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心里含糊?！碧镆邦^疼地按著太陽xue，“那你這個，你打算怎么辦呢？”

    “什么怎么辦？”

    “什么什么怎么辦？你不是都把?他……”田野說?著說?著啞口，因?為說?“睡了”也不對。

    她只好換了個詞：“把?他糟蹋了嗎？”

    程舟開著車驚得大叫：“我糟蹋他？天地良心啊，你是不知道他摸得有多起勁……”

    “停停停，不要跟我講這些細節的東西?！碧镆摆s緊給她打住，然后掐著自己宿醉的眉心。

    她的大腦飛快地運行?著兩個系統，一個是“正?！眮碚f?應該探討的，程舟接下來打算給小邢個什么說?法的問題。但她知道跟程舟說?這個等于雞同?鴨講，程舟向來是不會給自己攬活兒?的，她只會跟田野掰扯“小邢都沒開口呢，我在這趕鴨子上架就?太沒意思了”。

    于是這就?是田野要運行?的另一個系統了，就?是這么個摸完之后一聲不吭扭頭就?走的成年?男人，他配得上程舟嗎？雖然可以理解他因?為年?紀小還有缺陷的緣故，導致他可能還在狀況外，但他確實也不能愣太久吧？要真是打算一直裝傻充愣等程舟主動，那其實也是個靠不住的。

    但田野又轉念一想，程舟確實也算是路子非常野的一個典型代表，一個身?體健全的正常男性都未必hold住她這套，拿這個給小邢一個視障者做啟蒙是不是有點太苛刻了，她都難以想象接下來的幾天邢者要怎么度過。

    田野絞盡腦汁想到?了一個還算貼切的形容：“所以你們現在就?是，史上最強曖昧期是嗎？”

    “唔……如果非要把?‘確定戀愛關系’當作最終目的的話，那可以這么認為吧。但你曉得的，我沒那么程式化啦?！背讨壅f?著轉動方向盤，“確定關系，然后才能牽手?、接吻，領結婚證，然后才能doi，我覺得這也挺沒意思的，容易錯過很多美好的瞬間?！?/br>
    “打個比方，如果小邢仔細思考之后覺得我并不適合結婚過日?子，于是就?決定不和?我成為戀人關系，那么我們之間是不是就?什么都不會發生了呢？”程舟說?著舔舔嘴唇，似乎在回味著什么，“那樣的話，我還挺慶幸自己的當機立斷的。人總會被什么牽絆著，相愛的人也不總是能走到?一起，但是如果能至少有過一個吻，這也挺不錯的不是嗎？”

    *

    事實證明田野的擔憂是沒錯的，那之后的幾天邢者確實過得異?；靵y。

    他開始戴耳機玩手?機，而且總是只戴一只耳朵，因?為他要惡補生理衛生知識，聽的全是不能公放的東西——只戴一只耳麥是要用另一只耳朵聽著，以防耳機漏音。

    20歲了，他更加扎實地明白了小孩是怎么生的。

    但是生理上的知識不足以解決他在心理上的迷惑，而他唯一能拉來商量商量的，還是只有小周：“小周，我問你個問題哦，就?是如果一個女孩她愿意和?你睡在一起……”

    小周大驚：“酒吧那個女的真跟你睡了？”

    *

    朋友的感情屬實令人擔憂，但自己的感情也會隨著年?齡的上升成為一個問題。

    至少在mama眼?中，是個大問題。

    當田野關閉飛行?模式時，首先看到?的是倪影mama在實在聯系不上她時做出的妥協：【好吧，也可能是我們做父母的太著急了，相信隨著倪影慢慢長大，她會意識到?自己的問題所在的。有勞田老師費心?。ū?/br>
    然而就?在田野松了口氣?，為問題真的會自己消失而感到?欣喜時，她看到?了自個兒?mama發來的消息。

    是一個風景頭像的微信，微信名是個簡單的笑臉表情。田野知道，這就?是mama給她介紹的相親對象了。

    她很快回了過去：【不想加陌生人微信?！?/br>
    mama：【小伙子我見過，人很好，家境也不錯。你不要忙著拒絕，先聊聊再說??！?/br>
    田野：【不需要，我想自由戀愛?！?/br>
    mama：【別不信邪，自己瞎談的未必比介紹的好?！?/br>
    田野：【我不想加?！?/br>
    mama：【唉，隨你吧！】

    mama：【叫你往東你偏要往西，從小到?大，你就?沒一件事是能讓我省心的！】

    田野好笑地看著屏幕。

    那個被面?館大娘評價為“從小沒讓家里cao過一點心”的她，和?這個沒讓mama省過一次心的她，她都快分不清到?底哪個才是自己了。

    第31章 問題

    結果還是加上了笑臉人的微信。

    因為?那晚回家后, mama和田野進行了一番長談。在看到那個架勢的時候，田野已經覺得自己會答應了。

    她知道，自己的mama是個講道理的人, mama從不會強迫她什么，只會給她盤清利弊之后由她自己做決定。

    mama先問她，對自己的終身大事有什么想法嗎？有沒有喜歡的人？有沒有覺得條件還不錯的對象？

    答案自然?是都沒有。

    mama便長長地?松了口氣：“那有人介紹你還不去見?, 你等什么呢？我就怕你自己在外面看中些?什么歪瓜裂棗的, 分又不好分，結又結不了。你看你之前忙學業、忙事業, 心思放在正道上?, 這就是最好的?，F在不說?事業有成, 但至少?在相親這方面，你也是站在金字塔尖尖上?的了?！?/br>
    田野還是沒鬧明白：“我要站在這個尖尖上?干嘛??？”

    “你怎么這么傻啊。你不知道多?少?人相親時被挑三揀四的，你看你呢？論家境，咱家在鵝鎮也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論長相，你不說?多?好看，至少?也算板板正正的。論職業, 你還是個老師，有教?育資源，寒暑假還能有空帶小孩。就這個條件，你找什么樣的不能找??？你好歹也得去相親市場上?看看, 不然?不白瞎你這么好的條件了？”

    mama說?：“你說?有幾個人, 這輩子能體會到一回眾星捧月的滋味？你就不想去試試嗎？”

    很荒誕的一件事是, 在聽著這些?話?的時候, 田野心里泛起了些?許欣喜。

    因為?mama很少?夸獎她什么, 她從小聽到的總是“沒眼神?”“沒出息”“一點?事都干不好”這些?話?，但告訴她“你的任務是學習, 其他的mama都會幫你cao持好”的，其實也是mama。

    唯一可以被稱贊一聲“值得表揚”的，就是考試名次靠前的時候，考到一些?證書的時候，保研成功的時候。

    作為?一個“人”，被mama這樣全方位的肯定，對田野來?說?似乎是第一次。

    然?而當mama繼續說?著“你看你這多?好啊，你也沒談過對象，說?出去也是老老實實孩子，男的其實都喜歡你這樣的”的時候，田野的神?色又暗淡些?許。

    因為?她根本不在乎男的喜不喜歡她這樣的，她只希望mama喜歡。

    就是這樣微弱的表情變化，mama立刻便捕捉到了：“怎么了野子？”

    “沒什么?！碧镆胺笱苤?，“我就是覺得很怪。加了這個男的微信的話?，我要不是誠心想跟他相處，那挺耽誤人時間的?？晌椰F在都還不認識他，我怎么知道我愿不愿意跟他相處呢？如果我像你說?的先加了再說?，照我的性格肯定也是會和他認真聊，這對我來?說?就會像完成一個任務……”

    她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就像當初考編一樣，一開始是不管怎么說?先報名。但以我的性格，只要報名了，我肯定會全力備考，最后要是考不上?我心里難受，考上?了……那也不是我想要的?！?/br>
    “怎么不是你想要的了？”mama看起來?很驚訝，“你是忘了你備考鐘市時那個崩潰的樣子了，你哪天不打電話?給我哭啊，你看你提前考上?了鵝鎮的編，這是不是把你從那種狀態里解救出來?了？”

    “可鐘市的編也是你讓我考的啊……”

    “怎么又是我讓你考的了？你要是能找到更好的工作，一個月賺多?少?多?少?錢，你以為?你會考編嗎？那還是你自己想考，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哪條路對你來?說?是最好的?！?/br>
    mama苦口婆心道：“找對象這事兒也一樣。女孩子緊俏的也就這幾年，等你歲數再大點?，管你是老師還是研究生，你都只能降級找對象，你以為?到時候你的焦慮能少?了？我們醫院有個女的，30多?歲了，男朋友還打她，她直接就說?了‘打死也嫁，實在焦慮得受不了了’，你說?你要變成這樣可怎么辦啊……”

    因為?事情過于離譜，田野都要懷疑是不是mama為?了嚇她編的。

    她覺得自己看起來?非常認真：“媽，我不會變成那樣的。我本來?從小到大就沒怎么跟男生接觸過，我沒覺得有什么大不了的。真要是到了那個地?步，我覺得我一輩子不結婚也可以活得很好?！?/br>
    但她沒想到mama會因此破防，聲音陡然?提高了八度：“瞎說?什么？哪有不結婚的呢？你以前不跟男生接觸，不代表你以后就不能跟男性接觸。你這孩子怎么永遠都是鉆牛角尖的，一點?變通不講呢？”

    田野也急了：“這跟講不講變通有什么關?系？我現在是沒必要和男生接觸，我又不是不敢?！?/br>
    “你沒必要？哪有女的沒必要和男的接觸的？那你這輩子怎么過？”

    “我就這樣過啊，我怎么就不能過了？”

    “你直接給我交個底吧！”mama喊道，“你和你那個小舟，你倆到底是什么關?系？”

    田野：“??？？？”

    *

    “噗——！”明明是很糟心的事情，程舟聽到最后竟忍不住笑噴，“想不到咱媽意外的前衛啊，能想到這事兒上?，說?明視野還是很開闊的嘛?！?/br>
    田野坐在高臺前，已經一杯下肚了：“我懷疑就算我真喜歡女的，我媽也會逼我結婚的?！?/br>
    而此時的程舟，很專業地?拿捏著調酒師腔調，和自己的“客人”聊著天：“不過也不怪她往這個角度想，你這樣長得不賴還一次戀愛沒談過的，確實很少?見?。至少?我是理解不了?！?/br>
    “嘖，你要說?對男生有好感的話?，那其實也不是沒有過?！碧镆芭貞浿?，“但我那個時候就是很惶恐，因為?我覺得有這種感覺就是成績要下降的前兆。不瞞你說?那時候我可瞧不上?那些?早戀的了，在我眼里一律標記為?女混混，我就怕我會變得和她們一樣。再然?后，我就沒有然?后了?！?/br>
    “好家伙，我們田小野修的還是無情道啊?！背讨埸c?點?頭，“哎，那你當時要是認識我，是不是也可瞧不上?我了？”

    “不見?得，因為?你成績好嗎。那時候凡是成績好的我都羨慕的要命，會覺得要是他們是我媽的孩子就好了，那我媽肯定會天天開心的?！碧镆罢f?。

    然?后酒吧里短暫地?靜了一會兒。

    程舟又問：“那那個笑臉人怎么樣呢？你不是還是加了嗎？”

    “說?實話?，還行?！迸泄偬镆跋騺?中肯，“說?話?挺有禮貌的，時不時地?問候一聲，跟網上?那些?奇葩相親男倒是不一樣?！?/br>
    “長相呢？”

    “這是身份證照片?！碧镆罢f?著遞上?手機。

    程舟接過來?看了一眼，不得不承認道：“咱媽到底還是疼你的。28歲，也不大?！?/br>
    田野苦笑一聲：“那最后沒成的話?，人家肯定說?，要么是他沒看上?我，要么是我不識好歹?！?/br>
    “別給自己這種壓力啊?！背讨厶嵝训?，“成不成決定權在你，這是你一句話?的事兒。工作說?到底是賺錢，忍忍還過得去，結婚那可是要doi的，到時候do不下去怎么辦？”

    “噦，已經開始犯惡心了?！碧镆罢f?，“但你知道我怕的是什么嗎？我覺得我還在那個圈里，現在是‘你都是個老師了，不相親豈不是浪費’，我怕再往后就是‘這么優秀的男人都看上?你了，你不結不是浪費’?！?/br>
    “我懂啦，我以前也有過這樣的朋友?！背讨壅f?著，視線有些?飄忽，仿佛透過田野看到了別的什么人。

    *

    程舟的那個高中時代的好友，就是被催婚催得受不了，在千萬遍的“這樣的可以了”“你還想找什么樣的”之下，賭氣地?點?頭答應了。

    緊接著男方就送禮上?門，訂婚，兩家人喜氣洋洋。

    然?而訂婚結束后，男方就逐漸不對勁兒了。之前答應的婚禮流程倒是都愿意做，但什么都是按最低標準來?。這時候女方父母其實也開始不高興了，但又不好意思說?退婚，只是反復試探，想等著女兒自己來?說?退婚的話?。

    而這個高中好友本人，也是個倔脾氣，真就硬著心腸，一副“你們逼我，我嫁了，滿意了吧”的模樣，到最后也沒松口，木著張臉結了婚。

    當時程舟去做伴娘，在看到婚禮禮堂的瞬間就哭出來?了——實在是太蕭條了。她想不通自己的好朋友怎么就嫁了這么個賤人。

    田野和那個朋友其實有很相似的一面，一樣的容易犯倔，一樣的死腦筋，一樣的愛自己的mama。

    所以在田野開始跟她說?這些?事兒的時候，程舟其實是有些?絕望的。

    但她轉念又想，自己不該貸款擔心，畢竟這次這小伙子看著還不錯，保不齊田野真會喜歡呢？

    而且現在程舟她自己也不一樣了，那些?無數次后悔沒有做的事，現在她是真做得出來?的。

    “田小野?！背讨劢械?，“你能答應我個事兒嗎？”

    “嗯？”

    “如果有一天你真的面對要不要和某個人結婚的抉擇，你一定要先問自己一個問題?！背讨壅f?，“就是如果婚禮當天我去搶親，你會跟我走嗎？”

    “如果會的話?，就別嫁?！?/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