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
這倆新兵居然比自己這些老兵跪得還要久。 老兵唐曉東撓頭說:“這倆新兵瘋了吧,待會兒別把腳指頭給跪折了!” 魏胖子說:“你放心,他倆臥姿據槍趴過四小時,直接趴進醫療室里去了?!?/br> 唐曉東看了看魏胖子,又看看看李正和張建,忍不住問:“他倆有仇是吧?” 魏胖子說:“仇倒是沒什么仇,不過他倆只要較勁起來,十匹馬都拉不住?!?/br> 最后到了50分鐘的時候,還是侯軍喊停了。 因為倆人的臉上的肌rou都開始抽搐,那表情就跟吞了幾斤砒霜暫時又死不去的痛苦樣。 再這么跪下去,會出事。 侯軍雖然訓練兇猛,可不傻。 搞個跪姿據槍直接跪出倆殘廢來,他這排長當倒頭不說,這輩子估計睡覺都睡不安穩了。 “50分鐘!停!起來!” 侯軍卡住了秒表,讓倆人起來。 但倆人都沒動靜。 “還他媽較勁呢!我命令你們起來!”侯軍火了。 倆人還是沒動。 最后,張建憋不住了,嘴唇顫了幾下,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起不來了……” 大家伙這才明白過來。 不是不想起來,是真起不來了。 魏胖子和吳一等人一擁而上,將倆人架了起來這才算完事。 李正和張建從飯堂里出來的時候,謝東和指導員彭立欽在二樓的小會議室靠飯堂方向的那扇窗后站著,看著倆個鐵拐李以一種令人捧腹的姿勢回排房。 到臨了,彭立欽說:“我說老謝,你是不是該和侯軍談談,訓練不能往死里搞,現在都獨生子女多,出點啥事我們怎么交待?” 彭立欽從前在團里當干事,其實已經快到轉業年齡了,之所以下放到四連當指導員,有種說法是他想在轉業之前到基層戰斗連隊里掛個實職,將來到了地方上安置的時候別人看檔案也不至于連一點帶兵經驗都沒有。 好歹一個基層連隊也百多號人,能將百多號人管好的軍官肯定具備一定的管理能力。 有這份經歷,履歷上至少增色不少。 但在機關里待久的干部多少有點謹慎怕似的臭毛病,其實也不難理解,在機關里和首長接觸多,做事講究細,講究慎,久而久之反倒束手束腳。 基層連隊不一樣,這是作戰單位,在這里不吃機關里的那套,在這里講究的是猛,太細了往往會被當做婆媽。 謝東說:“侯軍這人我了解,還是有分寸的。再說了,哪個新兵剛開始練這玩意的時候不是一瘸一拐的,很常見。別的不說,就說投彈,你當兵的時候試過投手榴彈投到手拿不住筷子的滋味嗎?” 這話就微妙了。 其實謝東和彭立欽在工作上沒啥矛盾,不過打心底就是有些看不上這個上尉指導員。 或許是因為彭立欽下四連多少有點兒鍍金轉業的色彩在里頭,因此他看不大上這個比自己年齡大幾歲的上尉。 彭立欽是地方直考軍校的那種軍官,他接受的軍事訓練僅限于在院校里的那幾年,而且也不是步兵指揮或者裝甲指揮專業,妥妥的政工干部。 說當兵投彈投到筷子拿不住那種一般都是步校指揮系或者真正從當兵起家然后再考軍校畢業出來的軍官才會嘗試過。 謝東看不上彭立欽還有另一個原因,這搞政工出身的彭立欽對于步兵專業其實并不在行。 最缺啥就在乎啥。 彭立欽最怕別人說他業務不精。 平時沒事他就喜歡去訓練場上轉悠,看哪個班在搞訓練,他就上去裝作內行地站在一旁卷著手在那里看,把訓練的兵看得心里發毛,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那個動作不規范了。 看完了還咳嗽兩聲,說幾句不痛不癢的話,讓人摸不著他的底細,又覺得高深莫測。 不過,這種事哪有不穿幫的? 來了四連半年多,大家伙慢慢就明白了,在訓練上指導員就是個銀樣镴槍頭。 但好歹是指導員,于是有些心思活泛的老兵就會故意說幾句好話,裝作謙虛向彭立欽請教,等彭立欽點評幾句后又不留痕跡地故作恍然大悟和受益匪淺狀,讓指導員很是受用。 四連的老兵油子們都知道兩個主官的軍事水平。 私底下,大家都說對連長要露一手——連長是行家,你露一手,真有水平,連長會高看你一眼。 對指導員要夸一嘴,因為指導員喜歡人家夸他軍事精通。 謝東故意這么說,其實在裝傻充愣,多少有些提醒彭立欽的意思——您可不是當兵出身,不懂。 “當然試過,當年我們每天都要投彈,每天都要投好幾百次,我的手都投出腱鞘炎來了……” 彭立欽掩飾住自己的尷尬,開始吹牛逼。 謝東見他那樣,已知他心中尷尬到已經快要投河自盡了,也不好繼續追擊,于是話鋒一轉道:“這段時間訓練嚴格點也是好事,畢竟離演習的時間越來越近了?!?/br> 這回彭立欽倒是贊同了,點頭道:“對,我聽說這次演習拉動我們整個集團軍,動作很大,是改編前的一次摸底,干系重大?!?/br> 第0147章 關系重大 彭立欽所言也正是謝東所擔心的。 現在關于軍演的消息滿天飛。 最關鍵的一個信息是,這次軍演不是去大草原的紅藍軍基地,而是由已經改編完成的a集團軍作為藍方,d集團軍為紅方,在軍區的范圍內進行一次實戰化模擬演習。 時間未定。 地點未定。 形式未定。 一切都是未知數。 只等一道命令下達,隨時拉動,全方位模擬實戰。 說是模擬實戰,其實不少的干部都在傳一個消息,因為未來要改旅,不少多余的編制會被裁撤。旅屬于扁平化指揮,相比起師來說,命令從上之下下達的層級減少,意味著中間轉發的次數減少,所需的軍官減少。 以往的師指揮系統相較于旅來說比較臃腫,改編后,許多以前機關的軍官就要面臨一個問題,那就是要么下基層作戰連隊擔任指揮軍官,要么就被要求轉業。 像彭立欽如今下四連,也是早就預料到今天這種情況,早作準備罷了。 還有就是因為師和旅的人數編制不一樣,軍官隊伍也會壓縮,求精不求多,因此基層的指揮軍官同樣面臨著是否被裁撤的問題。 一個師,軍官不少。 年齡、資歷、學歷等等相同或者相近的也不少。 誰走? 誰留? 這個問題不是光拿著檔案看看就能下決定的。 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 有什么比一次實戰演習更直接,更能考驗每一級指揮能力的呢? 正因如此,這次即將到來的演習就有了不一樣的意義。 謝東說:“我也是擔心這事,所以才讓咱們連里的那些排長不光要抓好新兵和老兵的訓練,自己也該好好練練軍事,鉆研一下業務,否則這次改編,恐怕就要脫軍裝嘍!” 彭立欽嘆了口氣道:“唉,那都跟我沒什么關系了,我這種情況,早就到頭了,轉業也好,從此可以回家老婆孩子熱炕頭了,不用牛郎織女天各一方了?!?/br> 謝東笑道:“老彭我看你好像并不高興?!?/br> 彭立欽一愣,旋即苦笑一下,什么都沒說,扭頭回房去了。 其實不光四連,整個猛虎團所有連隊都和四連的官兵一個想法。 老兵想留的,干部想留的,都各有心思。 反倒是新兵,反正第一年到,總不會讓他們馬上退伍。 軍區領導征詢在e師蹲點的莊嚴對改編有什么建議。 莊嚴寫了個報告,結合自己在e師蹲點看到的和觀察到的一切,洋洋灑灑寫了五千多字。 其實中心建議就一個——晚改不如早改。 道理很簡單,今年e師的新兵剛下連隊,他們開始專業訓練的時間不長,等同白紙,要改專業還相對容易。 如果再過兩三個月再改,這服役時間等同少了一段不說,專業也學了,改編后如果部隊性質有變化,專業還得重新調整,有些甚至要重頭再學,那樣等同浪費之前的時間。 這個報告嚴肅看完后直接送到了軍區首長的手里。 很快,莊嚴接到了命令——演習將于15天后舉行,具體時間由軍區導演部安排,莊嚴作為e師軍改的協調工作人員,對本次e師軍演中存在的問題和改編方向、建議等等形成報告,最后送軍區審核。 事關重大。 莊嚴覺得自己肩膀上的擔子重了。 不光如此,他還有一點是最擔心的,那就是但凡涉及改編和裁軍都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也是一件很得罪人的事情。 原因? 不言而喻。 莊嚴在和嚴肅電話的時候向他抱怨,這可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了,當年大草原上e師官兵上下對自己這個讓他們蒙羞的藍軍指揮官已經恨得牙癢癢了,現在e師面臨改編,又把他大老遠調過來放在這座火山口上烤。 嚴肅在電話那頭說:“你是不明白還是裝糊涂?首長們就是想讓你對e師的情況有所適應和了解,將來改編之后,你是這支改編后新部隊的指揮官,這幾個月讓你提前熟悉情況,你還不樂意了?” 講大道理,莊嚴往往說不過嚴肅,從新兵開始就這樣,習慣了。 當莊參謀長在為自己坐火山口而向老戰友發牢sao的時候,在猛虎團的四連里,李正在猛虎團四連的訓練場上盡情地揮灑著自己的汗水。 對于軍改,他一個列兵根本沒啥感覺,也輪不上他有什么感覺。 一切服從命令聽指揮,這就是一個兵的最高覺悟。 南方的十二月還是驕陽似火。 換作北方,此時有些地方都已經開始下雪了,但e師的駐地白天溫度還是在30度以上。 從前在電視上看到部隊里的狙擊手穿著吉利服,渾身上下都包裹在各種偽裝下,很有殺氣也很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