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初回俞府
自十五歲那年大鬧俞朝謹的婚事后,戚笈卿就再也沒有踏進過俞府,六年說長也不長,俞府的布局變動甚至沒有皇宮大。 下人通報后,府里只聞一陣兵荒馬亂。 等到俞三夫人帶著人趕來迎接時,戚笈卿已經旁若無人的掐了數朵纏在影壁上的紫藤花,編成花環戴在腕上,眼下手里正在編第二支。 “戚元郡主!”俞三夫人兩眼一黑,三步并作兩步上前。 她強行把身體插進人和花墻中間,勉力強顏歡笑道:“讓郡主久候多時,怠慢之處望請見諒,還請快快入內?!?/br> 戚笈卿聳肩咕噥了句可惜,隨意的將手里未完成的花環丟在地上,在俞三夫人快要暈倒了的臉色中,寬容大量道:“三夫人客氣了,俞府向來家事繁忙,稍等片刻又有何妨?!?/br> 進入俞府,穿過藤枝纏繞的廊道,裙角帶起微風拂動。廊角懸掛的紅繩銅鈴發出清脆的聲音,與廊外庭院的匾額上‘寧靜’二字自相矛盾。 許是察覺到戚笈卿的目光稍顯疑惑,俞三夫人笑著解釋:“婚事太匆忙,府中來不及裝飾,便仿照前朝習俗,用此物代替了,這還是……” “我就知道你會來,但沒想到你連回門都等不及?!?/br> 岔路口突然冒出一個人,擋在道上掃視她一圈,開口就是冷嘲熱諷。 此人一身華貴的翡色挑線長裙,高盤起的隨云髻斜插一枝碎玉金步搖,顯出幾分驕矜凌人之氣。 戚笈卿悠悠抬眼看她,就差把你怎么還在俞府的疑問寫在臉上,精準的激怒了俞青蘿。 她登時柳眉倒豎,臉色紅白交錯。 正要發難時,俞三夫人趕緊打圓場,輕咳一聲道:“青蘿,我們正要去見老夫人,你可要一起?” 俞青蘿抱著手臂,語氣里滿是不屑:“我不要,誰知道她憋著什么壞呢,我可不想平白沒了一天的好興致!” 說罷她憤憤瞪了戚笈卿一眼,旋即同她擦身而過,帶起一股余怒未消的勁風。 沒過多久,府門的方向傳來一聲嬌喝:“到底是哪個不長眼的,竟敢動本小姐辛辛苦苦養出來的花?” 主屋內,上過兩輪茶后氣氛仍是詭異,俞二、三夫人同幾位族中夫人作陪,輪流同今日的不速之客客套寒暄,余光卻瞥著座上精神不佳的俞老夫人,暗暗著急。 戚笈卿則是支著頭,吃著茶點,正大光明的欣賞這位老太太尚未從打擊中恢復的頹然臉色,這姿態莫名給人一種拿人下飯的錯覺。 “我府上沒收到你的拜帖,你今日突然過來,是有什么要緊的事么?” 俞老夫人扶額無聲的嘆氣,總算肯面對現實,開口道。 戚笈卿吃掉碟里的最后一塊藕粉糕,示意下人再添一盤,拍掉指尖沾到的糖粉,笑道:“實是有幾件甚為要緊的事?!?/br> “其一,”她坐直身體,伸出一根纖長手指,認真的搖了搖:“今早用膳時上來一份奶皮軟糕,我突然想起府上有個廚子做的點心才是一絕,剛才一嘗味道更勝從前,所以想打個商量?!?/br> “不如將那個叫什么王貴的管事退回來,把廚子接過去,這樣也免得我每每想吃都要來府上叨擾各位,怪麻煩的?!?/br> 屋里的人紛紛面面相覷,震驚的看向她,大概是沒見過這么厚臉皮的人,連吃帶拿,竟還知道講究有來有回。 要知道俞老夫人出身薊州,遠嫁來京都,這些年來沒有水土不服,府里的這位廚子功不可沒。 俞老夫人率先反應過來,閉了閉眼,揮揮手道:“那廚子還是我出嫁時從娘家帶過來的,這么多年我也吃膩了,你既想要,給你便是?!?/br> 在場的都是見過世面的人,神色還算滴水不漏,唯有俞三夫人尚且年輕,臉上流露出訝異之色,張口欲言,卻被俞二夫人一個眼神制止住了。 戚笈卿撓撓頭,想了想伸出第二根手指:“其二,我記得當年俞朝謹議親時,大夫人曾拿出一對南紅瑪瑙玉鐲,說是俞府世代傳給嫡長媳的名貴珍寶,今早我粗粗掃了一眼聘禮單子,似是沒瞧見?!?/br> 她停頓片刻,繼續道:“不知是我看漏了呢,還是大夫人打算等我隨俞朝謹回門時再送給我呢?” 俞老夫人蹙起眉,盯著她許久不言,屋內眾人神情各異,惴惴不敢言。 最終還是俞二夫人出言調和:“戚元,你既見過聘單,自然知曉俞府備的下聘之禮件件皆是貴重之物,何必費心思計較那勞什子玉鐲呢?” 俞三夫人連忙附和:“是呀是呀,大嫂現下因故見不得你,但當初她準備聘禮時著實費了許多心思,是萬分重視謹兒與你的婚事的?!?/br> “哦,這樣呀?!逼蒹徘潼c頭表示理解,隨后想也不想的伸出第三根手指:“那么還有第三件?!?/br> “昨日大婚,算起來俞朝謹是入贅我郡主府,日后我的孩子,只會隨我的姓,入戚家的族譜,與俞家無任何干系?!?/br> 她掃了一圈眾人愕然的神情,聳聳肩:“可惜俞相和大夫人沒能當面聽到這個消息,麻煩諸位記得替我轉告一下?!?/br> 俞老夫人臉色已然鐵青,壓著怒氣道:“戚元,你明知道俞氏一族的祖訓,何必這般為難?” 戚笈卿理了理衣裙,站起身才答:“老夫人,我看你們也無甚誠意,好像沒資格指摘我?!?/br> 她隨意笑笑,挑釁道:“我與俞家向來各走一道,你們既然不想上我的船,倒是努努力啊,現在也不是來不及?!?/br> 說罷,她徑自告退,留下一眾表情紛雜之人,轉身離開。 春日盛午陽光刺眼,戚笈卿從里面出來不由瞇了瞇眼,隨即和躲在墻角偷聽的俞青蘿對上了眼。 她露出一副見怪不怪的表情,抬腿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 俞青蘿尚處在震驚的余波之中,見狀連忙三步并作兩步追了上來,壓著聲音劈頭蓋臉道:“你打仗打瘋了,還是在邊關待傻了?你有病啊招惹她們,還想不想在京城的夫人圈里混了?” 戚笈卿看她一眼,莫名其妙:“我如今是從三品昭娬將軍,日后是要混官場的,哪有時間同她們糾纏?” 這話說的,平白無故高人一等似的,令人張口結舌,竟反駁不出話來。 “可……你,祖母都愿意把娘家帶來的廚子給你,她已經在示好了,你好端端的做甚非要撕破臉?” 俞青蘿百思不得其解的分析,停頓一下,猶自懷疑:“難道……你不喜歡我堂兄了?不會吧?你……” 戚笈卿已經走到大門口,反而不著急了,停下腳步直視于她:“那你呢,還喜歡傅冉嗎?” 俞青蘿聽到這個名字臉色霎時一白,脫口而出道:“怎么可能?” 紫藤花枝隨風搖曳,細碎花瓣旋落在兩人的衣裙上,空氣里除了花香,甚是安靜。 戚笈卿被她過激的反應嚇了一跳,倒沒多想,只攤起手反問:“那你看,我是比你更長情的人嗎?” 俞青蘿無言以對,沒好氣道:“我只是覺得,邊關窮鄉僻壤的,應該沒人能比我堂兄更入得了你的眼罷了?!?/br> “哈?!逼蒹徘涞谋砬橛幸凰查g變得很難看,隨即輕飄飄瞥她一眼,丟下兩個字:“笑話?!?/br> ———————————— 起標題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