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兄今日脫馬甲了嗎 第3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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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長兄大婚了呢,我們什么時候成親?” 想出了神,柯鴻雪一個沒注意,墨點落在了策論上,身邊同僚輕輕吸了一口氣:“這……” 那是某位皇子的文章,若好好地交上來卻被他們污損了,難保不會受罰。 柯鴻雪卻只略怔了一下,借著墨點畫了副寒梅圖,一氣呵成得幾乎是出于本能。 同僚震驚了,問:“你怎么這么熟練?” 柯鴻雪落完最后一筆,補上評語,微微笑了一笑:“有人教過我?!?/br> 這話說的就比較私密了,對方沒有再問。 柯鴻雪也沒有多說,只是在那一個瞬間,想起許多年前某天下午,他因為偷看某人分了心,紙上留下一團墨。 那人赤著腳走到他身后,笑得胸腔微顫,就著他的手便在策論上做起了畫,聲音響在頭頂,卻又貼著耳朵,格外溫柔風流,似帶著滿腔寵溺:“畫成寒梅便是,何至于讓你皺眉?” …… 窗外山茶開得太艷了,春光漂亮得近乎虛幻,柯鴻雪分了太多次心,這班也值不下去。索性起身翹了班,再一次溜去了大理寺的監牢,手里還帶著一束與陰暗牢獄完全不匹配的山茶。 沐景序這次倒是沒沾上血,一身白衣干凈得像是剛從翰林院做文章回來,而非趟過蛇蟲鼠蟻遍布的監牢。 見他過來,沐景序微愣了兩秒,視線不受控制地落在那束花上,又狀似不經意地移開。 柯鴻雪三兩步湊了上來,近乎是撒嬌一般笑著說:“學兄,今天天氣很好,我們去踏青吧?!?/br> 沐景序:“?”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人已經被拖著上了去郊外的馬車。 虞京城里陽光燦爛,春衫換了夾襖,柯鴻雪像個孩子似的,半路買了一只燕子風箏,非要他陪自己拉著一起放。 幼時學禮儀學知識,便是再放浪形骸,也總有個限制,況且還有那樣多不能和外人說的顧慮與牽掛。 棉線拿在手里的那一刻,沐景序突然意識到,自己這許多年,好像從未這樣不管不顧地放下職責、忘記該干的事,只單純地賞一賞春光,放一放風箏。 柯鴻雪在他身邊,向上仰起頭,微瞇了眼睛,陽光灑落在他眼睫,似是蜻蜓蟬翼般輕盈,下頜到脖頸繃出一條平直的線,沐景序望了一眼,又收回視線,手中的線又捏緊了些。 春光、鮮花、風流公子…… 某一瞬間,沐景序突然覺得,柯鴻雪帶來的那束山茶,其實更適合用在他自己身上。 貼著頸紋生長,自鎖骨攀爬至眼瞼,花枝交纏掩映,深入血管,花朵便會似吸了血般熱烈地盛放。 危險、致命,卻又無端誘惑。 可他喉結滾了滾,身邊這人突然回過頭,沖他笑得燦爛:“學兄,我們去那邊逛逛?!?/br> 沐景序便又覺得,還是算了。 阿雪聲音很好聽,笑容也漂亮。 他喜歡這樣鮮活的阿雪,會讓他覺得,自己其實也在人間。 沐景序閉了下眼睛,再睜開的時候帶了幾分自己也沒有察覺到的笑意:“好?!?/br> 今年春天的確格外明媚,他很喜歡。 而這世上很多事都如這春光一般,不期而遇,令人驚喜。 京中新開了一家蜀地來的酒樓,生意火爆極了,柯鴻雪邀沐景序一同去吃一頓便餐,在樓下等了一會兒,望見門口來了兩位少年公子。 柯鴻雪略怔了一怔,旋即便笑開:“這可真巧了,我還想著過兩日去折花會上再跟他們結識,今天倒碰上了?!?/br> 他拍了拍手,放下店家送來給他們打發時間的瓜子,笑意盈盈地起身,走到二人面前,彎腰見了個禮:“在下柯鴻雪,見過世子爺?!?/br> 沐景序順著他的方向望過去,看見寧宣王府那位新娶進門的世子妃。 十七八歲的少年,眉眼秣麗漂亮,似一柄未出鞘的刀,靜靜地站在那,便有寒光外溢。 可是莫名的,沐景序覺得那寒光不會傷到自己。 于是他抬腳,向前走了幾步。 樓外金粉河映著春夜月,樓內人間光卷著食肆香。 他們交換過眼神,輕輕點了下頭。 舊友新朋,是初見,也是重逢。 第43章 之后的事順利得像是被人畫進了連環畫里,一只稚嫩的手翻過,經年歲月便成了故事里的情節。 當時惘然,回看早已歷歷在目。 沐景序從入臨淵學府,到進大理寺,除了柯鴻雪不管不顧一定要湊上來之外,走的每一步都在自己的算計之中。 京中這些年倒臺過幾位官員,情節嚴重的,滿門抄斬;不痛不癢的,革職流放。 柯鴻雪有時會坐在桌邊,支起下巴似笑非笑地問他:“學兄,你知道你心其實軟得不像話嗎?” 分明有更多讓人死無全尸的做法,分明這位仙人一樣不染塵埃的大理寺少卿會無數種令人痛不欲生的刑罰。 可他做事的準則,若真的細究起來,甚至會讓一旁的看客覺得有些優柔寡斷。 太有原則了不是一件好事,大約自己就是主張刑罰定責的官員,沐景序就算是對那些恨著的人也分了三六九等。 有意識并且主動謀反的,和那些無意識卻成為推手的,這些年得到的總不是一樣的處置。 柯鴻雪一邊說他心軟,一邊卻又不可抑制地愈發為這樣的學兄而心動。 可寧宣王府那位那位叫宿懷璟的世子妃卻跟沐景序不同。 柯鴻雪在燭火之下看著手上名單,一個個劃去那些分明在他們名單之上,卻還沒等到他們動手,就已莫名暴斃或觸犯圣意而被斬首貶職的官員,實在是沒忍住,頭一次懷疑起了京中是不是有人跟他們有同樣的目的。 一旦起了疑心,柯寒英就能迅速抽絲剝繭,鎖定懷疑的名單。 彼時還在淞園,當朝三皇子借著天下文人切磋交流名義的折花會上,柯鴻雪狀似無意地問了一句:“學兄,小七今年多少歲?” 沐景序大概在批案宗——他總有忙不完的活,自己的、大理寺的、白眼狼的——聞言稍愣了一下,隔空向他遞過來一個不算很友善的眼神。 柯鴻雪一怔,旋即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莫名有些理虧,換了個問法:“前朝七皇子,若是還活著的話,今年多少歲你知道嗎?我以為大理寺的一些案卷上應該有寫?!?/br> 這就是胡話了,但他既然這么說,沐景序也沒有再追究,只是低下頭繼續看著自己手上的卷宗,過了片刻才平淡地回了一句:“十七?!?/br> 柯鴻雪見他這幅模樣,便是心里有所猜疑也不敢明確說出來,只能隱晦地說了一句:“倒是跟世子妃一般年紀?!?/br> 沐景序聽聞立時就鎖了眉,放下筆直接問他:“柯寒英,你想說什么?” 這惱怒來的其實很沒有道理,換做旁人甚至可能要跟他理論個一二出來。但柯鴻雪太了解他了,太懂他的矛盾與別扭,明白他心里那些從來不曾說過,卻像大山一樣壓著的負擔。 所以他連一絲被責備的不悅都沒有,而是相當順從且乖馴地替沐景序倒了一杯茶,溫聲道:“學兄,我只是有些好奇?!?/br> 他亦沒有遮掩,也未曾選擇跳過這個話題,只是換了個角度:“你說人若是癡傻多年好了,會忘記以前見過的人嗎?” 沐景序皺眉看他,柯鴻雪輕笑了笑,道:“我見容世子有緣——” 話說到一半,對面的少卿大人驀然黑了臉,柯鴻雪心里像被貓爪不輕不重地撓了一下似的,手指在身側不受控制地輕輕摩挲了兩下,硬著頭皮往下說:“他對我的態度也很有意思,一面看起來像是壓根不認識我,一面又像是對我熟悉得像是多年損友?!?/br> 他用的是“損友”這個詞,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沐景序臉色稍稍好了一些,卻還是沒喝那杯討好送上來的茶。 柯鴻雪卻道:“可這合理嗎?完全不認識我倒可以解釋以前在宮里或者王府那些會面,我帶他玩鬧的記憶都隨著病一起去了;可若是有記憶……”他頓了頓,問:“學兄,你如果小時候有帶你打彈弓捉鳥的鄰家哥哥,長大后再見,會是對待損友的態度嗎?” 沐景序聽他這話,分明知道有些匪夷所思了,卻還是不由自主地順著想了一下:“不會,那是哥哥?!?/br> 縱使不夠親密,也不會是可以玩笑互損,甚至帶上打趣調笑態度的關系。 他很認真地順著柯鴻雪的思維往下說,卻不知道自己那樣平淡冷靜,語調清淺地說出“哥哥”兩字,對對面這人是種什么樣的沖擊。 直到沐景序有些納悶地看過去了,柯鴻雪才像是剛回過神一樣連忙掩飾性地低下頭喝了口茶,再回答的時候神色已經正常了:“是啊,要么全然不認識,要么不夠親密,畢竟秦樓楚館、酒樓戲院,我一處也沒帶他去過?!?/br> 真要說起來,容棠對他的態度,甚至跟李文和有幾分微妙的相像。 但哪怕李小公子,在他面前也不像容棠那般從容自然。 “況且——”他還是對那場漫天大雪的夢有所芥蒂。 柯鴻雪說出了神,不自覺就呢喃著念出了這兩個字,可話音剛落就反應了過來,趕緊收住聲音,欲蓋彌彰地看了一眼沐景序。 沐景序:“況且……?” 柯鴻雪笑了一下,本能隱瞞:“況且世子妃看起來像是芝麻湯圓,我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帶他去那些地方胡鬧啊?!?/br> 沐景序看出他的隱瞞,心下閃過一絲不甚明顯的不悅,口中卻不輕不重地“呵”了一聲,低下頭重新拿起了筆,不想看他:“柯少傅風流也不是什么新鮮事,虞京城里誰人不知?” 柯鴻雪一直覺得,殿下自從換了個身份出現在他面前后,簡直就跟冰做的人一樣,如今這樣顯而易見、幾乎可以曲解為是吃醋的情緒簡直令人驚喜。 他只愣了一秒,便像個終于舔到rou骨頭的家養狗一樣,控制不住欣喜的表情,放低姿態湊了過去:“學兄,我真風流假風流你不是最清楚嗎?” 沐景序手攥了攥,沒有應聲。 可柯鴻雪得寸進尺,竟然撒嬌一般放軟了聲音,幾乎帶著幾絲抱怨了:“我向來不喜歡去那種地方你是知道的,酒也不好喝,曲兒也不好聽,朝里那些官員每次在那念叨說家里夫人管著不讓去的時候,我都好想拿布團給他們嘴堵上?!?/br> “我都嫉妒死了?!笨馒櫻┱f:“我巴不得有人管著我不讓我去?!?/br> 為人師表的柯少傅小聲嘀咕,絮絮叨叨,氣息噴灑在紙張上。淞園春光好得不像話,光影跳躍在他眉眼,像是一尾不聽話的魚,時不時用輕盈的尾勾一勾人手心,還要撒嬌抱怨,恃寵而驕:“學兄冤枉我?!?/br> 沐景序差點用了全身的力氣才控制住自己沒撲上去堵住他那張胡言亂語的嘴巴,咬了咬牙,語調不善道:“柯、寒、英!” “知道了知道了,不說了?!笨馒櫻┱J錯認得特別快,一秒鐘都沒堅持,笑了一下就從座位上離開,繞過書桌走到他面前,抽了毛筆,道:“出去逛逛吧,懶得來一趟淞園,我想看看這園子。這些案宗又無聊又乏味,回來我幫你批?!?/br> 也不知道是那句話戳中了沐景序,冰塊做的人到底還是起了身跟他出門,只臨行前還是沒忍住,抽回自己的手狠狠瞪了他一眼。 柯鴻雪止不住地笑,搖著扇子跟在他后面,踏出月門的時候才狀似不經意地又說了一句:“可我還是好奇啊學兄,在我看來兩個渾身都是謎團的人湊到了一起,不仔細查查我不放心?!?/br> 沐景序腳步微頓,硬邦邦地道:“隨你?!?/br> …… 中間查了些什么過程,沐景序沒有一個個聽。 有些猜測其實一開始就不該有,很多希望之所以只能稱為希望,是因為它一旦落空,造成的傷害是難以預估的。 所以不管柯鴻雪暗示了什么,明示了什么σw.zλ.,沐景序只當自己從來不知道。 “家破人亡”這四個字并非詞典上冷冰冰的一個詞語,映射在沐景序身上,是他十八歲那年一夕之間陡然遭受的苦難,從那以后,他走的每一步都在懸崖邊上,行過的每一段都被深淵吞噬。 他無法去看來路,更不敢奢望這世上還有活著的親人。 能有他一個人活著已是宿命的恩賜,他合該要背負兄長死亡留下的責任,也該承擔他為人子、為人兄的義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