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嫡長子 第53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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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必定是入宮前已沐浴過,厚厚的頭發被洗得柔順發亮,幾縷發絲落在臉頰之上隨著她的動作來回晃動,盡顯肌膚的細膩。 “陛下,可是有心事?” “沒什么?!被实蹟[擺手,“只是覺得要任用幾個人而已,但人心卻如此復雜。你以為朕,為什么要在這個時候讓威寧伯推薦人才?” “陛下待威寧伯府恩重,這是我二哥和王氏的福氣,至于為什么……我也不知陛下深意?!?/br> 朱厚照偏頭笑了笑,“朕曾聽過一段黃河長江論。說的是黃河泛濫了要治,長江泛濫了也要治?!?/br> 姑娘還是聽不懂。 “清理軍屯,處置宗藩……這都不是幾道圣旨能解決的,朕這個皇帝其實是坐在文武百官之上的,既要依靠他們,但也不能允許他們一枝獨秀?!?/br> 王芷眼神微變,原來如此。 都說正德皇帝不會隨意做事,果然是沒錯。 皇帝的意思很明白了,處置宗藩,需要文官們的力量,因為他們掌握著‘道理’,而宗藩之事最大的障礙與后果,就是禮。 如今李夢陽一番慷慨陳詞,清流在朝堂上占據了上風,李夢陽之后就是千千萬萬個士子。 但文官們的力量也要壓制。 所以才需要勛臣。 成國公、威寧伯還不夠,平海伯、靖虜伯又是新封沒有底蘊。 說到底,這就是天子的制衡之道。 “陛下,我二哥雖然忠厚老實,不過忠心耿耿,哪怕能力有缺,總能蹭著幾分爺爺的薄面,陛下但有需要,威寧伯府上下必定會為陛下助力!” 朱厚照微微笑,“心意是好的,你們兄妹倆朕都信任。不過說句你不愛聽的話,不管是京營還是邊軍,朕要是等著你二哥起關鍵作用,那……” 那這個皇帝也不用做了。 但這最后的半句他沒說,只是給了一個特別的眼神。 王芷也看得明白,她是又想笑又有些尷尬,“陛下明鑒?!?/br> 其實皇帝都已經安排好了,現在文臣和勛臣同時有起勢,那么一切還是盡在掌握。 朱厚照拍拍大腿,“不聊這些枯燥無聊的事了,你難得入宮,陪朕下下棋吧?至于成國公的事,你讓王烜還是照常推薦,任用不任用,那是朕的事,這總可以了吧?” “謹遵圣命!” 心思沒了,這句話說起來就歡快多了。 皇帝還向邊上尤址吩咐,“去將《孝宗實錄》拿來一份?!?/br> “是,陛下?!?/br> “朕記得,弘治五年時,孝廟詔曰:太廟配享諸功臣,其贈王者,皆佐皇祖平定天下,有大功。而子孫或不沾寸祿,淪于氓隸。朕不忍,所司可求其世嫡,量授一官,奉先祀。等推薦來了人,朕可仿先帝而詔,如此,名正言順,此事可成?!?/br> “陛下心智無雙,芷兒誠心拜服?!?/br> 朱厚照有幾分自得,像是形成了某種成就感,心里也開心起來。 方寸棋盤之間,兩人捏著黑白子對弈起來。 …… …… 十二月是冰天雪地的時節,越往北越是冷。這種季節,原本應是過節的好時候,日子過得好的軍中將校都是打二兩酒,切幾斤帶肥的rou,躲著呼嘯的風雪過日子,盡量連門都不要出。 不過今年卻不行。 朝廷來了圣旨,要算總賬,以往侵占的軍中田地得趕緊報上去,報完了就是交出去。 這可不是小事。 大到指揮使、千戶,小到百戶總旗,上上下下的人沒一個是靠那么點軍餉過活的,現在朝廷要對這一塊下手,這怎么得了? 薊州鎮是京師的東大門,過了薊州就是華北平原北部,如果薊州被突破,那么京師以東就是無險可守。因而在洪武年間,這個區域就很為朱元璋所看重,只不過當時設立的是大寧都司。 薊州鎮的兵馬規模在九邊之中也是比較大的,只有大同、宣府可以與其相提并論。歷史上比較有名的薊州總兵,就是后來的民族英雄戚繼光。 與寧夏最初的七個衛不同,薊州鎮有大小衛所二十來個,各種防御城堡兩百多座,兵員規模達到八萬多人,當然了,這是在冊的,實際上宣德以后的軍屯敗壞之事人人皆知,跑掉的人數是不少的。 后世人考察過某個時期,兵員人數大約在5萬出頭,用現代術語表示,這個軍事重鎮,兵員滿編率不到70%,這還打個鳥仗。 不過這里的將官們并不這樣認為,說到底聚攏一些財富以后手底下還是有人。 “……幾日前,幾個指揮使輪番找過楊總兵,朝廷清屯是可以,但是不能這樣清,弟兄們冒著風雪在這里守韃子,到最后一個大子兒撈不著,道理不是這樣講啊。但是沒用。楊總兵在陛下還是太子的時候就跟著了,正德二年的時候,軍中都說陛下想著辦法的要給楊總兵封爵,最后愣是功勞不夠?!?/br> “真不知是哪個狗官想出來的餿主意。幫著皇上把撈錢的手伸到邊鎮,就看著吧,這么整非出事不可?!?/br> 說到出事,這個大漢叫長官給踹了一腳。 “要說這話別在俺們左屯衛中說,去其他處說去!” 大漢委屈,“本來也不是我先說的?!?/br> 他另外一邊的人講,“趙千戶,外面確有這個說法,現在總兵府加派了人手各地在丈量,量到了誰家的地,沒人說話就領走,有人說話就問要不要交,這種搞法,怨氣很大呀!” “怨氣大又能怎么樣?!” 楊尚義雖然不是戚繼光那個等級的神將,但他也不是膿包,到任薊州以后早就開始訓練士卒了,他是皇帝跟前兒紅人,跟著他混沒壞處,身邊也有一幫人拱衛著,這些可以稱為‘嫡系’的部隊這些日子明顯認真了不少。 “有寧夏的事在前,你們以為上面都是傻子?都睜大了眼睛瞧呢,這個時候強出頭?嫌死的不夠快吧?!” 風雪很大, 楊尚義的心思也很重。 總兵府來來往往的人并未因風雪而減少。 下面的人想得很對,這段時間最緊張的不是他們,而是總兵府,圣旨不能違抗,但壞事兒也不能出,不容易啊。 作為總兵的楊尚義如何能夠放松? “怎么樣?丈量之事有人阻撓么?” 他的背后,有一個武人單膝跪著,“……有?!?/br> 第五百八十章 殺官嘩變 “很多年以前,說起來還是先帝時,本官得了個大機緣,能夠到王襄敏公帳下效力,當時軍中來了一個舉人,他被濟之公也就是現在的閣老喚為伯安?!?/br> 總兵府中,楊尚義對著自己身旁的四五屬將緩緩道來,這其中有他信重的副總兵,守備將軍和游擊將軍。 薊州是軍事重鎮,有各個衛所,各個衛所則以‘區’或‘路’的名義劃分防守區域,以此來阻擋蒙古人南下。 所以總兵之下,各級將領也領著數量不等的衛所,分層管理。 楊尚義從軍很久了,這些親信收下都是他一手提拔,或者就是跟隨很久一直帶著的。 他過往的經歷很多人都知曉,但說到這么個舉人,還是首次。 “伯安?那不是河套總督王守仁的字么?” “就是此人?!睏钌辛x轉過身來,雙手抱胸,“那會兒他還只是個舉人,人很年輕,也很有才華。因為其父是東宮屬官,他本人推崇襄敏公,因而能得在軍中觀戰的機會?;厝ヒ院?,他便高中進士,我原以為,以此人之家世、才學,之后必得皇上信重,未曾想到還沒半年他就被貶到貴州去了,而且這一貶,就是六七年,你們可知是因為什么?” 在場都是軍籍,去沒去過京師還兩說,自然無從得知京師里一個還不出名的進士之事,于是紛紛搖頭。 楊尚義繼續解惑,“因為當時他就勸皇上清理軍屯。說他在邊鎮親眼所見,軍屯田地為各級將校、宮中宦官和皇室貴人所侵占,兵士要么無田,要么就是賣盡所有的力氣為主家耕種,還吃不飽。屯軍真正能耕種的田地已經十去七八,衛所敗壞、兵士逃亡,朝廷能征得的籽粒數連年下降,邊軍士氣低迷、根本不堪一戰?!?/br> 說到此處,他抬了抬眼皮望向自己的幾位將軍,“你們說,他講的對不對?” “這……楊總兵,許多事它是有緣由的?!?/br> 楊尚義伸出只手擺了擺,“緣由且不論。人家現在總督河套,本事比咱們都大,眼光比咱們都準。咱們都是自己人啊,都說心里話,他說這些話對不對?” 眾人紛紛點頭。 “點頭,那就是對?” “對吧?!?/br> “對的,雖然不好聽,但確實是實話?!?/br> 楊尚義語氣玩味,“但是,就因為他說了這么些話,就被貶去了貴州龍場那個偏僻的地方,幾年不得入京啊?!?/br> 剛剛給楊尚義報告丈量田地情況的將軍名為耿啟,他人有些胖,肚子圓滾滾的,但四肢其實沒多粗壯,同僚都說他是油水灌多了。 “楊總兵,若這么說起來,陛下早就有了這個打算了?!?/br> 楊尚義在這種時候,花費時間和這些丘八費口舌,是有目的的,他掃視眾人,說道:“應該早就知道了,可為什么貶了那個王伯安呢?” “事關重大,若沒有完全的準備,輕易不做?!绷硗庖蝗苏f道。 “嗯?!睏钌辛x點名,“徐力,你認為呢?” “俺搞不清楚皇上是怎么想,興許就是當時沒被說服,現在又叫這個河套總督給說服了。但俺覺得張老哥也有道理,這事兒看著就不小,不都說皇帝厲害得緊嗎?這種大事肯定是準備了好的!” “但是……” 楊尚義視線偏向聲音來處,“怎么?” “自楊總兵而下,到指揮使、千戶……朝廷規定的俸祿很少是能拿到足額的,下半年的折色還算足,但是上半年的本色就不足了?!?/br> 折色之所以能足,是因為朝廷開了海貿,戶部銀兩充足,但是本色、也就是糧食,這玩意兒還是收不上來。 弘治年間的稅糧每年約2800萬石,朱厚照治國幾年也就多了一兩百萬石。 主要開銷是三大塊,一是官員俸祿,二是宗藩宗祿,第三就是軍餉。 這幾個都不太能動,支出不變的情況下,收入也沒提高都少,自然就是和前些年一樣。 當然,因為銀兩增多,餉銀比例上還是往折色上去靠的,不過這也只能緩解罷了。 換句話說,朝廷現在要把大家的賬都查清楚,但本身朝廷給的餉銀就不足。這要講起道理來,很多人心中是要有怨氣的。 但這個問題怪不到朱厚照,也怪不到閣老尚書,封建時代的官場就是這么回事,就算戶部多撥了糧食,那依然會面臨一個問題:克扣。 這就和糧多糧少沒有關系了。 楊尚義自然明白,但是他肯定一心要把皇帝交辦的差事辦好的,他是天子親信,又是一鎮總兵這樣的大官。 下面的確有些人以后日子要難過,但他沒必要為了那些人去干那種提著腦袋的買賣。除了一個長子,他一家老小還在京師呢。 再者,他還了解皇帝,今日這個故事講給別人聽,也是講給他自己聽,為什么皇帝在十年前不做這件事,現在又要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