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好餓了，你不說我都忘了?！?/br>
    “晚膳應當好了，里面已有人端著碗了，施主來這邊的小間吧，您與夫人在此不方便?！毙『蜕猩焓盅麅扇诉M門。

    蕭青棠又道多謝，和姜溶一起進了隔間，稍待片刻，小和尚便將吃食端來：一小桶粥，兩張胡餅，一碗菘菜。

    他皺了眉，看向對面坐著的人。

    “好餓好餓好餓！”姜溶擼擼袖子，吸溜一大口粥，喟嘆一聲，又咬一大口餅子，呲牙咧嘴地嚼，“好吃，就是有些硬?！?/br>
    人餓了，自然是吃什么都覺得好吃。

    蕭青棠默默垂眼：“慢些，當心噎著?！?/br>
    “好，你吃呀?！苯芨秋炞佣返貌灰鄻泛?，一點兒沒想那樣多。吃飽，她終于松了口氣，“吃好了?！?/br>
    蕭青棠笑看她一眼，默默將餅咀嚼完，收起她剩下的半張餅：“走吧，再不走天要黑了?！?/br>
    她牽住他的手，斗志昂揚：“好！走！”

    沒一會兒，她xiele氣，蔫兒噠噠地垂著腦袋，唉聲嘆氣：“怎么還不到？”

    “走累了？”蕭青棠停下看她。

    “嗯?！彼现{子，可憐極了。

    蕭青棠將餅子和竹燈交到她手中，往后退了幾步：“拿好，我背你?！?/br>
    她爬上他的背，往后看一眼，嚇得收回眼：“這么高，會不會摔了？”

    “摔不了，我就是把自己摔了，也不會把你摔了?！笔捛嗵木o緊勾住她的腿。

    她手腕牢牢握在一起，身子緊緊貼在他后背上，在他臉頰重重親了一口：“夫君，你真好！”

    蕭青棠揚了揚唇，加快步伐：“抱緊了，天要黑了，得快點兒走了?！?/br>
    “好，我抱緊了?！?/br>
    沉重的步伐夾雜著竹燈晃動的哐哐聲在樹林密布的山間窄道中回蕩，太陽漸漸落下，樹林先一步知曉，越發暗沉，已完全黑透，到達崖邊的草屋時卻還有一層淡淡光亮。

    蕭青棠出了一身熱汗，早將大氅脫了，此時迎著微寒的晚風，他抬頭眺望山下，將衣裳著上：“走吧，進屋?！?/br>
    屋中伸手不見五指，一點兒光亮也無，只能聞見一股灰塵味兒。

    “好黑呀?！苯茑宦?。

    “點上燈了會好一些?！笔捛嗵呐e著竹燈籠往里照了照，依稀可見凹凸不平的土炕和落滿灰塵的破舊桌椅，“摸摸信還不在袖子里?！?/br>
    姜溶摸了摸袖口，點點頭：“還在，但可不可以不讓人送信？”

    “為何？”蕭青棠吹了吹桌面的灰，竹燈籠放下，脫下竹罩。

    “這里好黑，你會害怕，我想在這兒陪你?！?/br>
    蕭青棠轉身看她，從袖中摸出那塊破玉佩塞到她手心里：“我不害怕，你明日乖乖和你家里人回去。這塊玉佩你拿著，若是遇見危險便亮出來?！?/br>
    她仰起頭，盈盈淚眼里燭火跳動：“騙人，你怕黑，你以前都要點著燈睡覺?！?/br>
    第67章

    蕭青棠彎身抱住身前的人, 不敢與她對視：“你不能再跟著我了，你看我現在自己都顧不上了。這里又臟又冷，你跟著我要吃很多苦的。你先回去, 回家待著?！?/br>
    “那你以后要去哪兒？去多久？還回不回來？”

    “我也還沒想好去哪兒, 要去多久?！?/br>
    姜溶推開他，看著他的眼睛，哀傷問：“你是不是不回來了？”

    “會回來的, 你在家等我, 我會回來的?！?/br>
    “可我舍不得你, 我想跟你在一塊兒?！?/br>
    他捧著她的臉，和她額頭相抵，笑著抹掉她眼角的淚珠：“有你這句話就夠了?！?/br>
    姜溶連連搖頭：“不夠不夠，要是你永遠不回來了怎么辦？我連去哪兒找你都不知曉。你總喜歡騙人, 是不是這回也是騙我的？”

    “我跟你保證，我一定會回來?！?/br>
    “我不信?！?/br>
    蕭青棠嘆息一聲：“溶寶, 你只是剛來這兒覺得新鮮, 多住兩日便會受不了。你看這里什么也沒有，想弄些吃的回來還要走很久的山路，你留在這兒沒法過以前的那種日子的?！?/br>
    “你沒讓我試過, 怎么知曉我不能呢？”姜溶晃晃他的手臂，“先不要送信好不好？你讓我先留下來試試?！?/br>
    蕭青棠與她對視良久，還是遵從內心深處最幽暗的想法。他想要溶寶留在身旁，何況若將溶寶放在京城里也并不是萬無一失, 皇帝若召溶寶進宮做威脅, 他只能就范。

    他點了點頭：“好, 你先住幾日，若是不想跟我走了, 也不要勉強自己，與我直說就是?！?/br>
    “好！”她一下咧開嘴，露出一排整齊的小白牙，“那我們是不是要去收拾東西？”

    “是，你站在這兒，我先地上挖個火坑，多點些火，讓屋子里亮堂一些?！?/br>
    “好?！彼怨远自谝贿厓?，看著蕭青棠從屋里尋了破爛的鋤頭，在炕邊的地上挖小坑，好奇問個不停，“那我們一會兒要去砍樹嗎？”

    蕭青棠挖好坑后又去翻看土炕：“對，要去后面砍些柴火，要點火堆，炕里也得燒火?！?/br>
    “什么是炕？”

    “就是在床底下挖個洞，洞里用柴火燒著?！?/br>
    “炒熟我們？”姜溶驚訝瞪大眼。

    蕭青棠將炕上的雜草理理，笑著拍拍她的腦袋：“這炕厚得很，我們熟不了，還會很暖和。走，砍柴去?！?/br>
    她被攬著朝前走：“那就是地籠一樣，是嗎？”

    “差不多?！笔捛嗵奈⑽⒌皖^，跨出門，看向遠處的月亮，“總歸很暖和，就是有些干燥。也幸好干燥，炕上鋪著的干草都還是好好的，沒有潮濕發霉?！?/br>
    姜溶也看著月亮，沒聽清他在說什么，興奮亂叫：“好亮好亮！”

    “是很亮?！泵魅绨讜?，幾乎不用挑燈。

    他們的影子長長的杵在前面，姜溶跳著去踩：“我們去哪兒砍柴？”

    “就在前面吧，亮堂?！笔捛嗵纳陨酝炝送煨渥?，提起砍刀，提醒一句，“你站遠點兒，別傷著你了?！?/br>
    “好嘞！”她就在不遠處站著，手對著月亮，做出各種動物的影子。

    蕭青棠抽空看她一眼，嘴角忍不住揚起，手中的砍刀似乎都輕了不少。

    天不早了，來不及細致劈柴，他砍了兩三棵歪脖子樹，拖到草屋前的空曠院子里，隨手跺成幾段，往屋里抱。

    姜溶跟在他身后，進進出出，一點兒不嫌累。

    土坑的火點亮，屋子瞬間又暖又亮起來。

    他用木棍捶打土炕上的破舊被褥，灰塵騰空而起，漂浮在空中，姜溶在他身后用影子做了一只燕子，在他眼前飛來飛去。

    “燕子來咬你咯~”

    蕭青棠笑笑，鋪好草褥子，轉頭做了一只小狗：“小狗來咬你了?！?/br>
    “燕子會飛，小狗咬不著的?！彼龅难嘧涌焖倭镒?。

    蕭青棠做的小狗在后面追。

    她一下慌了神，暈頭轉向，撞在他胸膛上，臉頰被咬了一口。

    “咬著了?！笔捛嗵牡皖^看著她，眼里星星點點的，全是笑意。

    “不行！”她氣歪了腦袋，“你犯規！”

    蕭青棠抓住她的手，在唇下親了親，聲音像兒時外祖母唱童謠哄她睡覺那樣輕柔：“哪兒犯規了？”

    “你咬的是我，不是燕子?！?/br>
    “好，那我讓你咬回來？”他伸著脖子，將臉遞過去。

    “呸！才不要！”姜溶在他唇角呸一口，又覺得好笑，彎著眉眼笑個不停。

    他看著她彎起的眉眼，忍不住也覺得開心，感覺連周圍的草房子都變成了仙境。

    “床大致收拾了一下，但肯定沒有家里的舒服，先將就睡兩日，我再想想法子，看看能不能換一床有些的來?！?/br>
    “好！”姜溶張開雙臂，大大抱住他。

    他側身，將人抱起放在炕上：“水也不好燒，暫且不洗漱了，待明日再說?！?/br>
    姜溶點頭：“好?！?/br>
    “你先坐一會兒，我來燒炕?！彼麖濐^在方才咬過的地方親一口，將柴火抱進來，塞進土炕灶門，往里添上柴火。

    沒過多久，炕燃起來，陣陣暖意燃出來。

    姜溶摸摸褥子：“好像熱起來了?！?/br>
    “一會兒會更暖和?！笔捛嗵膶⒚撓碌拇箅╀佋谌熳由?，抱人放在大氅上，“墊著會好一些，免得雜草扎人?！?/br>
    她挪了挪，拍拍大氅：“你也躺在這個上面?！?/br>
    蕭青棠彎了彎唇，除去靴子，用屋外檐下積的冷水沖了沖，和她擠在一塊兒。

    她拽來他的胳膊，枕在腦袋下：“你抱著我，這樣我們就都能在你的衣裳上啦?！?/br>
    蕭青棠微微側身，輕輕摟著她：“這樣呢？”

    她夠著脖子，在他下頜親了一口：“這樣也行?！?/br>
    “冷不冷？”

    “不冷，炕好暖和，你也好暖和?！?/br>
    “被子硬不硬？”

    “不硬呀，挺軟和的?！?/br>
    的確比蕭青棠想象得要好一些，被子褥子被暖烘烘的炕烤過，又蓬松起來，除了有些破舊外，蓋著倒還是那么回事。

    天還沒亮，炕里的火小了，懷里的人應當是察覺到冷，無意識縮了縮。

    蕭青棠緩緩睜開眼，悄聲起身，給她蓋好被子，出門又砍了些柴火添進炕里。

    清晨的風冰冷刺骨，走一趟，睡意全無，他干脆不睡了，將門拴好，提著砍刀下山，在臨近半山腰砍了一大捆柴火背到廟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