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偏執太子搶婚后 第87節
他俊美的眉眼間透著因權勢浸染的沉靜,辨不出喜怒,只那攥著弓的泛白的指骨昭示著,他殺心大起。 不知誰說了句:“太子!他是太子!” “太子殺人了!太子當街殺無辜百姓了!” “大家快跑??!” 陸執舉弓,冷眼橫對,又是一箭,須臾之間穿透了他的頸,雕翎箭的巨大沖力將他整個人掀翻在地,鮮血飛濺三尺,瞬間染紅了腳下這片土地。 “殿下……”凌霄顧不得臉上濺到的鮮血,唇邊呢喃。 “都殺了?!标憟桃徊揭徊匠白?,聲音極輕,卻帶著不容回旋的余地。 他知道,今日在臺縣屠殺百姓的事不出一刻鐘便會傳出去。他身為太子,州縣淪落在瘟疫的彌漫下,他不愛民,卻來殺名,積攢了十幾年的名聲,清譽,全都蕩然無存,他亦會失去儲君的位子,被釘在史書的恥辱柱上。 “殿下,您怎么能這樣??!您瘋了嗎!你知道太子這個位置,您費了多少心血,多少經營才走上去??!您都不要了嗎?” 陸執充耳不聞。 天色驀地刮起大風,烏云的陰霾在他冷峻的臉上籠出了一層陰影。 他若是太子,胸懷可容天下萬民??伤彩顷憟?,他的心很小,只能容下一人。 陸執一步步走著,那祥云紋金絲黑色長靴踩出一個個血腳印,所過之處,鮮血逆流成河。 三十幾口人,無一生還,空氣中的血腥味濃膩的直沖天際。 陸執走進小院,走進西廂,彎下身,緩緩抱起心愛的姑娘。 懷中女郎呼吸guntang,面色燙潤,纖細的手臂無力的垂在一旁,破碎可憐。 “孤來遲了,裊裊?!彼煅手?。 —— 是夜,陳太醫帶著面罩替沈靈書診脈后,思慮重重出去擬藥方,臨走時給太子留下了面罩,雖然知道,已是無用。 白日里殿下從西小院將沈姑娘抱出來時,已是為時晚矣! 床榻上的小人毫無生氣,陸執坐在桌案旁,余光瞥見了白日里被他扔在一旁的信箋。 他抬手捏著那薄薄一封信,卻仿佛有千萬重量壓在他掌心。 陸執嘲諷笑笑,見字如面,她又會和自己交代些什么? “殿下,您在我身邊一日,我永遠也不會好?!?/br> 他閉上眼也能想得到,不過是那些錐心刺痛的話語,不看也罷。 燭火搖曳,照得一室明滅。 陸執臨窗對月,眼底是靜水深流的平靜,只是那雙指骨攥到發白的手出賣了他的內心。 他默了許久,手臂不受控制的顫抖,還是近乎克制的拾起桌上那封未拆的信箋。 拆開來看,朦朧的月光投下柔和的光影,信箋上空白一片,什么也沒有。 陸執驀地低笑出聲,他突然明白了。 沈靈書這是讓他庇護歲歲和采茵,找個由頭把她的女兒,她的婢女安置在縣令府,安置在他身邊。 那么沈靈書,你呢? 你一心求死,你可問過我允許了么? 陸執低頭看著看著,眼睛濕紅一片,他抬手捂面,靜坐了許久,隨后起身到桌案前,執筆落字。 紅木門牗外傳來了凌霄的聲音:“殿下,祁大人到了?!?/br> 陸執淡淡“嗯”了聲,將寫好的宣紙放在袖中,復又起身走到榻前。 小姑娘乖巧安靜的躺著,燭光將那張慘白,毫無血色的臉映得柔和了幾分。他看向沈靈書時,眸子里的墨色濃烈的化不開。 陸執食指懸在半空,猶豫了半晌,隔著那剜心的疼痛,輕輕落在她鼻間,刮了兩下。 別怕,孤會護著你。孤答應你的事,永遠作數。 陸執出門前帶上了面罩,在偏殿召見祁時安。 云山仙鶴黃花梨木屏風后,祁時安身形疲憊,彎身行禮:“臣見過殿下?!?/br> 陸執坐在與他隔了五丈遠的紅木杌子,聲音淡淡:“祁大人來的倒是快?!?/br> 祁時安摸了摸鼻子,啞聲道:“跑死了兩匹馬而已?!?/br> 太子又問:“常州的疫情可有遏制,來時路邊情形如何?” 提起瘟疫,祁時安眉骨跳了跳,一貫清風霽月的俊顏也變得沉重:“尸鴻遍野?!?/br> “不過臣帶了常州城內最好的醫館世家隨家后人,早三十年前江南地界兒也鬧過一場瘟疫,隨家救了不少人,隨家祖先曾擬一藥方世代相傳,或可破局?!?/br> 太子道:“宮中的陳太醫擅于此道,你待會兒帶隨家人去見他。宮中的太醫還有鎮守的兵力還要半月,這半月若能瘟疫不能控制住,便只能封城?!?/br> 祁時安聞言,面色也是沉了下去。 大鄴建朝二百余年,從未有過封城的先例,史書記載僅有一次,遼東奉天城雪崩,派去多番疏通道路,雪患救災的兵力,無一生還。圣人勒令封城,五十里外高筑圍墻。 圍墻內,無一人生還。 祁時安掀起袍擺跪在了地上,喉結滑動:“殿下三思?!?/br> “潤州城百姓幾十萬口,整個江南百姓三百余萬,請殿下三——” 太子平靜打斷:“三百萬對天下蒼生,他們死得不冤?!?/br> 祁時安知道,太子怕是不能回頭了。 來時他便聽說早晨太子在民舍那邊殺了數十人,鮮血染紅了整片莊稼地,才把沈靈書帶走。 這弒民的名聲既然已經背負了,那這十幾年來太子的名聲和清譽,也是徹底毀了個干凈。 也好,他陸景宴要殺人,自己便從旁遞劍。 身為大理寺少卿,祁時安手上沾了不少人命。帝王多疑,殺伐果斷,大獄的案子有多少冤案,錯案,難道他還能勘察帝王,說你枉害了無辜人命? 圣人尚且如此,身為太子,又怎么能避免? 只是祁時安心知,太子此番不是為了天下蒼生,是為了一人。 太子眉眼冷峻,再三思量,又道:“祁時安,接旨?!?/br> 祁時安眉心攏起,心中隱隱有了不詳的預感。 “陸景宴!”他低啞的聲音帶著一絲后怕。 祁時安以下犯上,直喚了太子名諱! 只是此時此刻,他非臣子,只是太子的知己好友。 陸執掌心猛拍桌案起身,聲音冷的像結上了一層冰:“孤要你接旨!” 祁時安低下頭:“臣在?!?/br> 陸執一字一句,聲音如晦: “三件事?!?/br> “一,孤要你娶昭景公主。二,孤會寫一封密函給父皇,提拔你入中書省內閣輔政。蕭皇后把持后宮多年,皇嗣凋零,你回京后第一件事就是把七皇子陸瀾從祁國接回來,利用你中書省正二品的權勢地位鼓動朝中文官立陸瀾為太子,替他鋪路。三,半月后封城之日,孤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你務必,一定,必須將沈靈書帶出臺縣。孤已經給林閣老寫了封信,替她換上了一個新的身份,以后她就是上京林家二小姐?!?/br> 祁時安神色低凝,漆黑的眸氤氳著霧色。 第一件事,是為了他長姐陸月菱,第二件事,是為了鄴朝社稷,第三件事,是為了心中所愛。 那么你呢,陸景宴,你放自己放于何處,你不要命了? 祁時安知道此時的太子已經瘋魔了,為了護住沈靈書,性命,身份,清譽,他什么都不要了。 屏風處傳來冗長的沉默。 夤夜風聲鼓動,太子聽見祁時安答:“好?!?/br> 第58章 深吻 祁時安走后, 太子無力的靠在椅子上,許是他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的常衣,燭光映下來也沒能暖上幾分, 臉上慘白一片。 他抬手覆額, 摸到了細密濕熱的汗,漆眸沉了沉, 知道是疫病開始發力了。 他稍微緩了會兒才站起身朝外走,盡管他竭力克制著挺直脊背,可那近乎自虐般試圖抗衡疫病的身體還是控制不住的發抖。 陸執深吸了一口氣,喉嚨卻如同堵住了一半, 每吞咽一下便如刀片割過, 臉色更加蒼白如雪。 他如今都疼痛難忍,他的裊裊, 又該疼成什么樣? 陸執眼神晦澀了幾分。 “殿下?” 門口外凌霄察覺到不對勁,推門便要闖進來卻被陸執制止道, “別過來!” 凌霄隔著門, 看見太子手扶著門牗,半撐著著身子,素日總是挺得很直的脊背躬彎了下去, 眼角一酸。 殿下積年累月一身傲骨,戰場上兇險, 就連被長□□穿了琵琶骨,都硬生生持劍杵在地面,不曾折腰, 怎么, 怎么就成這樣了…… “她怎么樣了?” 凌霄沉浸在情緒里,沒來得及回話, 便聽見門縫內又道: “讓太醫來回話?!?/br> 男人的聲音沙啞低沉,帶著一絲被病痛折磨的欲。 凌霄急得就快要哭了:“殿下,都什么時候了,您cao心cao心您自個的身子成不成?!屬下已經讓陳太醫按照給沈姑娘開的藥方給殿下煎藥了。讓我扶您去躺下吧,您真的不能再這樣cao心下去了,如今臺縣有祁大人坐陣,這天,還塌不下來!” 陸執很想再問問外面怎么樣了,卻被凌霄預判到了。 他強撐著“嗯”了聲:“讓開,孤自己回?!?/br> 這縣令府有他一個人被傳染,就夠了。 凌霄依言退出了五丈遠,便只看著那一襲月白色身影一點一點扶著廊柱往前挪。 凌霄眼睛發酸,模糊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