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簽
省內外所有涉及過敏變態反應學科的頂級專家幾乎都被陸舜召集過來會診了一遍,前前后后幾十人被分成了好幾撥,但耗時一個多星期,得出的結論仍是只能維持現狀,沒有藥物能夠徹底治愈。 陸舜似乎對這個結果不甚滿意,于是讓助理繼續去國外搜尋治療過敏方面建樹卓越的專家。 這是陸懷晴萬萬沒有想到的,陸舜竟然對試圖治愈她酒精過敏的這件事情如此執著。 在私人醫院的vvip病房里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她正削著蘋果,聞言水果刀一下掉在地面上,發出當啷一聲巨響。 助理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繼續正色說道:“關于學業的問題,陸總的意思是等您出院了,請家教來家中一對一?!?/br> 她一著不慎,只是過敏進了醫院,并沒有大礙,也沒有嚴重到小時候需要搶救的那個地步??申懰磪s興師動眾的開始對她的人身行動進行了一步又一步的限制。 這與她心底隱隱希冀的那種關心,簡直背道而馳、天差地別。 可能這樣是對的,他做法或許令人倍感冷酷無情,但只用最有效的手段來限制她,達到他希望看到的結果,這就夠了。 其他的種種,實在也沒有必要納入他的考慮范圍。 可這種失去自由的處理方式,是她所接受不了的,再說陸舜連商量的余地也沒給過她。陸懷晴不禁有些生氣,他讓助理來轉達的這些事,都只是通知而已。 更過分的是,陸懷晴已經退了一步,老老實實的在這個24小時有專人看守的病房里住了一個星期,她以為她的溫順懂事,會讓陸舜有些許松懈,這事就這么含含糊糊揭過去算了,反正這件事終歸只是個意外,并不能真的怪某一個人。 但陸舜的專制遠超她的想象。 他如今居然想要讓她連學校都不去了,就在家里讀書,遠離一切、置身事外地“專心”預備高考。 雖然只有一年多,但陸懷晴也覺得煎熬。因為一對一的家教會在無形中給她增加巨大的壓力,這種行為好像是在表明:你擁有了這樣好的資源,如果將來沒有得到相應的成績,那就說明你天生就是愚蠢且失敗的庸才,你所擁有的再多也只是浪費而已。 事關面子與自尊心,雖然她只有十七歲,可青春期的中二病犯起來,擰巴的更令人發指。 助理將水果刀撿起來扔進垃圾桶,“抱歉,晴小姐,等下我會讓人再送一把新的過來。如果您沒有別的事,我就先回陸總那邊了?!?/br> 陸懷晴捏著那顆還沒削完皮的蘋果,在助理離開前,還是忍不住叫住了她。 “我知道他沒時間見我,能讓我跟小叔通個電話嗎?我不會耽誤他太久的?!?/br> 可笑的是,作為陸舜的親侄女,陸懷晴的通訊錄中并沒有他的手機號碼,她從陸舜那里得到過的聯系方式,只有一個司機的電話。 助理沉吟片刻,還是折步回來,拿出手機,當著陸懷晴的面,給陸舜撥去了電話:“喂,陳秘書嗎?陸總現在方便接電話嗎?” 那邊不知道回了什么,助理停了十幾秒,聲音轉瞬變得畢恭畢敬:“陸總,打擾了,晴小姐說她想跟您通個電話,讓我問問您的意思,您……方便嗎?” 然后陸懷晴看見助理走到床邊,把手中的電話調轉了一個方向,禮貌地交到了她的手上。 陸懷晴抬起手機貼到耳邊,不自覺的緊張了起來。 “小叔?!彼型赀@一聲,狠狠地咽了一下口水。 陸舜的聲音辨不出喜怒:“嗯,什么事?” “我……我不想請家教,我還是想回學校上課?!北緛砭妥龊脺蕚淞艘f,陸懷晴只能用上十二分的勇氣硬著頭皮嘗試更改陸舜的決定。 陸舜沉默了一瞬,“為什么?” 陸懷晴沒想到他會反問,她以為他會直接駁掉她的意見。 “醫院里太悶,家里更悶,我還是喜歡學校里,有同學在一塊,起碼更熱鬧一些?!?/br> 陸懷晴說的當然是謊話,她不知道多喜歡獨處,但她卻非常不喜歡被人像一個物品似的這樣安排,只能隨便胡謅一個理由欺騙陸舜。 不知道他那邊發生了什么事,陸舜沒有再講話,電話就這么被直接掛斷了,聽著電話里嘟嘟的忙音,陸懷晴一下子偃旗息鼓,垂頭喪氣。 她終于在心底里確認,陸舜這樣做,只是單純為了對她的父母有個交代而已,至于他本人,對自己,甚至連一絲同情心都不曾抱有過。 如果不是被這層血緣牽絆,估計以陸舜直來直往的性格,大概會冷血的唾棄她是個包袱累贅,連一片衣角都不會讓她沾到。 陸懷晴后知后覺,心底里悄然滋生的那支無名的幼苗由于沒有足夠的養分滋潤,開始有些枯萎,相信要不了多久,就會化作腐爛的春泥,深埋地底。 又過了幾日,陸懷晴已經認命地說服了自己,預備回家接受一對一教學,而在醫院的會診療程也終于結束,保姆阿姨來醫院幫她收拾完行李,又陪著她回了家。 到家后,她詢問阿姨,家教老師什么時候會來,阿姨卻告訴她:“先生沒有給您安排家教,說下周還讓司機送您回學校繼續上課?!?/br> 陸懷晴聽聞一怔,有些不敢相信,腳步停在原地。 那天他明明沒有回答,直接掛斷了她的電話,她以為陸舜是壓根不想理會她的幼稚脾氣,卻原來,他還是將她的請求聽了進去。 “知道了,阿姨您先去忙吧?!标憫亚鐩]有表露出開心或是吃驚的神色,只是平靜的接受了阿姨告知的這個結果。 轉過身來,她若有所思地一步一步慢慢走回臥室里,坐在寬大的書桌前,伸手在抽屜中拿出一支空白的書簽,這是她之前去南省旅游時,在古香古色的書店里淘到的,她一直特別愛惜,從來也舍不得輕易拿出來用。 陸懷晴抽出一支黑色的碳素筆,在書簽上工工整整地寫下一句話—— 行邁靡靡,中心搖搖。 寫完后,她將書簽插在最不常翻看的一本書中,就像把緊張寫在手心里吃掉那樣,她把心中惶惑寫下來夾進書里,對自己進行心里暗示。 這樣做就代表她把憂思煩擾都夾進了這本書里,這些負面情緒,都就此遠離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