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41
祖輩之間商議的娃娃親約定,兩個小輩之間似乎從未當真,況且,林夕夢真的很討厭叁角戀關系。 是從什么時候發現靖安可能有意姨媽身份的孟以棲呢? 大概要從高中畢業前的文藝匯演當天說起,事出反常的楊靖安頭一回為了姨媽沖自己擺臉色,奇怪的是她心里竟然毫無介意可言,反而覺得有人口是心非的樣子實在有趣。 畢業的暑期里,楊靖安大多都是反復無常的狀態,處于晴空萬里的心情在有人提起孟以棲時霎時烏云密布,大家都以為是因為他繼母肚子里的孩子即將出生,而因此牽連帶出的反感情緒罷了。 她還記得長江游輪上的畢業派對,那天,自己從小到大最好的朋友并無其他人歡樂,孤獨的人坐在船尾光明正大地抽著一支煙。 林夕夢頭戴遮陽帽走到甲板上來叫他,“他們準備打牌了,不進去嗎?” 沉默里的人掐了煙抬頭來望她,“夕夢,我有一個問題請教?!?/br> “什么問題?”一般楊靖安的問題都很有揣摩價值,林夕夢頗為興趣地倚在闌干等候。 “比方說,現在有兩個人在同一天邀請你一日游,存在前后順序的情況下,你會怎么選擇?” 林夕夢還以為是與那個未出世的孩子有關,笑而不語揣摩半天才恍然大悟道:“你邀請誰被拒了?” 有人頃刻扭回頭,“告訴他們,打牌不要吵到我?!?/br> 江風里的人面色不虞,心情更加一落千丈,林夕夢眼明心亮望在眼里,不顧及某人臉面的誠實口吻回答,“反正如果是我的話,我肯定會看人做選擇,畢竟去的地方不重要,在一起的人才重要?!?/br> 回應林夕夢的是陣陣江風以及有人無聲的沉默,如此令人小心翼翼的時刻,她卻傷口上撒鹽地又補一刀,“靖安,我這樣說有傷到你嗎?” “她算什么能傷到我?” 反應過大的人騰地起身回了船艙,起初沒有心思打牌后來也全神投入進玩樂當中,但只有林夕夢曉得有人高傲的自尊被人狠狠摔打在地,而那個“Ta”也必定是個令他自相矛盾的女孩子。 這之后,林夕夢再見孟以棲便是送別聚會那晚,早幾天,發小們聚在一塊商議聚會的時候,林夕夢冷不丁提到想請孟以棲來參加,畢竟相識又有一段并肩作戰的經歷,不好意思叫人家排除在外,況且,林夕夢也確實欣賞孟以棲,一個樂于助人且心地美好像太陽一樣的女孩。 林夕夢聯系上孟以棲的時候,她正在青陽縣的家里過暑期,并不曉得對方的爺爺正在住院,即便如此,孟以棲還是乘大巴獨自來了云市參加她的送別聚會,還特意送了一份在林夕夢看來并不算便宜的Rosemary油畫筆套裝。 “我叫你來吃飯而已,你怎么還給我帶了禮物?” “要的,沒有空手來的道理,希望你喜歡?!闭驹陂T口說話的人時不時掃一眼門內,臉色復雜。 孟以棲懇切的口吻令林夕夢大為動容,“我就說女孩最懂女孩,你的禮物送到我心坎上去了,謝謝你??爝M來吧?!?/br> 林夕夢熱情地拉孟以棲進包廂,后者在距離楊靖安最遠的位子坐下,因著桌上的人都不太熟絡,她全程低著頭吃得非常沉默,偶爾搭幾句話也是回應做東的林夕夢,再者就是與不著調的唐棹斗幾句嘴,從頭到尾都無與外甥楊靖安問候一句,外人看在眼前當然不奇怪二人之間的生疏,只有知情者曉得有人的眼睛整晚都在亂瞟,乃至注目里的女孩提出要提前退場時,坐不住的人沒過多久也借口離開了聚會。 至于那晚后面發生的事,林夕夢就不得而知了,但她曉得自己臨行飛去美國時,機場送別的一行人里,有人的心情終于撥開云霧見晴天了。 不過檢票入站前,戴著墨鏡的林夕夢還是有拉下鏡架問他,“你那晚提前走了到底是因為什么?” 落拓的人兩手抄袋陷入沉默里,在林夕夢追問的眼神里拋卻了一切顧慮,誠實無比,“大晚上還能因為什么?當然是送某個人安全回家?!?/br> “你姨媽?” “你非得提那兩個字?” 林夕夢聳肩無奈,“那你要我在你面前怎么稱呼她才滿意?” 有人氣笑,“隨你便?!?/br> “靖安,”林夕夢明艷的臉上勾起似有若無的笑意來,“你覺不覺得你好像對孟以棲態度改觀了不少?” 臉色不自然的人有理有據地反駁,“那你誤會了,她家里最近有老人病重,狀態不好容易出事,我作為親戚照拂一下而已,況且,要不是你執意邀請她過來聚會,我至于折騰自己為你善后?” “是嗎?”林夕夢狀似欣慰地感喟,“靖安,你好像成熟了一點點,終于曉得照拂親戚了?!彼€特意咬重“親戚”二字,坐實了某人嘴里的家庭關系論。 “有完沒完?你的航班都開始檢票了?!辈恢切奶撨€是嫌啰嗦,楊靖安終于不耐煩地趕她快去登機,最后還不忘誠懇地附加一句,“夕夢,一路平安?!?/br> 一路平安的人登上了飛往美國紐約曼哈頓的飛機,再回國已是圣誕節公假,國內正處期末階段。 老早便聽唐棹提過有人住進了楊靖安的東院,此人還是小洋樓主人曾經下過逐客令的孟以棲,后者實在是進退兩難,因著祖父病情嚴重,青陽縣醫館的擔子都落到孟遠方身上,何清也無法兩頭兼顧,而云市這里孟以楠剛出月子不久,住在別墅里的嬰兒天天哭鬧擾人清凈,距離高考只有十個月的孟以棲只好順了jiejie公公的好意來幸福里暫住。 據不完全統計,回國待了快兩周的林夕夢發現,有人除了開頭結尾兩天有出面,其余空閑時間里都待在幸福里,對于剛入大一還在體驗自由的男生而言,歸家是一件多么無聊且乏味的決定,可楊靖安就是能做到不論當天多晚結束安排,第二天醒來的地方總是東院的臥室大床上。而那陣子也正逢元旦假期,孟以棲沒有回青陽縣過節,留在幸福里準備不久后的期末考試。 因著春節不能回來,回曼哈頓讀書前,林夕夢隨爺爺特意到幸福里探望楊守誠,善談的人陪長輩們在廳堂喝完一杯茶,打過招呼去了東院找楊靖安。 洋樓大門正敞著,林夕夢直接進屋來,沒看見守衛在門口的Bobbi,倒是瞧見梨花帶雨的孟以棲跑下樓,許是叫她迎面撞見尷尬一幕,孟以棲急急打了聲招呼便轉身走進一樓客房。 等樓上徘徊的腳步聲追下來時,林夕夢不曉得自己哪根筋不對,心虛地竟往一樓露臺方向躲去,直到關門聲傳來,她才靜悄悄走到門口光明正大偷聽。 屋里,少男少女爭吵不休,隔著一扇門也曉得里頭正在天人大戰。 “誰叫你進來的?” “你是不是得寸進尺慣了?混淆不清這是誰的地盤?” “你以為我想住這里,想看你的臉色?”女孩抽泣道:“我現在就離開!” “楊靖安,你干嘛?你放開我!” “孟以棲,我發現你只會這一個爛招,吵不過就開始收行李,賣慘裝可憐很有一套,好叫你的楊爺爺來收拾我是不是?” 爭執儼然從斗嘴上升到動手,林夕夢隔門聽見孟以棲忽然吃痛一聲叫出來,“啊——” “站起來,別給我裝?!?/br> 憤怒的人朝始作俑者吼去,“你自己看啊,額頭都讓桌角撞紅了,我用得著裝嗎?怎么會有你這么蠻不講理的人?” 伴隨著抽噎的哭聲,有人頃刻之間態度緩和下來,“我看看?!?/br> “不要碰我!” “別動!” 半晌,屋外面帶笑意的林夕夢才聽見有人心虛的關切,“什么時候撞的?” “就是你前面拽我的時候!” “為什么你屋里東西亂七八糟?這個書桌和衣柜挨那么近做什么?”他總有冠冕堂皇的理由掩蓋自己的失誤。 有人卻明辨得很,“你少來這套說辭,你不拽我,我根本不會撞上桌子!” “好好好,我不應該拽你?!?/br> 示弱的人可能觸碰到女孩的傷口,后者叫著打開他的手,“呀!你別碰,好疼!” “你不是隨身帶著急救包,里面有沒有消腫的藥?” “有?!?/br> “在哪?” “書包里?!?/br> 急促的腳步聲轉在屋里,快速翻找的動靜很快傳出門外,不久,林夕夢便聽見有人柔聲地吩咐道:“閉眼啊,我要噴藥了?!?/br> 戰火消停一陣子,屋里越來越安靜,門外靜觀其變的人覺得該是時候離開時,屋內兩人才接上關于樓上爭執不休的后文。 “我前面有哪句話說得不對,你委屈成這樣?” “我討厭你說我吃里扒外!” “第一,我不想再重復你的不知好歹。第二,你若是眼里有我的話就離梁澤帆遠一點!” “為什么?” “我和他水火不容這個理由夠不夠?” “可是學長……” “夠了!”楊靖安不耐煩地喝斷她,“孟以棲,我真搞不懂你,他有什么優點值得你一次又一次為他反駁我?我曉得你又要說那些不痛不癢的長處,但在我看來那些都不值得你全然不顧地信賴他!” “那你又好在哪里?”孟以棲委屈巴巴道:“講話難聽,動不動就愛生氣,我不曉得你什么時候就翻臉不認人了!楊靖安,我求求你了,別再因為我與學長走得近就一直各種找我麻煩,我不比你已經考上大學有時間精力折騰,我現在只想不受打擾地好好念書,沒有心思考慮別人的感受如何,也不會為了你去隨意切斷一段正常的關系?!?/br> 許久,屋內跪在地毯上的人終于心灰意冷地起身走向房門,也許是氣不過女孩口口聲聲的指責,腳步倏然定住的人扭過頭來冷聲地問她,“你意思是說我在假期邀請你出去放松心情是打擾?” 有人陷入了啞口無言的沉默。 “孟以棲,你良心讓狗吃了。我一句怨言沒有讓你住進東院生活,在我的地盤來去自如,制造麻煩的人卻成了我自己?” “我不是這個意思……” “是啊,我也不懂你是幾個意思,所以從今往后井水不犯河水?!?/br> 趕在楊靖安推門之前,林夕夢快步退去露臺方向,直到憤怒的腳步聲回了樓上,她也識相地退出洋樓從東院回了前院廳堂,兩家長輩正說到娃娃親的事。 一旁裝作沒聽見的人心想:她才不要和心有所屬的人聯姻。 后來過了幾年,楊靖安親口否了楊守誠為他欽點的娃娃親,正值青春的林夕夢也低調地談過幾段戀愛,不過大多都無疾而終收場,直至今日,她還是非常享受單身的狀態。 回憶剎停下來的人回復唐棹的疑問,“當然是因為我們互相看不上對方了?!?/br> 作話:嘻嘻,明天加更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