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動口不動手，諸位何必與這可憐眼疾者為難？”

    荀錦堯話畢，卻見對面那人目光發直，直往自己腰間玉笛瞅。想來該是看上他這價值不菲的玉笛，見財眼開，拋命不顧。

    果不其然，下一刻，那人便拔腿跑回另兩人身側呼喊：“我們三人打那小白臉一人還不是綽綽有余？新來的這個瞅著可比地上那瞎子還有錢！”

    這就沒辦法了。荀錦堯無奈嘆了嘆：“冥頑不靈?！?/br>
    借著抽笛子的動作，荀錦堯眼角余光瞥見竹桿底下坐著的瞎子正昂首“看”他。

    荀錦堯不合時宜微微一怔，愣愣眨了眨眼。

    可瞎子只是靜靜望著他，面無表情，也不出聲，唯有身后發絲被風輕輕卷起，悄無聲息地融入竹影夜色。

    竹葉仍舊窸窸窣窣地響，荀錦堯始終未回神。

    盡管未見瞎子全貌，但光看大致輪廓，荀錦堯有一種直覺——這瞎子的原本樣貌，定是俊美至極。

    耳畔聽著身側動靜，荀錦堯收回神，如常轉回頭，囑咐一句：“原地坐著不要動作?！?/br>
    “嗯?！毕棺拥偷蛻寺?。

    竹林間，玉笛與竹桿連連相碰，噼里啪啦一陣響。

    不出多時，荀錦堯重新收回玉笛。

    “仙長，是我等有眼不識泰山，您可饒了我們罷……”三人紛紛跪地求饒。

    “你三人出招不夠狠辣，不似有行兇殺人的經歷?！避麇\堯道，“未造殺孽，因而我不出劍，只以笛相戰?！?/br>
    “不過，你三人此舉，我定會與城內監察使相告，如若再有下次便做好入獄受審的準備罷?！避麇\堯嚴肅警告。

    “是是是……”三人連聲應著，連滾帶爬，逃出了荀錦堯視野以外。

    荀錦堯適才回過身，微微彎身，向瞎子伸出手來。伸完他才想起這人看不見東西，正要直接撈起瞎子的手，卻沒想到，瞎子抬手將手擱去了他手心。

    他一愣。

    在他愣神期間，瞎子便借著他的手和身側竹桿自己站起身來，隨即利落收回手。

    “多謝仙長相助?！毕棺訌澠鸫絹頊\淺笑，“仙長好厲害?！?/br>
    順著他起身的動作，荀錦堯鼻尖捕捉到一絲若有似無的血腥氣。

    或許這瞎子有什么不尋常背景？

    萍水相逢，有些事不該多問。荀錦堯拂去思緒，輕輕搖頭：“無妨。路見不平，盡我所能搭手相助罷了?！?/br>
    “你家在何處？我見你身體不便，可送你一程?！?/br>
    “沒有家?！毕棺诱Z氣平靜道，“家里被人一把火燒了，老早以前就燒了，我流浪多年，沒有修行的機會，只能耍些花拳繡腳。前幾日總算惹了仇家不滿，仇家一怒之下帶人把我眼睛劃了，身子也刮傷了?！?/br>
    “……”荀錦堯一時無言，暗暗心道：這毫無保留的瞎子，竟把自己老底跟外人兜了個干凈。

    荀錦堯覺得可憐又覺幾分無奈，和氣笑了下，想起瞎子方才的舉動，便問：“你是真瞎了么？”

    “沒有，”瞎子答得很快，“只是被劃得眼神不太好使，看什么都模模糊糊的，仿佛隔幾重大霧，越遠越瞧不清，跟瞎了也無甚區別。我便拿白紗纏了眼，這幾日多靠聽聲辨位?！?/br>
    既如此，再當人是瞎子就不禮貌了。荀錦堯便問：“小友如何稱呼？”

    “我嘛……”瞎子偏頭笑了笑。

    “婁念?！?/br>
    “婁是樓閣的樓去掉木字旁，念是念念不忘的念?！?/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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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念：我好柔弱?。ㄑb的）

    阿堯：看透不說透

    某人：吃瓜看好戲

    小劇場：

    新任魔尊：性別男，年齡不明，身世不明，但唯有一點在訊紙上寫的清楚明了——他，是個八百度的近視眼。（暫時近視，會恢復的?。?/br>
    第4章 你忍心嗎？

    窗子支起，清風入室，裹挾馥郁花香。荀錦堯試著木盆中水溫，視線飄去窗前，婁念正坐在那處，手肘搭于窗楞，白皙的指尖在頰邊一點一點，姿態疏懶散漫……可視線再往下，對方腰板繃直，那是習武之人時刻警惕提防的無意之舉。

    他眨了眨眼，恰巧婁念轉臉過來，短暫“看”他一息，微微勾唇喚他：“荀仙長?！?/br>
    荀錦堯再未與他對視，將水盆擱在桌上：“自己過來拿巾帕擦擦身子?！?/br>
    不久前在竹林，荀錦堯路見不平，順手搭救，沒打算再多管閑事，隨口與婁念交代幾句，撒手離去，放婁念自生自滅。

    熟料剛走幾步，身后人痛苦咳出幾聲，一手捂胸腹，另一手捂在唇前，指縫滲出鮮紅的血跡，向他露出來個虛弱的笑：“不妨事的荀仙長，你放我一人在……咳?！?/br>
    他后話被一陣猛烈的咳嗽堵回。

    若是一無家可歸的可憐瞎子，不好坐視不管。荀錦堯看在眼里，心生惻隱，未能獨身離去，小心攙他一路回了飛花城里的客棧。

    眼見婁念笨手笨腳撈起水盆邊的巾帕，荀錦堯道：“我明日有事出行?！?/br>
    “行”字還未說出，只聽嘩啦一聲，婁念拿掉剛找見的巾帕，濺起的水花染濕一小片前襟，立時仰臉看他，纖薄的唇抿緊下撇，不吭聲。

    “……”眼神不好，是挺麻煩。

    荀錦堯稍作沉默，看他可憐，上前把巾帕擰干了遞給他，聲線放得溫和，與他安慰：“明日你自行在客棧待著，不要亂跑，無人借你眼疾欺辱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