謫宦 第8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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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的地點,一樣的殘酷。 溫熱的液體灑下時會讓人容易產生一種天降暖雨的錯覺,那卻泛著nongnong的腥味。正好有偶過城樓的百姓覺察到了異樣,仰頭喊了一聲,“哪個沒教養的亂扔臭雞蛋……” 話音卻是戛然而止。 穿著兵盔的營衛在陰影中如若無事地抽出帶血的匕首和刺刀,經過重新的布置偽裝,現場仍是一片太平。沒有大張旗鼓的打殺,有的只是更為簡單兇狠。 而那些在不久之前仍在展望光明未來的郭校尉心腹,視線被定格在了最后的一抹刀光之上,在迫近日升那一刻便會徹底消亡。 是一切都如未曾發生過。 (本章完) 第93章 爭鋒意 卻之不恭。 而在司馬厝有條不紊地控局,使一切都朝著有序的方向發展的時候,身處漩渦正中的云卿安更是嚴陣以待。 皇宮殿闕各處都在同一時刻被緊密地封鎖起來,厚重的側門關閉時發出的沉悶聲響如若是能夠敲在人的心頭之上。這座明堂般雄偉的牢籠在這一刻徹底顯露了原本的特性,把身處其中每一位朝官的后路都死死堵住。像是不光彩的事情,還是要放在隱蔽處的通明之中,他們皆對此心照不宣。 現下的情形顯得是愈發的壓抑,官袍肘腋之間未曾流動的凝壓,亦如同在日復一日皇權侵yin之下早已枯朽不化的壁觀宏形。昭王的臉色極為陰沉,卻又隱隱可從上窺見幾乎快要跳動而出的興奮,在那些將會稱臣的官員面前,與云卿安兩相對峙。 “憑何擔之?左有豹房昏君當道,冷血不仁,右有掌印弄權為勢,假仁假義。本王自認較之不及,堪堪能立而已?!闭淹跬嫖端频刂S道,目光閃過一抹厲色,“成王敗寇,能者故上,云掌印可是認同?” 靜寂片刻,云卿安只是緩緩說出四個字:“卻之不恭?!?/br> 從最初覺察到太寧藩王收支有異開始,他便在著手對此調查暗訪,至從王府衛隊權限恢復,其反心早已是昭然若揭??赡呐率腔鼐┖蠹訌娏司杞鋫?,從各處尋求破勢之機,可昭王不知已經對此籌謀了多少年,滲透進入的爪牙何其牢固,又怎是短短的時日就可以被拔除清理掉的? 這也就毫無意外的,在與之徹底刀鋒相見的時候,巨浪喧囂徹底漫卷了這莊嚴無比的宮殿,血流會在這陳化的苑墻涂上新鮮的色彩。 惶然跪著的百官們俱不敢言語,冷汗自身上不受控制地涔涔流出,有的人在不自覺地回頭望時卻已是什么也無。局勢輪不到他們行中庸之道,前一選錯就是萬劫不復,而今也唯有暗暗祈禱。 宮墻內外已全是兩副境地,各不相知,難見的硝煙隔絕了戰場,戰卷被撕裂成了兩半。 當從袁贛口中得知與宮里的消息聯絡完全斷絕之時,司馬厝不由得眉頭一鎖,道:“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是否能再搭上其他的渠道?” 袁贛一怔,道:“可是侯爺,這可都是云掌印特意為您留的……” 當下手里可用的,除了東廠的緹騎番眾,便只是京營三部之中減去跟隨龔銘前往邊境征戰余下的那一批人,都是經悉心培養出來的精銳,量少卻可抵大用,而他們毫無疑問地都聽從司馬厝的調遣。 “是!總兵?!睉暼缋?,貫破血夜。 也不知卿安現在如何了。 “袁贛,你現在帶著這東廠其下的所有人進宮,用盡一切辦法,務必要護守在你們掌印身邊,快!”司馬厝快至隊伍前方先一步翻身上馬,語氣是不容置疑。 “爺,出事了!城門口那邊……”時涇再次匆忙回來向司馬厝稟告的時候,神色比之先前要更慌張得多,而他隨后所言更是令人心驚。 “把賀凜召回來,營部余者五百都先隨我動身一同往城,誅殺作亂jian人,留防以待外犯?!彼抉R厝抬腳行出幾步,拿眼掃視了一圈身邊待命之人,其手中所握為隨時準備出鞘的刀劍。 司馬厝還待再問,卻被一道忽傳來的聲音打斷。 “是!”時涇直到聽到司馬厝的命令,才稍微心定,他實沒有能夠在錯亂的局勢當中始終保持淡定的能力。 城門之事是個不良的征兆,這意味著什么,司馬厝對此稍加推斷也就能窺出個大概來。兵力武暴是奪權當中必不可少的,而昭王暗中蓄養亡命,招買的私兵到了現在必定會派上用場,那就必須要為進京創造一個機會,今夜他們十有八九就偽裝聚集地在距離京城不遠的外圍駐扎著,隨時都準備沖進城門,以殺定局。 事情究竟是怎么開始的,誰也不大清楚。 他頓了頓,又沉聲吩咐道:“會有惡戰,但要記住不可亂傷百姓?!?/br> “不必多言,聽我的就是?!彼抉R厝態度堅決,若非這樣,他根本沒辦法放下心來。 過路的老伯突然被身邊的人啐了一口唾沫,氣不過才拉長了脖子想要回罵幾句,卻被揮過來的利刃割斷了咽喉。放完天燈回來走走停停的婦女在路邊,低頭正想要擦一擦繡花鞋上的泥,卻被路過的大漢撞了一下,正想要扯著嗓子控訴幾句……或許僅僅是一場民眾之間不起眼的爭執就成了最初的導火線,恰巧給了其間隱藏的兇歹之徒合適的契機。 見無可以商量的余地,袁贛便也只能依言照做,說:“侯爺放心,屬下明白?!?/br> 司馬厝不自覺地扣緊指節。 而他,絕不能順其意。軍力的動用需要一個合理的理由,以對付羌戎jian細的由頭再合適不過。 對方由暗殺轉為明殺竟然是快得毫無預兆,沒有任何同情心地將尖刀對向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們,而這次,十夜絕陵之人是出奇一致地放下了他們隱于黑暗中常備的儺面具。恰巧的是,發生時機與地點都極為敏[gǎn],赫然就是外城內的門口。 這樣的情況屬實有點讓人始料未及,以司禮監對皇宮的掌握,若稱一則無有敢稱二,畢竟那可是滲透已久,可為何此次斷聯會來得這般猝不及防且難以招架?若是昭王,怎么可能會有這般大的能耐? 袁贛越想,心里也越忍不住對此擔憂,一種隱隱的不安漸漸浮現,可他并不敢在司馬厝的面前多表現出來。 “速去通知趙遠楓等人,嚴密監查在城外附近之人,但凡發現有意逼近城門者,一律以羌戎jian細之名拿下,對反抗之人,則就地格殺勿論!”司馬厝眼神微凜,聲音冰寒。 袁贛無奈地搖頭,說:“是被刻意封鎖了消息,眼線和探子再多恐怕也都無濟于事。侯爺還請稍安勿躁,掌印定能周旋應對?!?/br> 司馬厝頷首,再不多作耽擱地率兵而去。 往時之言猶在耳,但愿接下來將橫刃相向而不死不休的,不是熟人。 —— 御園涼亭仍是無波無瀾。 無人知道現下究竟是什么時辰了,卻可確認這漫漫長夜還未過去一半。甚至是,還沒正式開始。 新上到桌案的茶不到幾會功夫就已是涼了下去,再清澈的甘茗在這時也成了古井下死滯的苦水,沒有那樣的雅致閑心,做什么都是白費。 昭王卻是不厭其煩地一次次傳宮人把茶重新換上,儼然一副穩坐釣魚臺的架勢。而屬下幕僚們在此刻都正大光明地出現在他的身邊,盡如勝券在握一般。從這個方位,恰能看到不遠處的場內仍在戰戰兢兢不敢亂動的官員們。 現下之所以還能這般近乎平靜地客套,不過是因為雙方都還在秘而不宣地等,畢竟外城變數未定。 “夜深霜寒,難為云掌印奉陪不卻,恐怕也就長寧侯敢這般不給本王面子?!闭淹醯恼Z氣帶了不滿。 云卿安自始至終都未往其上的茶遞去一個眼神,聞言這才故作客氣地道:“殿下言重。有不便出面之處,故本印為他代勞?!?/br> 昭王瞇了瞇眼睛,經打量后古怪一笑道:“本知朔北司馬一族戰功赫赫,聲名遠揚,原不想長寧侯亦是淺薄的,難以消受帳暖紅粉恩。卻不知云掌印深有本事,用的何種手段?” 周邊幕僚附和著,露出極為無禮的窺探神情。 云卿安卻只是從容淡笑著,說:“侯爺難斷選擇,可也并非沒品罷了,故紆尊降貴賞咱家一個臉面?!?/br> 維護之意極為明顯。 昭王面色一僵,離間未果而后如若無事地冷笑道:“云掌印所作所為實在是出乎本王意料,既然原已相商甚洽,共謀偉業,卻又何故出爾反爾?與本王作對,你又能落得什么好處,莫不是認為本王開出的區區條件,尚且還入不得你的眼?!?/br> 都是些貪婪之輩罷了,為了打點,他當初可沒少給魏玠塞好處,甚至是許諾給出一個國師之位,才讓對方松口答應給元璟帝獻圖。人心不足蛇吞象,這是優點也是缺點,但好歹也是一個突破口。 云卿安平靜道:“本印并無此意。政見相左,各有立場,故而涇渭分明?!?/br> 昭王的臉上之色顯得越發嘲諷,說:“那些個正經伎倆用來糊弄一下無知百姓,裝裝樣子也就罷了,難道還能真憑著這個來彰顯高風亮節、名垂千史,施加些小恩小惠就能得以立地成佛了?都是在官場堆里混跡出來的,云掌印總不至于這般天真愚昧。還是說,真想洗心革面,可這也不見得就真的能讓人高看一眼?!?/br> 云卿安沒有反駁,也不必對此做出解釋,只是虛虛地說:“本印如何,實際又作不了假,內里該是什么樣子就還是什么樣子。只要沒有被完全折爛,那小人骨也就還是小人骨?!?/br> 是這般敷衍的說辭?!ぁぁぁふ淹跻姛o法探究出個所以然來,也就失了耐心。 沈滄濟察言觀色便當即會意,起身朝下方做出了個手勢,說:“云掌印心意已決,多言無益。只是,再怎么拖延下去也是費力做無用之功,畢竟王爺有的是底氣……來人!” 緊接著,宮苑之下瞬間生出異動,交鋒打斗的聲音隨之響起,若在人的耳邊憑空炸起一道驚雷,血雨翻騰而起的戰場在此刻降臨近邊??赡軌蛟趯m里面如此迅速而光明正大動手的,明明只有宮廷禁衛。 云卿安神色一凝,篤定道:“直衛親軍里邊,有你的人?!?/br> 昭王輕笑一聲,自顧自地說:“云掌印可曾聽過,自下而上漸漸滲透的方式?” 云卿安立刻明白過來。 其指的是單只著重于底層官兵的埋入。耗時不可謂不長,動作也足夠輕小隱秘,甚至是到了讓人忽視的地步,可這恰恰是極為有效的法子。如此一來,不管掌管者究竟是張從順,還是褚廣諫都根本毫無關系。這批人實打實都是昭王的打手,但也僅限于這一小部分人,不可能做到全數掌握。 云卿安若有所指地說:“算得上是深謀遠慮,但單憑這部分人,殿下也不可能這般有恃無恐。因東風未至,故而也就還有候時?!?/br> 昭王不置可否,隨意翻看了一下沈滄濟呈上來的信紙,目露陰狠道:“不必對此加以試探,是禍躲不過,到了那時候任誰也就只能乖乖受著。云掌印若有閑時,不妨先對此過目一番?!?/br> 確實是不可多得的驚喜。 那張信紙被遞到兩人中央,云卿安沉思片刻,仍是接過以觀,下一刻卻不由得面色微變。 消息遭泄露得毫無疑義卻不知因何而起,被劫持的黨屬官員親眷,名錄所書清清楚楚,可他們分明都是被掩藏起來了的。為何人起異致此? “云掌印可是看明白了,何不自行考量又還有什么資格以作抗衡?”昭王將他臉上的細微神情變化都收入眼底,心里自是得意。 云卿安靜默未語,思緒卻是于亂中百轉,低臉時不自覺地蹙了眉。 其可于宮中行兵控,可要挾以令群臣,恰到好處地從異處進行拿捏,如何看來都是難有勝算。 昭王狀若隨和地又添上一把火,道:“往時舊物,到了現在也該找個歸還的時機,或者干脆些直作大用。掌印意下如何?” 隨即,被昭王取出擱置在桌案上,亮晃晃暴露在眾人視線中央的,分明是裂冰玉戒,猶是光澤流轉不沾塵埃,剔透可映星輝掩心虧。 落進了云卿安如玉色淡漠的深眸。 是毫無瑕疵。 “論起舊物,本印或也該將其歸原主,雖說是假手保管了一段時日,但總歸是有所不周?!痹魄浒惨崎_目光,非但沒有驚憚,反而是無所謂地笑了。 橫豎無可選擇,不如以攻心為上。 一方淡紫色的絹帕漸漸在雙方面前攤展開來,兩只交頸錯位的鴛鴦被蒙上了略顯陳舊的色彩,在淡淡的月光之下如幽似怨,不無坦城地迎接著來自四面八方的掃視。曾在王府暗格之中,而今卻忽然到了這里來,實在是顯得有些莫名,甚至可稱之為滑稽可笑。 “云掌印可真的是讓我們大開眼界,這些個女兒家的玩意兒也該藏于閨房才是,莫非還要將之當成政條也讓我等評判一二,斷斷這繡工到底是能值幾個銅板子……”一些幕僚對此嗤之以鼻,紛紛朝云卿安投去不屑的眼神,出言譏諷。而沒人注意到昭王那被籠在陰影之下瞬間變得青黑的面色。 云卿安卻是置若罔聞,就這么當著昭王的面,用手拿著這方絹帕輕輕擦拭著茶盞之下的污漬,絲毫不介意會將之弄皺弄臟,就此一點一點地敲擊在昭王緊繃的神經上。 他隨后又不緊不慢地答說:“說起來,本印目光短淺,才識鄙薄,確實不知這般的繡工能值何價,故而誠心誠意愿向各位請教一番?!?/br> 沈滄濟神色古怪,在此刻立馬反應過來要阻止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忙道:“掌印抬舉,我等不敢妄議?!?/br> 眾幕僚中一人卻是輕蔑一笑,沒有理會沈滄濟這再明顯不過的反對態度,瀟然起身,自告奮勇地倨傲說:“在下為前年高中的探花郎楊冠清,愿為掌印作答。余觀其做工粗糙,線頭丑陋,實在是……” “夠了,都給本王住口!”昭王在發話之時竟是連聲音都微微帶著顫,他顯然是在極力隱忍著那涌動欲宣的怒氣。 楊冠清被吼得一噎,半晌都沒緩過神來,直至臉上憋得通紅。 因覺自己滿懷詩書經綸,他自視甚高,不輕易為人所用,而隨入王府之后一直被昭王以貴禮相待,愿逐從龍功以展宏圖志,未聽過一句重話,又何曾像這樣遭當眾落了面子。他當下便覺得心有不甘,自己不過是想要出個風頭挫一挫云掌印的威風,何錯之有?卻白白落得了個如此尷尬的境地。 “在下不識好歹,得罪了王爺,還望高抬貴手以行寬恕,勿要怪罪。此外還望楊某今日所舉能給諸位提個醒,隨時都得謹言慎行,俗話有說伴君如伴虎,而今竟已可見一斑,所費心力恐是不亞于十年寒窗?!睏罟谇尻庩柟謿獾刂S刺道,忿忿然又落了座。 其余幕僚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顯得有些惶然不安。 事關大業,確保手下追隨者的忠誠盡能極為關鍵,若是因此反遭離間,有了隔閡而流失可用之士,那便是得不償失了,還白白讓人看了笑話去。 昭王這才不得不強行穩了穩心神,甚至來不及思考這絹帕如何會出現在云卿安的手中,及其背后又動了多少手腳。他只能先裝出一副心平氣和的模樣來,對楊冠清等人溫聲慰道:“本王并無此意,切莫多慮?!?/br> 沈滄濟也忙出來打圓場,道:“王爺是識才惜才之人,向來愿意廣納諫言,容我等爭相出力,諸位還請放心?!?/br> 不缺人亦表贊同。 云卿安只是饒有興味地旁觀一陣,復又低頭,視線不經意地落在自己的指間,是一道血痕猶在。 直到這時,楊冠清才緩和了神色,故作勉強地說:“在下也并非斤斤計較不可容之人。既然如此,姑且不計,愿下不為例,以誠相待,方可共舟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