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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謫宦在線閱讀 - 謫宦 第89節

謫宦 第89節

    “且慢?!痹魄浒厕D臉似笑非笑地瞧著昭王,插話道,“對于殿下的寬以待人,仁厚之德,本印實屬大感意外,或當刮目相看?!?/br>
    他的聲音清淺卻是讓人沒由來地覺得不妙,更像是一種置身事外的挖苦和嘲笑。

    昭王徹底沉下臉來,冷冷逼視著他,說:“你什么意思?犯不著在這拐彎抹角地故弄玄虛?!?/br>
    聞言,云卿安干脆就瞬入主題,讓身邊的一名小太監直截了當地照著絹帕其上終于顯現出來的字跡念出來,其言聲音極為洪亮,卻是讓人初時聞之不知其所以然。

    “[1]念蘭堂紅燭,心長焰短,向人垂淚。翠鈿曉寒輕,獨倚秋千無力[2]……日日見君不相見,惟伴霜泠獨愁緒。松昶如晤,猶記閏酉二年丑時初見,哀下眉頭?!?/br>
    舊事像一盆帶著刺骨冰錐的冷水,兜頭兜臉地把人澆得發虛發狠。

    “不過是有位姬妾暗中同人茍且,情起落字而已?!?/br>
    云卿安狀似隨意地瞥了那面色發白的沈滄濟一眼,淡笑道:“本印原本以為,一般人對于這種事情,向來是要將其處死得干干凈凈以作泄憤的??梢步褚共胖獣?,前人后者旁從左右,皆無昭王殿下之海量。沈大人,你覺得本印說的可對?”

    *

    作者有話要說:

    [1]自《撼庭秋·別來音信千里》

    [2]自《如夢令·滿院落花春寂》

    (本章完)

    第94章 逝火慢 待事了,終可安。

    就在這一切發生的時候,外城已然陷入一片驚惶混亂,血腥的殺戮無時無刻不在發生,也恰巧給了外勢趁虛而入的契機和堂而皇之的正當借口。

    “京中亂黨橫行,不流組織禍亂百姓,罪不可恕。我等奉昭王殿下之命,進城剿滅以清,定護安平!”在軍隊之前亮出手中令牌的排頭兵大聲喊道,有恃無恐。

    待郭淮晉在高樓之上經過與他以細微的舉動匆匆交流而離開后,薛邁率兵停在城門之外遙遙觀望一陣,眼里泛起火熱,以往偽裝而出的疲虛一掃而空。

    他似乎能夠清楚地看到,澧都皇城內會是燈火通明,而其必然會成為一紙絢麗而殘酷的戰爭畫卷,而自己將會是這幅畫的落筆人之一,如勝券在握。

    是另一副圖謀的神態。

    后隨著郭淮晉的一聲令下,厚重的城門兩側發出一聲巨響,是即將要被打開,迎兵入內。

    “今夜便是吾王入主皇巔之時,建功立業的機會近在眼前,若戰而勝,你我都會成為從龍之不世功臣,地處尊榮。如若未勝,遭以亂臣賊子論罪,就讓我的骸骨和你們一樣永遠地留在這京都的戰場,無路可退,誓死以爭!”薛邁的眼中愈發堅定。

    隨著他這一番破釜沉舟般的陳詞,麾下士氣高漲,欲向前奔襲而去。恰在此刻,趙遠楓等人紛紛不再掩藏地拔刀出鞘,就在城樓處率先行動起來與郭淮晉周邊眾者廝殺在一塊,并毫不猶豫地出手向將啟城門的士兵斬去,他們同樣早有應對之策地高聲大喊。

    “侯爺有令,死守城門不容外侵,膽敢擅闖者皆為敵邊jian細,當殺無赦!”

    薛邁畢竟曾為一個握有實權的勇將,身經百戰也自然是遇敵無數。然而司馬厝卻是與他所遇的諸多將領大有不同,即使是那位馳騁疆場多年的重帥司馬霆,也未曾給薛邁帶來過如此強烈的感受。

    “內城重防嚴謹,閣下還請留步,若一意孤行,恕不留情?!彼抉R厝的語氣不可謂不客氣。

    “羌戎賊子妄敢闖入,爾等速速受死……”

    “斷鏈,破橋,進城!”薛邁移開視線,沒有猶豫地吩咐道。正如他早就知道,從搭上昭王的那一條船開始,他就已經沒有了后路。

    回應未起,各作打量。

    像是與昭王取出來的一模一樣,讓人看清了,卻又沒完全看清,挑釁似的。

    枉他器重賢才,枉他網開一面終是留下那對母子倆的性命這般多年,竟不想被欺騙至此,徒留這個表里不一的偽君子在他面前若無其事,虛情假意地為他“盡忠盡力”。終其他徹頭徹尾只是一個遭玩弄的窩囊物件!

    難免遭到波及,楊冠清等人都瑟縮到了一邊,目露驚恐地看著這一幕,完全沒了初時的得意氣焰。

    可與之一同被帶走的,又豈僅僅是這些?

    ——

    哪怕是毫不避讓的對視也都看不清雙方的面容,卻也能依著身形輪廓猜出個七八分來,幾乎可以說得上是確定無疑,卻都對彼此的身份沒有明說,似是假裝不知道一般就能夠讓心里輕松幾分。而分明凝重不減。

    他努力地在昭王的暴怒之下揚起頭,卻覺得頭頂上的天在此刻坍塌下來了一般,什么也都看不清,只能費勁地含糊道:“事不怨我……都怪那個賤人的勾引,好端端的都是被她害的!府中來往出入的文士這般多,天曉得背地里同她有過一腿的人究竟有多少?那……那雜種是個什么來歷這誰又能說得準?憑什么出了事就得賴我,都把責任扣我頭上!”

    就在云卿安動身欲走的剎那間,暗作護用的四衛營禁兵立馬現身為他斷后,僅下一刻,就與昭王其下紛涌前來阻攔圍困他的親軍各不相讓地動起手來。

    振鳴的響刃交織出一片猩紅的密網,對戈之時揮出的犀利凌風似乎能刮穿每一個人的rou膚。

    沈滄濟被牢牢桎梏著,整個身子都趴伏到了地上,后腦勺被巨力一陣又一陣地重重撞擊著,宛如是血漿腦液都要迸出來。

    可昭王這回根本就對此顧不上,只用充血欲裂的目光死死地盯著那惶恐得震顫不已跪在他腳邊的沈滄濟,發出的聲音啞得像從鋼縫里擠出來的,“沈松昶……被從王府扔出去喂野狗的那雜種,跟你關系不淺呵哈哈哈!”

    云卿安竟然就這么閑庭信步般地借機離開。他在轉過身時,恰好露出那端平于身前、袖口以上的手部,指間又一戒環玉影就隨著他的舉止有意無意地在人前掠過。

    司馬厝同樣果斷,所令只有一個字:殺。

    可他必須要將對方圍攔住,不然這片江山都要易了主,以昭王那更為兇狠深沉的德性,既然在藩地都能做出這么多惡劣的事情,若真奪了大權,恐怕比之元璟帝也不遑多讓。

    京都皇城那高大而又巍峨的觀感快要在眾人眼前蕩然不復,而當薛邁抽出手中的寶劍下了命令時,惟念的是前途。早已準備好的器械被用以發動沖擊,同時士兵們鋒利的刀刃齊刷刷地如同收割般砍下,沉重的鐵索和木橋不斷發出噗通的重聲跌入水中,并被外城河湍急的流水瞬間卷走。

    司馬厝趕至時,所見便是這樣的一幕,在那欲摧搖墜的城門間隔之處,黑壓壓的鐵甲泛出冷光。

    “畢竟是王府私事,外人不便留守以觀,恕本印冒昧,先行告辭。至于不實之物,就沒必要再加以細究,殿下若不介意,欲做何用也都無妨?!?/br>
    其年紀甚輕卻仿佛是已經天選,帶來的壓迫感像是烈日之下新鑿而出最為張狂無忌的囂火,迎風升騰而上之時勢不可擋,足以肆意燎原。

    聞言,昭王腦中頓時空白了一瞬,一股說不上是怨憤還是悲切的情緒席卷上來,竟一下子就將他的憤怒掩蓋住了大半,他提劍到了半空,欲當即將沈滄濟殺死并碎尸萬段的動作戛然停住。

    被奪去風華瀲滟,柔情同劍骨盡銷,睹物思人亦如空,余下是無邊的痛惋,愿傾極珍視的,愿盡能愛護的,卻被惡待至此。他甚至會想到,假若沈滄濟但凡對泠劍姬有一點點的憐惜,他可能都會在心里好受一些,可憑什么是這樣?

    再多的言語在這時能夠從他李延晁口中喃喃而出的,卻只有鈍得不成聲調的四個字,“她怎么就……”····陳舊澀苦,染上新酌的清茶,混淬出的是桑色血痂。

    “王爺息怒,當以大局為重,斷不應在此亂了分寸啊,犯事者可留后處置,還請三思!”有人不得已,只能硬著頭皮上前勸說道。

    一來,其在當下側視而來的百官面前這般毫不顧忌地失態,恐人心散盡。二來,謀業尚未成,便與屬下幕僚關系破裂而相爭相殘,這會造成何其嚴重的后果?經這一事,清名受損且不說,昭王將來又如何再去相信其下賢才,后者又如何再敢為他效力賣命。對近遠之境都是一次極重的打擊,誅心撼立,不可謂不毒辣。

    這輕輕地一推居然能起了這么大的反應和效果,云卿安也屬實是沒有料到,反正是穩賺不賠,還恰巧給了他從昭王跟前脫身之機。

    內情因祁放于先前主動地不吝告知,這樣的身世被揭開卻只有云淡風輕,橫豎都在王府里以“雜種”的身份不尷不尬地待了這么久,是否真的這般毫不在乎又是另一回事了。

    至于裂冰玉戒,本來就是他的,覺異時為確保萬無一失而做替換暗藏,今連同那方作掩蓋用的絹帕一起被從太寧傳了回來,自然也該是在他的手上,真的假不了。

    只是,動蕩持續未平,昏沉沉的天際偶有閃電劃過卻未起磅礴大雨,連聲淚俱下的機會也半點都無,底下奢靡綺麗的殿景就像是在昨夜短暫停留的一場空夢。

    眼前這條長長宮道上彌漫的沉悶氣息仍然分毫不減,地面未免也太干凈了一些,凈得空洞詭異像是許久都未有人過經。終于,在其上現出了許多匆忙凌亂的黑色身影,被折斷的箭矢掉落而下,如同在為一張泛白人臉上添加了模糊不清的五官。

    隨著污血灑下,沙啞的痛呼聲持續不到片刻便徹底消失,在打斗中喪命的人露出都一樣難看的嘴臉。四衛營的禁兵也越來越少,可以相協的廠番大多數都被調到了宮外去,在這種局勢下根本就占不到上風,聶延川仍是維持著全神戒備,領著手下人護送云卿安離開。

    可是能去哪里?在這宮里有哪一處地方是絕對安全的,究竟被昭王掌控了多少?這本就是不死不休,你存我亡的對弈,斷沒有對敵人留情手軟的道理?,F下能有喘一口氣的機會,不過是因為昭王還沒對此完全反應過來,一旦他加派人手前來追擊,落到其手上必定是兇多吉少。

    “我等死不足惜,保護掌印先撤!”

    “掌印您怎么樣?可是因為病情的緣故?屬下攙著您走……”

    云卿安在昏暗中費力地抬起眼,只覺難控意識的迷亂,這突發狀況使他面色已然是如紙般蒼白一片,竟似乎是連思考這種麻木失感的異樣從何而來都變得格外費勁,卻能肯定這與病情毫無關系。

    他在身邊人的層層圍護當中將目光落到一個方向,聲音很輕卻異常堅定,說:“本印無礙,送我過去?!?/br>
    暖閣空涼,他要去到那里溫一盞小火,安一處小休,等司馬回來。

    “掌印放心,定依言辦妥?!甭櫻哟〞?,盡管神情冷肅,然還是迅速地一咬牙應下道,將云卿安托付給周圍人后便握緊了他手中仍在淌著血的繡春刀,反身而去準備繼續應敵。

    廝殺聲如影隨形,身邊的人呼吸聲像是在往下墜著石頭,唯有刀光照著暗路,每走一步都極為沉重吃力,可云卿安完全不敢停下來,也斷不會再往回看。

    此刻做下這個選擇,或許不是最明智的,但卻是他現下最想要做到的。理智告訴他應該找一個最為隱秘的不可見人的地方,是死是活都看天命了,可他想任性一回。

    再多的權勢滔天,再多的陰謀詭計,都不敵一回共剪窗燭,他只是在大廈將傾之時,妄圖有一個廝守之處,哪怕是紛繁中的簡陋。

    待事了,終可安。

    他終于在唇邊扯出一抹勉強可稱為上揚的弧度,腳下卻是在這時被不輕不重地絆住了,失重之時,他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傾了一下,多虧了旁側的一位眼疾手快小太監把他給扶住了。

    “看著還有些距離,路不好走,掌印累了,可要先行歇一歇?”

    宮里的暗道永遠都是四通八岔的,一條接著一條仿佛走不到頭,但云卿安對此認得真切,是快要到地方了。故而他搖了搖頭,將手從身邊攙扶的小太監那里移出來,繼續往前提著步子。

    饒是這并不算遠的一段路,走得卻并不踏實。然而身后的腳步聲亦步亦趨,像是散步一般輕松,又近得仿佛下一秒就要貼到他的背上。

    越來越輕,也漸漸沒有了初時的紛亂,不再是人多之象。

    云卿安倏地停了腳,卻也沒有回頭瞧身后的那人,凝聲問:“岑衍被你們弄去了哪里?”

    似是頗有些意外般的,答復并沒有立刻響起,因而周邊靜默了一瞬,卻沒有再給漏去的殘風留下回旋的余地。

    “掌印何出此言?難道不是應該先問一問,您接下來會被怎樣處置,竟還有閑工夫去關照別人?!蹦切√O緩緩走到云卿安面前,掛著的假笑顯得非常油滑,瞇起來細長的眼睛卻像是利爪,他接著道,“說起來,掌印也該記得我才是。奴婢是兼管后宮膳食的阿甫,本是要被您下令給處死了的,可還有印象?”

    云卿安對他稍加打量,同樣用著極為隨和的口吻道:“本印確實記得,雖說像你這樣居心不善、被外勢收買作刺的小人死一個是一個,不足為提?!?/br>
    自從先前出過事以后,他確實是有深疑故而下令嚴查肅清。

    “奴婢確實是卑微,也承蒙昭王殿下的看重,故而還能派些用場?!卑⒏啬樋赐鶃砺?,挺直了脊背,陰陰地說,“現已定方位告知于殿下,相信不消片刻即可追至,掌印自求多福?!?/br>
    (本章完)

    第95章 照鐵衣 難戰難退,愿求痛快。

    “報——侯爺!殿下命棄抵抗,立刻停止不必要的傷亡,迎軍入城,稱臣聽服者皆受重賞!”城門拐角處的傳令官飛奔趕來,嘶聲大喊著傳達了昭王的詔命。

    正值眾人聞言出神之際,一嗖利箭緊貼著時涇的臉頰而過,箭羽劃破了他的額頭涌出鮮血。他瞬間驚出一身冷汗,后背皮膚的毛孔擴張開來,他反應過來后第一時間裝模作樣地破口大罵道:“哪里來的細作妖言惑眾,務必將之拿下!”

    隨即,他飛快地沖上前去用佩刀往那傳令官的脖頸處一揮,便見鮮血染紅了刀鋒,滴在地上化作一灘漬,隨之倒下的人眼中驚懼的眼神始終都未曾消去。

    密集的人群中喊打喊殺聲交織成一片,其中不乏瘋狂逃竄的兵卒,仍是茫然無措,卻根本就沒有辦法置身事外。各不相接的異端爭相逐涌吞噬,春寒料峭的薄冰被尖端打碎,赤白的虎尾憑空冒出獠牙。

    這本該太平靜寂的城夜,被生生撕爛成了兩半。

    迎面襲來的破風之聲伴隨著嗜血的陰冷似能撼動人的靈魂,勢如破竹的蓄力雙向貫擊直向面門,一切都太快了。薛嶼闊自然沒有當逃兵的可能,司馬厝也就索性見招拆招。此刻只論對手,不辨故人。

    待再堪堪能看清時,只見戰馬在跪倒之前最后一刻高仰著它的頭顱,在為沒有日光的明日憑吊,而器械的碎塊往四下里紛飛迸濺,蒺藜仍然掛著沾上血rou的碎鐵。人聲卻似乎徹底地消失了,水霧早已凝固到了急變的邊緣而遲遲都得不到一個結果。

    難戰難退,愿求痛快。

    周邊廝殺四起,人仰馬翻,前仆后繼中有不盡的失足者被踐踏。他們在戰圈中短暫地抽離,卻沒有給彼此留以任何喘熄的機會。

    閔澈目色赤紅,情緒也越來越不穩定,以至于破綻連連被久虔找到機會輕輕松松地甩飛了出去。

    每一回合都是難逆的消耗,薛嶼闊完全沒有辦法用這般費力的打法支撐太久,體魄不容,他想要的是速戰速決,在狀態徹底衰弱之前結束這場戰斗。

    “你覺得你自己還有什么臉面同我們說出這樣的話來?又有什么資格干涉我們的決定,替誰賣命效力更是輪不到你來過問!十夜絕陵早就跟你半點關系都沒有,你個吃里扒外的薄義小人就活該跟著司馬霆那個東西一塊去死……”

    久虔在閔澈朝自己沖殺過來的時候只是輕輕松松地閃避開來,應對得游刃有余,而沒有要還手與之纏斗的意思。

    司馬厝旋身躲避的同時,卻是不退反進,借著卡刀的間隙拉近兩人的距離,恰好閃過了其落力的重擊點,然側手出刀緩招格擋之時仍是被震得虎口抽裂,說不上究竟是痛是麻,惟有血流觸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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