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嫁 第15節
* 皇后宮里這幾日分外安靜,進出的宮女太監都小心翼翼唯唯諾諾的?;屎笊傺怨颜Z,除了見皇上之外,幾乎一個字也不說。 深夜,去辦事的太監匆匆而回,跪在皇后面前稟報:“娘娘恕罪,一無所獲?!?/br> 皇后面色如霜,“還是不能確定太子妃肚子里的孩子是誰的?” 太監搖頭:“找不到太子妃與太子相識的蛛絲馬跡,也沒有任何太子妃與男子相處的線索?!?/br> “出入仙草山的病患呢?” “寧安師太對外有要求,仙草山只接診女性患者,若是男子生病,可以請她下山。她不應便罷,若應便下山診治?!?/br> “去燒香拜佛的,總有男子吧?” “這個是有的,但寺廟不留宿男子,男子若去都是短暫停留。沒聽聞太子妃與外男的任何事情?!?/br> 皇后娘娘冷笑:“下去吧?!?/br> * 翌日,柳煙鈺早早起了,邊對鏡梳妝邊吩咐:“凝兒,你去找下曾總管,就說我讓你問問,太子今日可有空陪我回柳府?!?/br> 今天是回門的日子,她沒忘。 “若太子不回,你便告訴曾總管,就說我也不回,記得把理由說出來,就說我說的,我若無孕肯定可以自己回門,但現下懷有皇家子嗣,自行回門的話,會失了皇家的顏面?!?/br> 凝兒聽得一愣一愣的。 要落胎的孩子,那肯定不是太子的。 在她有限的認知里,小姐這是犯了天大的錯。 宮外沒有娘家倚靠,宮內,四面楚歌。 還能有底氣這么對太子說話么? 柳煙鈺回過頭,一本正經地問:“記住了嗎?” 凝兒趕緊把她方才的話重復了一遍,柳煙鈺這才放心地讓她出去。 凝兒腳步遲疑地來到太子書房外,問門口的小太監:“奴婢是太子妃身邊的凝兒,曾總管可是和太子殿下一起?” 屋里頭的曾澤安聽到動靜,馬上出來。 “凝兒姑娘啊,所來何事?” 凝兒便道:“太子妃讓奴婢來問問,太子今日可有空陪她回門?!?/br> 回門是大事,曾澤安不敢怠慢,他道:“你且等等?!?/br> 他進到書房里,向胥康請示。 自從被柳煙鈺委婉拒絕后,胥康再未踏入她的寢宮半步,到這會兒心氣也不夠順暢,他直接拒絕:“沒空?!?/br> 曾澤安便出來對凝兒說道:“太子沒空,煩請太子妃自行回去吧?!?/br> 胥康是太子,身份尊貴,事務繁忙,沒空陪著回門也情有可原。 眼看他要轉身,凝兒飛快說道:“那太子妃便也不回去了。太子妃說了,若是無孕,太子妃肯定可以自行回門。但現下她懷有皇家子嗣,自行回門的話,會失了皇家的顏面?!?/br> 說這番話的時候,凝兒既心虛又害怕,雙手攥得緊緊的,雖拼命抑制,可那聲音里還是捎帶了絲顫抖。 心慌慌地完成任務,凝兒便要落荒而逃,聽愣了的曾澤安出言制止:“你且等等?!?/br> 他表情里帶著幾分思量,把這話原原本本轉告太子,轉告完,問道:“殿下,您看?” 這太子妃凡事還挺有主見的。 他得把話傳到了才行。 胥康眼睫緩緩抬起,有些難以置信地問道:“她說的?” “是,太子妃身邊的凝兒是如此傳達的?!?/br> 曾澤安沒親口聽到,可聽起來,像是那個膽大包天的太子妃能說出來的話。 第12章 曾澤安在胥康的眼睛里仿佛看到了冬日屋檐下的冰柱子,冷徹如骨的。 能把胥康氣成這樣的人,除了皇上和皇后娘娘,曾澤安還真是頭一回見。 他不免在心里佩服起這位太子妃來。 若她是以處子之身嫁于太子,或許這東宮會變得不太一樣吧。 她這話雖然說得膽大包天,但細細分析還是有些道理的。不管是蒙受恥辱還是飲下恨意,她腹中的胎兒,終歸是太子親口認下的。既然是認下了,那就得一認到底。 太子妃這話,在孩子是太子這個前提之下,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太子生氣,是因為假設不成立而已。 胥康只覺胸口堵得慌,他悶聲悶氣道:“回!” 凝兒想不到太子會突然改變主意,罔知所措地回去了。 把事情經過稟告給柳煙鈺,她沒有半絲的意外,一副料定會如此的樣子,問道:“藥煎好了嗎?” 剛起那會兒,她便吩咐凝兒把曾澤安送來的落胎藥拿去煎,她琢磨著時間,應該差不多好了。 凝兒:“奴婢馬上去看看?!?/br> 小廚房里的中藥罐正咕嘟咕嘟往外冒著熱氣,有個小宮女安安靜靜守在旁邊。凝兒掀起蓋子看了眼,湯汁濃郁稠濁,她示意宮女關火,自己則把藥湯倒到早已準備好的藥碗里,蓋上蓋子,穩穩放到食盒里。 東宮門口早已備好馬車,柳煙鈺出來后,曾澤安掀開車簾:“太子妃,請!” 柳煙鈺彎腰坐進去,抬頭便看到早已坐在里面的胥康。 她微怔,緊接著便面色如常,輕撫裙擺在他對面落座。 坐好后,凝兒把準備好的食盒遞了進來。 柳煙鈺接過,輕輕放置到自己旁邊。 胥康眼神淡淡掃過來。 柳煙鈺解釋:“殿下,這是剛煎好的落胎藥?!?/br> 邊解釋邊看向胥康。 她向曾澤安要落胎藥,其實是在向他要。他給了,便是表示默許。 等同于她在做的事,已經征得了他的同意。 現下的情形也是。 告訴他落胎藥準備好了,他同意,她便會按計劃行事,若他不同意,她則作罷。 胥康猜出她的計劃,淡淡“嗯”了聲。 孩子,他不要。至于怎么個不要法,隨她的意吧。 得了許可,柳煙鈺放心了。她不再說話,倚靠著車壁,閉目假寐。 跟冷言寡語的太子沒什么好交流的。 大眼瞪小眼更是無趣。 不如裝睡省事。 落在胥康眼里,他更覺氣悶。 明明很氣,卻又難以抒解。 柳煙鈺所處的境遇,換作旁人,早誠慌誠恐,天天心臟提到嗓子眼,俯小做低的求他給條活路??伤购?,不膽怯不惶恐,心安理得,處之綽然。 某些瞬間,他甚至有種是自己做錯了什么的感覺。 馬車速度很快,但相對平穩。 快抵達柳府之時,柳煙鈺睜開了眼睛,她掀開車簾往外瞧了眼,轉過身,動作輕緩地從食盒里端出藥碗。 為防藥汁溢出,凝兒刻意選了個深些的藥碗,藥汁只占了碗的三分之一。 路途顛簸,倒也沒什么損耗。 藥碗尚有絲余溫。 柳煙鈺端起來,仰起脖子,一口氣喝完。 把空碗放回食盒,重新蓋好。 她用絲帕仔仔細細拭了拭唇側。 胥康靜靜看著她喝完,中藥定是苦的,且這藥是要帶走她腹中胎兒的,但喝的過程她沒有半絲停頓,臉上表情更是,平淡得讓人感覺不出她剛才在喝落胎藥。 他見過父皇的嬪妃喝藥,喝毒藥的,哭天搶地儀態盡失。喝補藥的,緊著鼻子苦著臉,喝完不忘塞個蜜餞壓壓。 輪到柳煙鈺這兒,就跟喝清涼水似的。 趁馬車放緩速度,他蹙眉,掀開車簾一躍而下。 馬車停穩,柳煙鈺在凝兒的攙扶下慢慢下車。 柳府一家老小早候在門口。 這排場不是給柳煙鈺的,而是給胥康這個太子的。 柳德宇雖滿心不甘,但面對胥康,他還是十分恭敬。麗姨娘焦燥了這幾日始終沒找到破局的方法,寢食難安的,厚厚的脂粉也掩飾不了眼底的青色。 他們客客氣氣地將胥康與柳煙鈺迎進屋。 經過院子時,柳煙鈺忽地拉住了胥康的袖子,胥康詫異側眸,不知道她意欲何為。 就見她唇角微彎,笑容溫婉地指著院子當中的一株盛開的玉蘭花,語氣歡快地說道:“殿下,快看,我最喜歡的玉蘭花?!?/br> 秋日暖陽之下的女子,眉若輕煙,膚如凝脂,笑起來唇角上揚,如玉蘭花般嬌艷動人。 胥康神色呆了一瞬。 她竟然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