雪人呀,”許戎由著江維楨動作,一只手指著完成了大半的雪人,“哥哥說這是阿咬?!?/br> “哥哥?” 江維楨輕輕挑眉,扭頭看向齊讓,卻沒得到回應。 齊讓正低著頭,看著腳邊那個小腿高的“雪人?!?/br> 大梁是有塑雪獅的風俗,為的是祈愿五谷豐登、六畜興旺,所以堆好的雪獅個個威風凜凜,惟妙惟肖,卻從沒見過眼前這種,圓頭圓腦的,還嵌了兩塊石頭……算是眼睛? “那個,”察覺到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雪人上,齊子元不太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還沒堆好呢,等陳敬回來……” 話還沒說完,陳敬匆匆忙忙地沿著假山邊的小路跑了過來,手中拿著一根胡蘿卜和兩根樹枝。 “陛下!”陳敬急急地喘了口氣,“找到了!” “謝謝!” 齊子元接過胡蘿卜,插到那兩塊石頭下方,又將兩根樹枝插到“雪人”的兩側,自己蹲下來看了一會,用手指畫了一張向上揚起的嘴。 他搓了搓手,回頭朝著許戎招了招手:“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