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22
云市雙語高級中學是城里赫赫有名的私立學校,里頭念書的多是達官顯貴家的孩子,當然也有不乏孟以棲之類雖小康家庭但成績出類拔萃的學生,可謂是校園里另一道清奇的風景。 孟以棲的文采斐然,入校第一篇作文便榮獲全校第一嘉獎,因此獲得了獎懲欄上張貼一周的機會。平日里,張貼欄多是罰大過獎,今日高一新生初來乍到便得此殊榮,引來不少好奇的學生一睹風采,題為“思與辨”的議論文已然超脫自身年齡見解,想必私下里一定是位熱愛課外書籍且戴副眼鏡的書呆子。 嘰嘰喳喳的人堆里有人背道而馳,手中握了副泳鏡朝游泳館方向邁去,他走后不久,周辰逸徒然一搗身旁讀得津津有味的人做情報,“我看到楊靖安手里抓了泳鏡,估計他去游泳館了,我們還去嗎?” 入神的人讀完最后一行才作答,“打羽毛球去?!?/br> “還得是我們的強項啊?!?/br> 除高叁外的年級每周五下午有兩小時興趣課堂時間,同學們可以依著個人愛好選擇活動,諸如游泳、羽毛球、籃球、足球、舞蹈、輪滑、繪畫、話劇、外語、辯論等等,甚至是圖書館看書,只要能百花齊放,校方一律支持。 孟以棲入校第一周便進了辯論社,打算拓展思維精進一下口才,省得在某人面前稍不留神便落于下風,更不要提她隔叁差五就能在校園里撞見群龍之首的楊靖安,兩人回回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倒是誰都沒對誰先說過一句話,似是刻意要避諱兩人沾親帶故的關系。 辯論社極其水深火熱,孟以棲注于其中展露不到頭角,許多獨特的見解不是被掐掉就是挪用,她本人在社團里做的最多的就是板書,任勞任怨地替他人做嫁衣,頗有些職場底層打工人的心酸。 叁次下來,孟以棲喪失了濃厚興趣,她寧愿與偷懶的同學坐在教室聊天吃零食,要么自覺一點去圖書館里看書。 迷上了小說的同桌不愿折騰跑遠,孟以棲正處例假嫌教室里吵吵嚷嚷影響神經元,她帶著保溫杯到水房接了壺熱開水,背起鼓囊的書包朝逸夫樓過去,沿途正好能看見cao場上揮灑汗水的少年們。 九月天光里,少年們個個朝氣蓬勃,宛若瘋狂生長在野外的草木,葳蕤燎原。 孟以棲喜歡一切陽光的事物與人,如此,她才能從中汲取正向的眼光,從而更自知地掌握人生。 她要去圖書館溫習數學功課,雙語高中實在太多學神學霸,以至于她的數理化都顯得平平無奇。 “孟以棲——” 正愁提高理科成績的人乍然聽見點名聲,條件反射下端正態度轉過身來,“班主任好?!?/br> “你怎么沒去興趣小組?”文質彬彬的中年男人夾著筆電等工具走來問她。 孟以棲恭恭敬敬回答,“老師,我正要去圖書館溫習功課?!?/br> “你不是一早就進了辯論社?” 有人訕訕道:“那個呀……我……退出了?!?/br> “好不容易用一篇文章敲磚進去的,怎么舍得退出來了?” 她向來實誠,“我覺得學不到東西,不如自己多看看課外書,思維這個東西平時與同學交流也可以鍛煉,互相切磋切磋,不一定要在辯論社?!?/br> “你倒是蠻有自己的主意?!?/br> “我爸爸mama的教育就是這樣,從小讓我自己做選擇拿主意,這樣以后大事上面才能不慌亂?!?/br> 班主任首肯地點點頭,覺得這個清麗的小姑娘看著笨嘴拙舌,實際上巧言能辯富有上進心,別人偷懶,她搞學習,老師能不喜歡嗎? “你準備去圖書館溫習哪門功課?” 孟以棲尷尬地撓撓太陽xue,沖老師不好意思吐舌道:“就是班主任您帶的數學這門科,我……” 不等她繼續說下去,梁進華大手一揮,“走吧走吧,老師正好有空,抽空教你幾道題不難?!?/br> “謝謝老師的小灶?!惫郧傻娜似嶎嵏嘀魅稳チ死砜茢祵W組辦公室。 孟以棲請教的都是課外提升冊上的難題,因著難度系數頗高,她自己解析起來時??D,不如深入研究數學的班主任有超然的思維,能夠一針見血指出題干中的關鍵信息,繼而套用公式暢通無阻地得出答案。 “孟以棲,你消化一下把這道題解完,老師去趟洗手間?!?/br> 梁進華都離開辦公室一分鐘了,有人還在抓耳撓腮不得其解,她明明先前有聽懂解題思路,怎么再看題干霍地一下子忘光了? 孟以棲覺得一定是例假在搗鬼,她期期艾艾抄起辦公桌角的保溫壺啜飲,小口小口地吹著喝下幾口,才慰藉落下抬高的腦袋。 保溫壺口前方正對著數學組辦公室大門,一個汗津津的運動少年此時正杵在門口張望。 顯然被突然冒出來的人嚇著,孟以棲嗆水不??人?,眼見著門口抄球拍的人走了進來。 “你沒事吧?” 孟以棲搖頭晃腦,“沒……我……沒事?!?/br> 他隨手抄過桌上紙巾盒抽了一張遞給她,“不好意思,嚇到你了?!?/br> 禮貌貼心的男生,又生了副斯文相貌,酷愛運動的陽光少年裝扮,光是這些加分項就足以孟以棲原諒。 “沒有,真的沒有,我……我喝急了,跟你沒關系,真的真的?!?/br> 許是她的解釋急切又嘮叨,男生忽而笑了,孟以棲才發現他有雙溫柔的笑眼,不如楊靖安的桃花眼深邃魅惑,卻有如沐春風般的稀釋魔力。 “你……找誰?”因著她是唯一一個留在辦公室里的人,所以很有照拂他人的自覺。 “路過這里找我……”男生快速掃了眼平鋪在桌上的提升卷,封線外的名字令他眼前一亮,目光又一次掃到天真可愛的女生臉上,愣是沒看出鼻梁間的鏡托痕跡,心里頭反而新鮮極了,語調一轉道:“找水喝,我渴死了?!?/br> 孟以棲點頭作知曉狀,環顧四周只看見班主任桌上有涼水壺,“你沒有帶杯子嗎?” 他搖頭不知如何是好。 孟以棲左看右看也沒看見一次性容器,她總不能貿貿然拿起老師放在桌角的備用水杯,盡管那個帆船紀念馬克杯看著不像有人常用的樣子。 “可是老師這里也沒有一次性杯子?!?/br> “也許是桌上沒有?!?/br> 孟以棲聽懂他想假手于人的意圖,可是她怎么能做亂翻老師抽屜的學生呢? 渴得要命的人嗓子都快冒煙了,孟以棲才生出不該有的憐憫心,見不得有人在她面前受難,特別是她剛才還美滋滋地喝了水。 兩難之間,她選擇幫人一把,如果是老師在場,一定也會如此慷慨。于是,坐在板凳上的人騰地起身,先抻腦袋鬼鬼祟祟瞄一眼門口,再快速同他吩咐協作計劃,“是這樣子的,我老師去洗手間了,說不準什么時候就回來了,我們速戰速決。我在這里找找杯子,你去門口放哨,要是看見一個戴眼鏡長得文質彬彬還有點帥的就是我老師,你第一時間要告訴我,不然被他抓到,我有口都解釋不清啦?!?/br> 她眼巴巴地看著人,見他緊抿唇半天才點頭,繼而從善如流走到門口盯梢。 助人為樂的人心虛得慌,偷偷摸摸翻箱倒柜一陣,終于在最底下的柜子里找到一次性紙杯,恰好倒水的時段,門口放哨的人突然報信,嚇得孟以棲手一抖,澆濕了半張卷子。 梁進華回來了,擦過門邊忍俊不禁的人,又望望里頭手忙腳亂的女生,摸不著頭緒地走來問孟以棲,“怎么弄了一桌子水?” 孟以棲就不該心存善念,可一想到不恥地撒謊或是推卸責任,不就坐實了冠冕堂皇? “班主任,對不起,我自作主張翻了您的柜子找一次性杯子?!?/br> 梁進華作不解地看了眼她的保溫壺,不怪罪地問,“你是要兩個杯子折一折降溫是吧?” 孟以棲紅著臉搖頭,“我是想倒一杯水給那位口渴的同學喝。梁老師,是我沒經過您同意就做好人,不關他的事,您批評我就好了,我下次一定不會再犯了?!?/br> 她誠懇又委屈,落在梁進華眼里更不舍得大聲說她一句,況且他也很納悶,眼神不快地掃去門口,“你不是有杯子嗎?那一次性紙杯是我叫學生喝茶準備的,怎么著啊梁澤帆,你是要跟我討罵???” 認錯的人頓時抬起通紅小臉,云里霧里地望著都姓“梁”的二人,漿糊腦袋在某人刻意忍笑的嘴臉里猛地恍然大悟。 “你是梁老師的……” 有人走來搶答,接過她手里的半杯水,笑意掛眉稍,“我是他大兒子梁澤帆,你也可以叫我學長?!?/br> “梁澤帆!” “爸,”梁澤帆喝水,同他沒大沒小地說:“你什么時候也有時間開小灶了?不耽誤教研?這樣吧,我替你多擔待些,這個小學妹交給我吧?!?/br> 他想教,有人不領情,頭扭去一邊正巧看見那個帆船杯子,居然從一開始就萌生了戲耍她的念頭,與那個只會欺負她看戲的楊靖安又有什么區別? 她生氣了,收拾書包走人,朝老師鞠躬道:“梁老師,謝謝您抽空替我解題。我肚子有些不舒服,最后那道題等下周課間休息再問您?!?/br> 等梁澤帆意識到有人真生氣了追出來,哪里還能瞧見人影,簡直溜得比兔子還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