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被遺棄的巷子角
馬車穩穩的朝著郡主府的方向駛去,街上的人明顯比來時少了許多,應是到了中飯時間的緣故。 戚笈卿方才在俞府點心吃得有些撐,手指擺弄著八寶盒里的消食果脯,有一搭沒一搭的咬上一口。 瞥到外面的前門大街,她想起什么,開口吩咐外面的孔武:“回府后,你拿著我的腰牌去趟季府,給季何送些我平時用的膏藥和兩壇邊關帶來的羊奶酒?!?/br> “方才我明知道他大概是嚇唬那小孩,下手卻忘了輕重,現下想來倒有些愧疚?!?/br> 說著,她摸向腰間,突然臉色一僵。 腰牌,不見了。 京城西面的巷子角大概是京城最荒涼的地方,錯落著一排排破舊的平屋,顯得十分擁擠和窮酸。 偶爾有婦人從巷子里出來,身上穿著的布衣打了密密麻麻的補丁。 那人曾提過自己的住址,還警告過她待日后回京來訪,切不可表露出一絲嫌棄之意,因為那里有他的摯愛之人,但又說倘若真看不過去非要接濟,他是歡迎的。 戚笈卿想到最后一句,表情不禁柔和下來,朝人問了路后,在巷子里拐了幾道,最終停在一處破舊的宅院前。 她抬手敲門,生銹的銅環壓在木門上,發出顫巍巍的響聲。 里面過了許久,才傳來一陣稀索的腳步聲。 木門發出嘎吱一聲,一個穿著孝服的年輕女子出現在她們面前,門縫里目及之處皆是肅冷的白色。 女子瞧見身份明顯不一般的戚笈卿,憔悴的臉龐浮現些許詫異:“請問,你是?” 戚笈卿未曾料到這樣的場景,頓了頓,才道:“我來找一個姓謝的孩子?!?/br> 年輕女子打量著戚笈卿面上明顯話未說盡的表情,忽然嘆口氣:“莫不是庭兒又去偷東西了吧?!?/br> 說著,她將半敞的門打開 :“你先進來罷?!?/br> 戚笈卿踏入院子,目光在正屋門前懸掛的匾額上停住。 歷經多年風雨,上面字跡模糊得快與周圍的木料融為一體,隱約可見蒼勁有力的“忠武精勇”四字。 她突然想起巷子角在前朝算得上是繁華之地,直到末年一場叛亂,才漸漸被人遺棄。 “家中有喪事,沒甚吃食,招待不周了?!蹦贻p女子名叫阿杏,她端來一碗茶水,語氣很是抱歉。 戚笈卿收回在屋中打量的目光,沉吟問道:“不知去世的人是?” 阿杏苦笑:“是那孩子的祖母,我是他姨母?!?/br> 她怔了一下,一時啞然,原來謝家如今竟只剩那孩子一人了。 兩人閑聊了許久,謝庭始終不見蹤影。 阿杏看了眼天色,尷尬的嘟噥道:“奇怪,往日這時候他該回來了呀?!?/br> 戚笈卿不愿再叨擾,索性問了那孩子平日常去的幾個地方,站起身告辭。 離開前,她去靈堂跪拜了一下謝家祖母,在阿杏誠惶誠恐的感謝中離開了。 走出巷子前經過一條極窄的小道,幾只雀鳥撲騰飛起,戚笈卿眸光一動,手指迅速摸上腰間軟鞭。 誰知一包藥粉自墻頭撒落,軟鞭抽中粉包,將藥粉揚得更均勻。 她屏住呼吸,下意識想要用輕功,動作突然停滯,隨后腳步匆忙往后撤退。然而一瞬間的失策,足夠讓粉末撒落在裸露的皮膚上。 倒下時墻頭閃過少年幽黑得發亮的眼睛,她不由在心里暗罵。 謝庭果然跟他老子一樣狗膽包天。 顧氏醫館的一處僻靜屋舍。 秦挽推開木門,端著冒著熱氣的銅盆進來,放在盆架上。 她用架上的白帕浸入熱湯中,擰干后遞給坐在榻邊的青袍男子:“顧大夫,給?!?/br> 顧岺塵清淡的眸光動了下,冷玉般骨節分明的手指接過熱帕,俯身微微前傾,動作細致的替榻上昏迷之人擦拭額頭傷處。 熱氣刺激著傷口的神經,戚笈卿幽幽轉醒,鼻翼動了動,聞到一股久違且熟悉的草藥氣味。 她茫茫然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清雋淡漠的側臉,驚得霎時瞪大了雙眼。 那人握著帕子的手腕微動,離她極近的面龐調整了角度,薄唇幾乎快要貼上她的鼻尖,她不錯眼的盯著那雙淺色唇辦,目光漸漸發直,思緒徹底中斷。 直到那雙薄唇微微抿直,施加在額頭的力道驀然加重,戚笈卿不由悶哼一聲,訕訕的收回視線。 她老老實實的眼觀鼻鼻觀心,暗暗腹誹到底是哪個不長眼的,送哪里不好非要把她送到顧岺塵這里。 幾里之外的郡主府,同吳寅交代完情況的孔武毫無征兆的打了個噴嚏,一抬頭,險些沖撞到迎面而來的冷肅男人。 顧岺塵處理完傷口,將帕子丟回木盆里,淡聲吩咐秦挽:“將她上衣脫了?!?/br> 醫者無意,患者有心,戚笈卿猛地抬頭,動作牽扯太大,渾身登時又麻又痛,尤其是胸口,仿若壓著一塊巨石。 她臉色疼得煞白,這才意識到自己恐怕不僅僅中迷藥這么簡單。 但眼睜睜看著秦挽走過來,由不得她認命,因為她沒忘記昨夜沉簡珩放肆縱欲,她身上現下真真是有些不能見人…… 秦挽看出她的抗拒,只當她介意有男子在一旁,好心安撫道:“這位姑娘,眼下你中毒頗深,需用針灸排出體內,顧大夫只是為了方便給你解毒?!?/br> 戚笈卿頭疼的閉了閉眼,等秦挽真正要上手解她衣襟時,終究還是覺得不妥,急喝出聲:“別碰我!” 她在西潼關發號施令慣了,聲音慣是威嚴,不輕易容人違逆,秦挽被喝得心頭一震,愣是不敢再繼續。 顧岺塵正將木案上的銀針布包平鋪展開,足足三尺余長,大小銀針緊密排列,寒光凜凜。 他連頭都沒有轉一下,漠然道:“別管她?!?/br> 這邊戚笈卿聞言瞪著秦挽,態度剛烈得仿佛她再動一下,就要咬舌自盡。 秦挽著實無法下手,為難的求助:“顧大夫,這……” 顧岺塵用火折子將油燈點上,這才轉過身,掃了一眼戚笈卿。 她垂眸避開那抹不容忽視的視線,唇角抿平,眉頭皺得很緊。 這是真不愿意了。 他收回目光,思索片刻道:“秦挽,你出去罷?!?/br> 秦挽愣?。骸鞍?,那,那這兒……” 顧岺塵仿佛對這種場面駕輕就熟,語氣淡淡:“無需擔心?!?/br> 秦挽一頭霧水的退出木屋,木門吱呀一聲閉合時,一個念頭一閃而過,以往針灸排毒的活兒都是丟給醫館里的柳大夫,怎么今兒顧大夫愿意親自動手了。 屋內,顧岺塵繼續擺放醫具,始終沒有搭理躺在榻上的傷患。 戚笈卿不是很能摸準他如今的脾氣,糾結了一會折中說道:“我……有些不方便,要不讓人去府上把雁籮叫來?” 顧岺塵停下動作,瞥她一眼,淡淡地拋出一句:“等她來給郡主收尸么?” 戚笈卿睥著他的臉色,訕訕閉上嘴。 眼前冷雋之人同她對視許久,緩步走向榻前,傾下身,干凈修長的手指搭到她腰間的裙帶,垂眸專注地一一解開結扣。 “你……”戚笈卿瞪直一雙杏眼,張開雙唇,半天沒吭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就在她腦中轟然一片之時,顧岺塵已經將衣結全部解開,手臂穿過她后腰的縫隙,溫涼的手掌握住腰側,將她上身微微抬起,另一只手去脫掉罩在身上的里裙。 腰側被碰觸的地方仿佛要燒起來,戚笈卿微不由屏住了呼吸。 顧岺塵許久未做這樣的事,總歸不太熟練,握著她的腰稍稍往上抬了抬,她的鼻尖便抵在他胸口處。 嗅著自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藥香,一抹紅霞沿著她的脖頸爬上耳垂。 里衣費了點時間被褪掉,纖長勁瘦的身體只剩裘衣勉強遮擋,歡愛過后的痕跡暴露無遺。 顧岺塵目光從那些痕跡上一掠而過,無甚反應,托著腰稍稍用力將她翻過身來,露出布著零星咬痕的裸背。 戚笈卿木著臉將自己埋在枕頭里,覺得這輩子最為窘迫的時刻也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