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偏執太子搶婚后 第91節
陸執走了幾步,低頭看向香案上殘留的白色粉末,抿著指尖嗅了嗅。他自幼出身宮廷,母后早在幼年的時候給他和長姐服下百毒不侵的丹藥,區區迷香,又怎會困得住他。 只是他不明白,就算裊裊迷昏了他,她一介弱女子,又能做些什么。 長日寂寂,更漏漫漫,陸執坐在她曾坐過的椅子上,腦海中一遍遍勾勒她的嬌靨,心頭酸澀悲涼。 —— 回京大軍眾多,便棄船走的陸路。 春雨淅淅瀝瀝,落個不停,大軍走了半月才到上京郊外。 數日春雨后,上京城外滿目蘿綠,官道兩邊的迎春花傲然綻放,仿佛披上了一層如屏如障的綠意。柳樹抽出了新芽,隨風搖曳,美的像一幅潑墨山水畫卷。 此刻夕陽將至,馬車隨著粼粼之聲,踩著落日余暉,在城門口慢悠悠停下。城門樓兩側的桃花杏雨被風吹拂,落在土地上,隨軍的肩上,馬兒上,好不愜意。 沈靈書初時有些暈車,坐得多了,便不那么暈了,也能掀開簾子看著窗外的黃昏暮色。 離開那日,她在馬車中暈暈乎乎轉醒,便知道自己的迷香沒效力,反而被凌霄端來的那碗湯藥給下套了。 凌霄明明答應了她,封城那日帶陸執離京,可到底還是他的人,倒戈了也正常。 她本想讓陸執離開臺縣,自己出去,以身償了那被無辜射殺的三十幾條人命,挽回陸執失去的名聲。只是沒想到陸執給自己下了藥,沒能按自己的計劃行事,沈靈書心中惴惴,只得另想個法子。 袖中那張林家二小姐的籍契文書也被她直接撕了。 她是沈家人,豈會躲在他的羽翼下貪生怕死,茍且偷生。更不要他自以為是,一個人留在孤城之中,卻替自己鋪好了路。 她不想再虧欠他。 臨走時陳太醫擬了一方子交給凌霄,沈靈書每日都按時喝藥,身子已經好了大半,隨軍那些有不舒服的將士也都依養按方子煮藥。 連宋引也不例外,還打趣著自己這支軍隊充滿著藥香,這哪是要上戰場打仗,這活脫脫一窩病秧子嘛! 沈靈書看著三年未見的上京城,心中百感交集,她甚至依稀可以描繪出,當時她和采茵是順著哪條街跑出來,又上了哪條船。 時過境遷,擱置在心底的愛恨,仇怨,竟然如同這春風過境一般,悄然散開了。 大軍穩穩停在了城門樓前,祁時安身騎棕色駿馬,高高揚起手中文書:“吾乃常州知州祁時安,手持太子手諭,速開城門?!?/br> 城樓上的守城士兵見是曾經的大理寺少卿,是熟人,頓時抱拳作揖,高聲回道:“祁大人稍等!” 說完,他振臂一揮:“開城門!” 承天門的大門緩緩打開,逆光而來一匹白色駿馬,握僵的指節骨節分明,一襲玉冠紫袍,袍角末端繡著金光閃閃的四爪蟒。 祁時安漸漸看清了來人,微微挑眉。少傾,他翻身下馬,作揖行禮:“七皇子金安。一別數年,殿下別來無恙?!?/br> 陸瀾挑起眉,笑得邪氣:“托我哥的福,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重回鄴國?!?/br> 祁時安負手而立:“殿下即將位及儲君,不高興?” 陸瀾神情頓時垮了下來:“高興個屁!讓我哥親自來跟我說,不然這事就不作數!” 祁時安淡淡笑了。 陸瀾見他笑,更不開心了,方才在城樓時預演了好久,方才端起來的架子,一瞬破功。 他翻身下馬,朝祁時安走近了幾步,憋著嘴:“老師,別什么太子之位不太子的了,我被一女子甩了,你足智多謀,快教教我!” 祁時安扶額,當初圣人在諸皇子之中挑選去祁國的質子時,想也沒想,便選中了素好風月,不學無術,整天揮金如土的混日子的陸瀾。 不成想,這幾年過去,陸瀾的性子還是沒變。 兩人并肩而行,身后大軍呼嘯過境。 祁時安頂著塵土,無奈問道:“說吧,這次又是哪家的姑娘?” 第60章 待歸 陸瀾癟了癟嘴, “這次是真愛!” 祁時安以拳抵唇咳了幾聲:“四年前,許閣老家的小孫女周氏,盧尚書的meimei小盧氏, 還有汝王府家的清河縣……” “停停停!”陸瀾被他繞得有些頭皮發麻。 陸瀾勾著祁時安的肩, 壓低了聲音:“老師,就一次, 最后一次!” “若是不成,那父皇這次給我安排相看的宰相府四姑娘,我閉著眼睛娶了還不行?” 祁時安挪開了他欠欠兒的手,抿唇道:“下不為例?!?/br> 陸瀾唇邊扯開了一抹笑, “就知道老師最疼我?!?/br> 說著, 陸瀾湊到祁時安身邊耳語了幾句。 祁時安略皺了皺眉,隨后“嗯”了聲, 繼續道:“我等下要進宮述職,你送馬車里那位娘子先回祈府, 改日再聊聊你這位心上人?!?/br> 陸瀾眼眸亮了亮, 大聲道:“保證完成任務!” 祁時安似是不放心,又轉身朝后走,行到馬車旁交代了幾句, 見沈靈書點頭這才放心。 既然她不愿以林閣老家二小姐的身份在京居住,為了避風頭, 先去他府上暫住也好。 陸景宴心尖上的人,他怎么都要護好。 祁時安帶著大軍朝宮門行去,朝朱雀門走去。 陸瀾也重新騎上馬, 唇邊叼著不知哪找到的野草, 懶洋洋的握著韁繩,為身后香車開路。 整個上京城遵循著東貴西富的原則林立而建, 祁時安這樣的天子近臣府宅便落在東邊的興寧坊。 一刻鐘的功夫就到了,門前管家識得七皇子,早年間這位七殿下沒事便來纏著他們大人秉燭夜游,是以恭敬行禮后,引領著貴人們入府。 祁時安早前派了人提前來報信,管家便引著沈靈書去了碧水閣,那是整個府邸風景最好,最清涼的所在。 沈靈書推開院門,滿樹玉蘭被風吹得“嘩嘩”作響,潔白繽紛的花瓣似雨垂落下來,檐下有風鈴,池邊有金鯉,花香怡人,古樸自然。 她穿過游廊,環顧四周,眼下在祁大人府中等消息,確實是最優的選擇。 不遠處,采茵抱著歲歲朝這邊走來,沈靈書太久沒見過女兒,眼眶一顫,很想去抱抱她。 可怕余毒未清,為了穩妥,還是再等上些時日。 沈靈書進屋稍作休整,便看見一道紫金色的人影晃入院子。 “嫂嫂!”少年嗓音清冽,似山澗泉水。 沈靈書蹙起黛眉,朝門外走,陸瀾步子快,兩人撞了個滿懷。 陸瀾及時扶住了她的手臂,沈靈書克制住了唇邊嬌呼,借著被他拉著的力量堪堪站穩。 少年笑笑,“嫂嫂,你怎么回事,這要是被我哥看見了,他又該踢我了?!?/br> 陸瀾唇角噙著玩味的笑,眼尾放蕩不羈,沈靈書有些無奈,若是三年前她可能還會羞赧幾分,可她的孩子都三歲了。 “小孩?!彼⑽⑻羝鹈?。 “我不小了?!标憺懠贡惩α送?,眉眼透烈,有著京城世家男兒沒有的意氣風發,桀傲不恭,“嫂嫂,我可比你高快一頭呢!” 沈靈書看著少年故意墊腳的小動作,無奈莞爾,“好,但是我不是你嫂子,別這樣叫?!?/br> 陸瀾眨了眨那雙桃花眸,湊近了些,“嫂嫂,我哥為了你命都不要了,你還不是么?” 提到陸執,沈靈書美眸凝了凝,纖長蜷曲的睫毛漸漸垂下去,小手攥起了拳。 眼看著美人就要梨花帶雨,陸瀾頓時舉雙手投降,“好好好,阿姐,我不說了?!?/br> “喚我什么?”沈靈書抬起頭。 陸瀾揚眉,臉上掛著懶洋洋的笑,湊近了些,“怎么,聽不夠?” “阿姐,阿姐——” “停!”沈靈書美眸瞪了他一眼。 她性子素來溫婉,甚少生氣,就連抬高音量說話,也是甚少才有一回。 陸瀾不意外然的笑了,突然湊近了些,“阿姐,你怎么連生氣都這么軟,我教你如何生氣,好不好?” 沈靈書看著嬉皮笑臉的陸瀾,想起臨走時祁大人曾教過她的—— 女郎杏眸轉了轉,清淺的聲音娓娓道:“云霜?!?/br> “霜”字剛落,陸瀾的眉眼rou眼可見耷拉下去。他挽起褲腳,兀自坐在廊階下,手撐著下巴,發呆。 沈靈書想攆人,可這人是皇子,她略凝了凝眸,便也打算不管他,先回屋歇著了。 趕路這半個月,她身子骨都快被馬車顛散架了。 午后陽光變得和煦,暖融融的,沈靈書倚在美人榻上睡飽饜足,起床伸了個懶腰時卻發現陸瀾還在廊下坐著。 院子外時不時有走動的小廝婢女,這要是讓人看見。 沈靈書推開了門,輕聲喚了喚:“七殿下?” 陸瀾回頭,蜷曲的睫毛下,那雙與陸執如出一轍的鳳眸濕紅一片。 “阿姐?!标憺懓T了癟嘴,“我想她了?!?/br> 沈靈書心頭“咯噔”一聲,她十二歲入宮,雖一門心思撲在太子身上,可也對皇家之事多有耳聞,富貴天家,怎還會有癡情之人…… 可到底是自己提起的那位女子,沈靈書也不好不管這個“小孩?!?/br> 她斂了斂裙擺,坐在陸瀾身邊,并著肩,側顏溫婉。 “殿下不妨同我說說,有些事,也許說出來就好了?!?/br> 陸瀾眼底虛浮,似是在透過滿院子景象在描繪些什么,嗓音也悶悶的。 “父皇讓我為祁國質子那年,我本想待一段日子就跑,遠離大鄴,遠離祁國,可我與祁國的二皇子一見如故,便留了下來。那夜宮宴,云霜是領舞的伶姬,我到現在都忘不了她穿著波光粼粼的水光紗,細腰曼妙,在我面前翩翩起舞的樣子?!?/br> “她的眼睛很美,帶著一點金黃的異色,肌膚生得很白,比我年長兩歲,我當場便同祁國二皇子替她贖身,帶她回府,也不可控制的喜歡上了她?!?/br> 沈靈書點點頭:“話本子里也常寫,揮金如土的瀟灑皇子,傾國傾城的異域美人,很般配呀?!?/br> 陸瀾點點頭:“開始的時候很好,我常常帶云霜去草原騎馬,那的天很藍,云很低,云霜那雙漂亮的眼睛仿佛會發光,眼里也只有本殿。我也許諾為質期滿后就帶她回大鄴,娶她為皇子妃。我不介意她的出身,不介意她曾在無數場夜宴上曲意媚迎,我喜歡的只是那個干干凈凈,眼睛沖我笑的云霜。只是后來有一日……” 陸瀾星眸黯了黯:“我看見她從祁國內閣府的后門走出來,衣裙凌亂,口脂紅腫……” 沈靈書倒吸口涼氣,小手捂著唇,這內容有點豐富過頭了。 她頓了頓,詢問道:“所以殿下現在還是忘不掉云姑娘,即便她曾背叛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