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嫁 第10節
她辨不清是真是假。 可在看到劍身的一剎那,她猛然驚醒。 肯定是了。 她倏地抬眸。 胥康手執長劍,周身蕭殺肅穆,似有寒氣裹挾,幽深瞳孔里是毫不掩飾的殺意,就連一起一伏的輕淺呼吸,似乎都沾染了血腥之氣。 他要殺她。 兩人目光對視。 生死攸關的時刻,柳煙鈺的眼神依舊淡淡的。 不是不怕,只是人生一世,總有一死,只不過或早或晚而已。 她平生所愿是青燈古佛過一生,如行尸走rou般被人擺布而嫁到太子府,比死其實也強不了多少。 有那么一瞬,她似乎是松了口氣。 死也罷,生也罷。 就這樣吧。 陰曹地府,未必就比這涼薄的人間差。 她眼神半絲也不逃避,靜靜看著胥康。 要殺便殺,一切隨你。 這份淡然與冷靜,是胥康此前從未見過的。 他的長劍斬殺過敵國將領、削掉過背叛自己近侍的腦袋,如猛獸的利齒,起碼吞噬過上百人的性命。 每個將要逝去的生命,眼睛里都沾染著或多或少的恐懼、悚然,抑或是不甘。 唯有柳煙鈺,從容自若,泰然處之。 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屋內的其他三人大氣不敢喘,像木偶般靜止。 生怕傳出一丁點的動靜,便會遭受到波及。 他們都感受到了胥康身上源源不斷向外散發的殺氣。 且是攻擊力十足的。 曾澤安上次見到這樣的場景還是在胥康十二歲那年,那次胥康狩獵落單,皇后娘娘竟命人找來幾頭饑腸轆轆的猛虎,目標準確地攻他而去。 彼時曾澤安剛趕到,但離著胥康尚有幾十米遠,猛虎已然靠近胥康,他心急如焚,只恨自己手臂不夠長。 卻見少年眼神嗜血,拔劍相向。 幾起幾落之后,少年滿身是血,腳邊橫陳著已經沒有了呼吸的野獸。 他震驚當場。 那一刻,他在心里斷言。 胥康,定是未來的天子。 唰地一聲。 長劍入鞘,屋內響起胥康低緩不辨喜怒的聲音。 “孩子是我的!” 第8章 這話不啻于晴天霹靂。 張太醫和凝兒都聽呆了。 曾澤安不愧是在皇宮里混跡多年,他飛快反應過來,上前一步跪下:“恭喜太子,恭喜太子妃!” 張太醫似大夢初醒,拂拂衣擺跟著跪下:“恭喜太子,恭喜太子妃!” 慢半拍的凝兒還沒反應過來,繼續傻呆呆地跪坐地上。 胥康眉目冷淡地看著張太醫,“太子妃剛剛暈倒,胎兒無恙吧?孤昨日夢到長劍,剛才故意夢境再現。這是不是意味著太子妃這胎會是兒子?” 一句話,算是給自己剛才拔劍的解釋。 民間的確有這樣一種說法,若是男子做夢夢到長劍,則有孕的妻子會生下男孩兒。 張太醫哪敢質疑太子的夢,他表情虔誠,點頭如搗蒜:“是,是,太子妃胎象穩固,定會順順利利生下個小世子?!?/br> 打發走張太醫,胥康一個冰冷的眼神,曾澤安心領神會,連拖帶拽地把凝兒給拉了出去。 門吱呀闔上。 躺在床榻之上的柳煙鈺慢慢坐了起來。 臉色依然蒼白,眉眼間是掩飾不住的疲乏。 她坐直了,偏頭,靜靜看向胥康。 他知道他剛才在說什么嗎? 他分明起了殺意也馬上要付諸于行動,卻在最后關頭撤了回去。 胥康眸中冷意不減,右手伸出,猛地掐住了她的脖子,音色冰冷:“說,是誰派你來的?孽障的父親是誰?” 心思轉圜之間,他咽下屈辱吞下憤怒,和著血淚認下她肚中的孩子。 綠帽子不能隨便戴,要戴,也要戴個明白。 常年習武,他指腹粗糲,尚未使力,她纖頸便出現了淡紫色的印痕,她呼吸不暢,紅潤的嘴唇不由自主張開。 平靜無波的臉上終于出現了裂痕。 呈現出窒息而痛苦的表情。 他手下無任何松動,毫無憐香惜玉之舉。 柳煙鈺使勁閉了下眼,拼命從齒縫里擠出句:“無,無人,指使我。孩,孩子父親,已死?!?/br> 胥康驀地松手。 柳煙鈺大口大口呼吸。 “不是皇后派你來的?” 柳煙鈺堅定搖頭:“不是?!?/br> “秦大人或者秦夫人呢?” 她還是搖頭,“都不是?!苯舆B咳嗽兩聲,她道,“殿下且放心,沒有任何人指派我,我能來,只是一紙圣旨的原因。關于懷孕,不管殿下信不信,我也是剛剛知道。若是早就知情,我定會提前說明,絕不會似今天這般嫁過來?!?/br> 她低垂著腦袋,站在胥康的角度,可以看到她柔細白潤的長頸。 他移開眼。 就聽她繼續說道:“我和孩子父親只不過是一面之緣,機緣巧合同宿一晚。之后聽聞他已病逝。事已至此,我認打認罰,聽由殿下處置?!?/br> 那晚的男子,她印象不多。 她不想追究男子的身份,也不想去找尋他人在哪里。 事情揭過便是揭過,她不想再提。 既然她自己不想再提,跟胥康說人已經死了也沒什么妨礙。 孩子? 實屬意外。 她是醫者,自然知道懷孕意味著什么。 可她月事向來不規律,近些日子月事沒來,她便以為和往常一樣,是紊亂而已。 壓根沒往懷孕那兒想。 現在得知懷孕,心里五味雜陳的。 這個孩子,來得太不是時候了。 無論從哪方面來講,她都沒辦法生下他。 胥康在屋內踱了兩步,“你最好說得是真話!” “是真的?!?/br> “不管真假,從這一刻起,這個孩子是我的,”胥康語帶威脅,“在任何人面前,你都要記住,這個孩子是我的?!?/br> 綠帽子還需要搶著戴? 柳煙鈺略有些不解地抬頭。 嘗試從他的角度考慮問題。 若是殺了她,會有什么壞的后果嗎? 皇上會不喜? 認下這個孩子會有什么好處嗎? 難道是以假亂真,保住太子之位? 她頭腦昏沉,輕輕“嗯”了聲,“殿下說什么就是什么,一切聽殿下的?!?/br> 綠帽子這種東西,他愿戴就戴吧。 又不是她強迫他的。 門外傳來曾澤安低微的聲音:“殿下,陳之鶴在書房等您?!?/br> 胥康甩袖而去。 再也支撐不住的柳煙鈺,一歪腦袋躺到了床上。 不消一會兒便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