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顧夜寧擰開礦泉水瓶子,擠出點水將額前幾綹不服帖的發絲用力按下去。 “就這樣把你征服,切斷了所有退路————” 冷不丁背后誰喊了一嗓子。 顧夜寧手一抖,幾滴水濺在手背。 同公司的兩個隊友,盛繁面朝墻壁,一遍遍重新過舞蹈動作,葉叢茗已經開過嗓,正抵著耳朵閉眼旁若無人地唱歌,各自心無旁騖。 京皇娛樂在業內算得上財大氣粗,旗下音樂,經紀,時尚三公司,屬經紀公司發展勢頭最盛,稱得上國內最資深的經紀公司之一,相比之下音樂公司略遜一籌。而隸屬于音樂公司旗下的“唱跳明星”部門開設堪堪一年,派出的包括他在內的三名練習生幾乎處于半放養狀態,連這次的參賽資格也是他們自己求來的。 公司送了他們來,卻沒對他們上心,妝造也是外包,顧夜寧三人化了別無二致的煙熏濃妝,外加相似度極高的皮衣配紅色玫瑰花,如出一轍的精神小伙兒。 顧夜寧瞥了眼鏡中的自己。 眉眼是帶了攻擊性的艷色調,過濃且死板的眼妝或許能給部分容貌清淡的人添色,絕不包括他。 手邊沒有多余的化妝品,鏡前只有一包拆封了的抽紙,顧夜寧抽了兩張用水打濕,在眼皮上用力按了幾下,擦淡累贅的眼影,又暈染開死板的全包眼線。 他重生回來的時間太緊,來不及重新化個妝,只能在原有基礎上稍加調整,不求增色,只求不拖后腿。 指腹拭去唇上過艷的口紅,于右眼尾斜斜拉長,細長的紅痕沿眼角一路逶迤,像一道旖旎又頹廢的傷痕,削弱了眉眼間幾乎不近人情的鋒利。 上輩子《星光熠熠》第二季的初舞臺總共播了兩期,他出場在第一期,但個人鏡頭一秒也無,幾個表演時的集體鏡頭也被一筆帶過——導師們甚至沒有給他們加試的機會。 “寧哥,你在那兒擠眉弄眼干啥呢?” 他余光捕捉到正往自己方向來的盛繁。 盛繁天生濃眉大眼膚色深,皮膚又油,加上緊張已經出汗了,妝容愈發慘不忍睹——到底為什么還給他刷了個睫毛?顧夜寧絕望地盯著他看了幾秒,一言不發伸出胳膊箍住他的脖子,把他往攝像機的死角拖。 “你做啥!” 盛繁連連掙扎,兩腳亂蹬,活像被登徒子劫持的良家婦女。 “你妝不行我給你改改?!?/br> “哪里不行我這不是挺帥!” “……你們這是在干什么!” 葉叢茗一睜眼看見兩個隊友手腳并用糾纏在一起,以為他們一言不合打起來了,趕緊跑上前拉架,一邊還要偷瞄鏡頭,生怕被拍到不和畫面,正焦頭爛額,突聽走道傳來一陣說笑聲。 那笑聲由遠而近,眼看在他們之后登場的公司選手就要進來了。 “唉,你們別讓別的公司看笑話……” 這邊兩個隊友還在推推搡搡,葉叢茗扒拉了半天未果,愁的不行,要不是他不抽煙這里還禁煙,真想點一根讓自己靜靜。 顧夜寧還在抓緊時間端詳盛繁。 對方那直接打到面中部的修容和過于粗獷的鼻影讓人窒息,自己三人上輩子就是頂著這種臟兮兮的妝容錄制完初評級舞臺的。他也曾對此稍有質疑,但化妝師卻告訴他“鏡頭吃妝”,在舞臺的強光下,只有大濃妝才不會讓臉顯得太素太平。 顧夜寧信了,卻不知道,鏡頭誠然吃妝,但油膩又粗糙的妝容在高清鏡頭下根本無處遁形。 他畢竟有點經驗,三兩下把盛繁按在了鏡前的桌子上,胸口抵著對方后背,腿死死卡住,抄起手里的紙巾—— “啊……???!” 猝不及防的驚呼,伴隨著夸張的倒吸冷氣一并傳到耳邊。 站在準備區門口的幾人目瞪口呆地看回來,入眼統一又利落的黑色軍裝款舞臺裝,長腿窄腰,各個帥得扎眼。 是云上娛樂。 “兄弟,你們這是不是也太刺激了?”為首的年輕人結結巴巴地問。 “你誤會了!”盛繁試圖從顧夜寧的桎梏下溜走,挽回他作為直男的名聲。 顧夜寧收緊胳膊,順帶揉了一把盛繁的腦袋。 與京皇娛樂不同,云上娛樂對于所謂“偶像藝人”的鑒別,培養和包裝在國內鮮有敵手,《星光熠熠》開播之前,云上娛樂包攬了國內偶像的半壁江山,幾乎所有報得出名字的偶像明星都出自此家公司,稱得上“偶像夢工廠”。 他們的老板是個自戀狂,經典名言“偶像是云上之人,就該被人仰望”,被路人罵上了熱搜。 盛繁再次試圖從顧夜寧手中逃竄,后者反應迅速一把扯住他的胳膊,視線打了個轉,落在綴在隊伍最后的人身上。 上輩子顧夜寧選秀之旅一路紅燈,觀眾惡評,選管忽視,公司放養,同期練習生和他的關系則大致分為幾類:同公司盛繁,葉叢茗這樣關系還算親近,卻早早被淘汰的;關系或早或晚,或明面或私下已然交惡的;以及交集寥寥,關系不咸不淡的。 這個人就屬于第三類。 他看著不滿二十歲,身高足有一米九還多,膚色瓷白,容顏清純,眉眼潔凈,像一簇新梢出墻的綠竹,韌而不折。胸口的姓名牌掛著他的名字:黎晝。 皇太子。 上輩子的記憶還在,他腦中倏地閃過這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