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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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將在鄰市的海邊禮堂舉行,場地不大不小,正適合一場簡潔而不失體面的儀式,像從前報紙上擇一塊豆腐大的版面刊登新人成婚的啟事,對于社會有所聲明,此后旁人便會講他們是最合理一對,是嶄新而獨立的家庭。 才跨進新的一年,凜冬時節,可海濱城市溫暖宜人。賓客多半提前抵達酒店,時間寬裕者也為度假避寒。阿鸝工作走不開,對自己不能到場深表遺憾,卻不知道或許缺席是多么明智。陳年自己的客人果然少。除聞瑯帶來兩個老友,另有幾名同事,其中我熟悉的面孔不過高揚和桑奚。無非是不遞請柬實在說不過去的幾位。只桑奚恐怕是腆著臉要來的。 我躺在酒店露臺的遮陽傘下,臉上的墨鏡忽然叫人無禮地抽走,我不悅皺眉,桑奚遞來一杯雞尾酒,施施然在另一側的椅上躺下了。 他頗為不滿道,你愜意得倒像真是來度假的。 日光將我曬得口渴,飲下半杯酒,輕飄飄道,不然難道要辜負這好風景? 桑奚失落地看著我,說,這不是我想看到的結局,你知道那天聽說陳年要結婚我有多意外?我來這兒可不是為了參加什么爛俗的婚禮,我就是要親眼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也變成了世上那些無聊的人類之一。 我嗤笑道,我的生活不是用來取悅你的,你也只是一個無聊的旁觀者。 桑奚卻微笑著自顧自同我碰了個杯,道,禁歌要是沒有聽眾,唱歌的人不是很寂寞嗎? 我不置可否,將酒一飲而盡,望著青藍色的海,忽而問,你聞得到海水的氣味么? 喧囂的海水,不知疲倦地拍擊巖壁,風里微微的咸腥,釋出未知的深幽訊息,桑奚眺目凝望著,笑起來:不會就這么結束,對吧? 周圍又有酒店的客人落座,交談聲紛紛落入耳中,是參加喜宴的賓客。 有人講剛剛在前邊見了新人一面,氣質相貌能力樣樣般配,好一對璧人兒。 另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緊接著跳出來,可不,二姨我告訴你,我這個姐夫還是開飛機的,牛氣不? 桑奚聽見瞧著我暗笑一聲,我瞟了一眼那邊,和年輕男人的視線撞上,是曲邁。他一見我又樂呵呵指著我對二姨道,對了還有這位,我姐夫他meimei,也是個大攝影師,給好多明星都拍過照呢! 桑奚噗嗤一聲,又拿起酒杯,眼角余光是幸災樂禍。 曲邁瞧上去也不過剛進大學的模樣,舉手投足一股混不吝氣,一時倒讓我憶起一位故人,只不過遠不及那位故人順眼。 我心生厭倦,避開曲邁要來搭腔的意思,問一聲桑奚走嗎,也不等他回答,起身便往回走。 桑奚忙跟上來在一旁煽風點火地笑道,你還是這么掛相,那孩子也是,結婚了嗎就姐夫姐夫的,叫得真親熱。 竟是這么不可忍受,哪怕只是形式的占有。 是夜,大家各自回酒店房間歇息,預備迎接明日的儀式。我鋪開一張信箋,伏案疾書。愛欲濃稠如墨黑的血。你一定要嘗。 你是我文在肩上的鴿,豈可借居外人的枝梢?生時不該飛離我的視野,死也只能墜毀在我的肩頭。 陳年,你一退再退,退無可退。沒關系,哪怕最后一步也要我來走,那就讓我走到路盡頭。 信箋對迭,我打開房門。 小醉?我正找你呢。隔壁房間的曲越忽然走出來。 我匆匆將信箋揣進兜里,問道,怎么了? 你過來。她笑吟吟地摟我進她的房間。 桌案上擺了好些珠寶首飾,夜燈下流光華麗。曲越臉上是甜蜜的苦惱:我糾結半天了,你幫我參謀參謀,明天戴哪一套最好? 她對著鏡子試戴起來,前看側看,耳墜項鏈一條條地換,說是問詢我的意見,自己把每一套的優劣都先講得明白,我的附和心不在焉,而她沉浸在預支的喜悅里渾然未覺。 就在這兩套里選好了。曲越說著戴上其中一件,又要去衣櫥里取下婚紗來比對看是否合襯。她笑說,想著我自己化妝在行,就省了造型師的錢,結果為這點小東西琢磨到現在,本來我還想請你代勞婚禮攝影呢,但陳年說不想這時候還讓你工作,畢竟婚事你已經幫不少忙了,好啦,時間也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我焦躁良久,此時倒幾乎要生出一絲不忍來。 曲越送我出來,我略一踟躇,又回到自己房間。還要拿個東西。 那時陳年走在國外街頭的老店,偶遇一把古董匕首,冷冽鋒銳,刀柄有烈馬銅雕,他一眼便覺得我一定喜歡,因此帶回來送我,還說有防身的作用。我當然喜歡,時時帶在身上。喜歡尖利之物,是對于破壞的迷戀??伤峙虏辉脒^,有一天我會將這破壞性的力量施向他。 身懷利器,才配得上信里的威脅。 翻出匕首,我去摸兜里的信,然而空無一物。一驚,四下尋找,沒有影子。打開門,也沒有掉在走廊。隔壁房間的門卻半開著。 真是糟糕的情形。 似乎是因為發現我的遺失,曲越打開門想要拿給我,卻被隨眼一瞥的內容定住了身。 她看得好認真,使我不忍打擾。 每看一行,她的世界便有一小塊坍頹。直至最后一行,終于四分五裂。 讓她讀到這樣的信絕非我意愿,可在發生的剎那,我感到一種輕盈的解脫。我鎮靜地等待著她的崩壞。 她的顫抖,她的難堪,她的逃竄,無一不在取悅我。 最好的愛,滋養出最惡劣的我。 明日的家家酒,華美的新人,都不會有了。 收好信箋和匕首,才擔心起曲越會有冒失的行徑,匆匆追她到樓下。卻看見她已經在和陳年僵持。 陳年沒有休息,深夜在酒店的吧臺處同桑奚喝酒。休息區零星幾個客人看了過來,桑奚仍是好事者姿態,噙著笑隔岸觀火。得找他收票錢才行啊。 曲越像看病毒一般看著陳年,嗓音打顫,是在強撐著自己詰問他:你和我結婚,就是為了做你禽獸行徑的遮羞布嗎?不,連禽獸都不會這樣惡心…… 不及陳年反應,她又穩了穩心神道:說到底只是形婚,我們互相沒有任何責任義務的約束,但是多看你一眼,我都被齷齪得要瘋掉,今晚我就會走,你好自為之。 陳年錯愕失語,在曲越走后扭頭發現了我,瞳孔一顫,旋即意識到什么。 我的神情在他望過來的瞬間變得脆弱,像散了魂,濕冷的目光砸向他—— 一秒, 兩秒, 叁秒, 轉身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