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太后駕到——” 城樓上已經混亂不堪,到處是殘缺的尸首,殘殺的行為因為她的到來,暫時止息了。兩百多人只剩下二十幾個,在林遜的有意保護下,勉強還活著。 她難以置信地望著尸堆中那冷酷至極的兒子,一副置身事外的淡漠表情,仿佛嗜血的惡魔,心中不寒而栗。 所有人都跪在地上。寬大的城樓,只剩母子兩人枯立著。 “母后到此,所為何事?” 李戎湛的嘴角勾著一抹冰冷的笑,明知故問。江后突然對這個兒子失望透頂。 “放了他們!”她指著那幾個碩果僅存上官族人。 “放了他們?他們害死了朕心愛的女人,朕為什么要放了他們!” “上官景星已經伏法,顏妃的仇已經報了,何況還搭上了這么多無辜的性命,你也該收手了!”江后激動地說。 “母后未免太仁慈了,這幫亂臣賊子,目無君上,朕豈能容他!” “如若不是你一意孤行要誅滅上官全家,上官景赫怎么會起兵兵諫?如今你已經把上官家屠殺殆盡,難道連這幾個人也不肯放過?” “哼!”李戎湛冷笑一聲,“母后當真使得好手段,保的這些人個個都是上官景赫的心頭rou,殺了其他人對他不會怎樣,但這幾個就不同了,呵,母后的良苦用心不得不讓兒子懷疑,在朕和四弟之間,母后是不是也早就做好了取舍!” 說完他的眼里竟噙滿了淚。 “你?。?!”江后聞言倒吸一口涼氣。強納心中的悲涼,凄聲質問:“為了一個女人,你當真要棄江山社稷于不顧嗎?!” “江山算什么?朕一點都不在乎!顏兒是這個世界上唯一愛朕的人,母后你不知道,她死了,朕多活一天都難受!”李戎湛的眉頭痛苦地糾結在一起,突然胸口一震,從蒼白的唇齒間溢出一股鮮紅的液體,瞬間染紅了他領下鮮艷的明袍。 面對這突然的變故,江后霎時間僵住了。未知的恐懼漫上心頭,她不顧一切地往那極速下墜的身子撲去,被帶倒在地上。 捧起那張被鮮血染紅的半張臉,“湛兒,你怎么了,湛兒!” “快,快傳太醫——”江令農立即大喊。 城樓上忽然亂作一團,眾人手忙腳亂地去傳太醫。 “太后,這酒里有毒!”侍衛陳越撿起李戎湛手邊空了的酒杯,嗅了嗅,將這絕望的結果呈報給她。兩行淚倏然滑下,江后緊緊將那人摟進懷里,悲痛欲絕道:“湛兒,你怎么這么傻,那個女人真值得你如此癡情嗎?湛兒,你讓母后今后怎么辦!” “母后,替我照顧攸熔,我……我知道母后……更喜歡四弟,但攸熔,攸熔也是您的親孫兒,就當……就當兒子,求您了!” 隨著他的手臂無力地垂下,江后的心也墜進了谷底。她的兒子,那個十月懷胎生下的兒子,死了?眼前一片眩暈,天地倒懸之中,激烈的箭雨挾著冷怒裂空而來。 “敵軍攻城了!”排山倒海的廝殺聲中,她被人背了起來,望著那倒在地上沉睡不醒的人離她越來越遠,身體也像被抽走了所有力量,湮滅在黑暗中, “湛兒,你別扔下母后!” “母后,母后!” 江后從夢中驚醒,睜開眼看到熟悉的人,手撫上了他的臉,“湛兒!” “母后,是我啊,我是沛兒!”燕王李戎沛坐在床前,喜極而泣。 “沛兒?”江后愰了下神,忙掙扎著坐起來,拉著李戎沛的手,“沛兒,快,快去救湛兒,他被人帶走了!”眼淚急得一滴一滴浸入被褥。 “母后!”李戎沛一把抱住她,哭道:“母后,皇兄他,已經死了?!?/br> “死了?不,他在哪兒?我要去見他!” “母后,皇兄,真的死了,他已經入棺了,百官正在守靈!” “不,我要見去他,你帶我去見他!” “好,母后別急,我帶您去,您先吃點東西,母后已經好幾天沒進食了!” “哀家說過了,現在就帶哀家去!”她的臉色慍怒起來。 “好好,那讓燕姨先幫您更衣!” 那天整座皇宮都掛上了白幡,像剛下過一場雪??奁曈挠牡膫鱽?,奏成了這個世界上最凄婉的曲子。江后懷里抱著熟睡的小人,慢慢地在御花園的石階上走著,往日種種,就像做了個夢。 那日上官景赫在城樓下目睹了族人的慘狀,當場昏厥過去,被激怒的上官兄弟瘋似地下令攻城。就在御林軍快要抵擋不住時,江令農將上官老夫人、夫人等尚在人世的消息傳給上官景赫,一場慘烈的戰事才得以止息。 江后一直昏睡了三天三夜,期間,秦王、晉王、燕王率領的勤王兵,相繼趕至京城。三路大軍包裹之下,上官景赫不得不退兵百里,自縛于城門樓下請罪。 但江后早已有言在先,要保他全家周全,而江令農也是這個意思。 一直到暮鼓響起,寒鴉飛盡,宮里才傳下旨意,念及他多年來扶持社稷有功,赦免其罪,恩準其入宮吊唁大行皇帝。 國不可一日無君,吊唁當日,帝位的傳承自然成了必然議題。 先帝長子李攸熔時年五歲,按祖制當繼承大統,但由于其母出身卑賤,又遭到上官景赫的極力反對,竟不得即位。 燕王李戎沛乃盛宗嫡子,又有勤王之功,也有即位資格。但是最后,朝臣普遍采納了秦王李安疆的建議,立先帝次子李攸燁為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