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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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輕輕地把針織衫拽了下來,在她雪白的右肩上,盤踞著一條黑色的蛇文身,蛇頭鮮紅,鱗片上綻出數朵斑斕的小花。只是周圍的皮膚全是一片潮紅,還有淤青,簡直是一種鮮艷的傷痕累累。 很痛。游沁說。 不僅是文子佳,江雪荷都感到眼中一刺,游沁肩膀平直,一邊完好無損,更顯得另一邊觸目驚心,蛇幾乎像活過來一樣,隨著呼吸緩慢地輕微游動。 白寄凊兩片嘴唇張開,臺詞一個字還沒念出來,江雪荷忽然略帶驚訝地啊了一聲。 趙霜濃眉頭一皺,明顯的搶拍錯詞,剛要喊卡,江雪荷急促地捏住鼻梁,血沿著她的手直往下滴。 道具師吃了一驚,使勁搖頭,示意不是自己的錯,還沒到捏破血包的時候! 徒弟的演員叫卞梓慶,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男演員,在趙霜濃式劇組的高壓之下根本沒考慮突發情況,條件反射的露出既定好的驚訝神色,去扶江雪荷:師父! 白寄凊沒多想,自然而然地一驚,像劇本上的一樣伸手扶住江雪荷的臉頰,另一只手去捏她的鼻翼。但江雪荷沒按劇本出牌,反而伸手蓋到她手背上阻止。白寄凊當然不會讓她妨礙劇本的發展,輕輕一捏,江雪荷又是啊的一聲,鮮紅的液體嘩地一下就下來了。 這才是血包!白寄凊猛然反應過來,向前踏了一步,不斷地按壓著她的鼻翼。 趙霜濃不喊卡,江雪荷就虛弱地用臺詞挽回道:不好意思 徒弟說:我師父有流鼻血的老毛病,你這屋開著窗,空氣太干了。 沒事、沒事。游沁處理的很到位,血漸漸止住了,她白皙的手上,胳膊上沾滿了鮮紅的痕跡。 攝像機終于停了,趙霜濃居然事不關己的鼓起掌來:太好了,我本來想著文子佳知道自己有流鼻血的毛病,不會驚訝。但是現在這么一看,她又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會流,一點擬聲詞,反而會更生動一些。 她想了想,又補充道:真流就是比血包好,你們說呢? 此女已經滅絕人性了。江雪荷暗暗想道。 她第一次流鼻血,根本不知道為什么,頭也隱隱發暈,更怕搞砸了整場戲,臉后知后覺地一片血紅。 卞梓慶很有眼色,幫忙拿了冰毛巾,江雪荷還沒伸手,白寄凊已經接過去了。 她一點點地用毛巾擦凈江雪荷臉上的真正的鮮血和假血漿,一邊說道:趙導,放會假吧,別真工傷了。 江雪荷忙道:沒關系,馬上就好了。 趙霜濃倒不在意:不要緊,休息吧,今天第一天,挺開門紅的。 此女已經完全滅絕人性了! 兩人坐到休息室的椅子上,白寄凊已經擦到她的手,江雪荷有點不好意思:我自己來吧。 該擦我的了,你來?白寄凊說,一面拿毛巾擦拭自己的手指和胳膊,一面示意工作人員再拿一條毛巾。 白寄凊把新毛巾遞給江雪荷,簡短地說:敷前額。 江雪荷不會不識時務地說自己知道,默默地將冰毛巾敷到自己額頭上。 白寄凊說:趙導就是這樣,能拍多久就拍多久,不喜歡喊卡進入下一鏡。 這樣流暢,反正機位都準備好了。江雪荷按著毛巾,很真心的,謝謝你。 白寄凊沒答話,她很怕冷,忍不住扯了扯針織衫。 江雪荷站起一點身,把旁邊的毯子給她拿了過來:化妝組什么時候做的文身,很逼真。 不是做的。白寄凊摟著毛茸茸的毯子,將毛撫順,本來就是我的文身。 江雪荷頓了一頓,忍不住詫異:從來從來沒聽說過。 因為一直在拍戲,就會遮住。白寄凊理所當然地回答,我粉絲知道。 也是,自己又不是人家粉絲,怎么能對這點小事如數家珍。 江雪荷若有所思:所以劇本里才寫的是蛇嗎? 白寄凊嗯了一聲:一開始不是,趙導改的,原來反正也是類似的,挺險惡一個文身。 江雪荷很贊同這個形容,鮮紅的蛇頭至今仍殘留在她的視網膜上,吐著長長的信子。太過艷麗的東西,一定是有毒的。 白寄凊忽然抬起眼望著她:江姐,你不會因為害怕蛇,才流鼻血的吧? 不是。江雪荷立刻說,我不害怕蛇。 白寄凊聽完就笑了,不是害怕,為什么流鼻血,難道是因為太漂亮了嗎? 江雪荷其實不知道為什么。 當她不知道怎么辦才好的時候,通常會以不變應萬變。 她沉默不語,盡量平靜地看著白寄凊,努力揮掉腦海中影影綽綽的黑蛇。 白寄凊經??吹剿@種神態,在各種采訪中,一旦媒體提出了什么尖銳的,或者不好回答的問題,江雪荷就這樣溫和、平淡地凝視對方,表明自己在認真思考(怎么打太極拳),有時候還會含著微笑,微微點頭,用以敷衍。 江雪荷就是這樣的人,看似平易近人,其實心防很重,又很內向,怪不得沒什么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