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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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也實在拿不準始皇的真實想法,卻是明白,這恐會演變成一次朝堂分野,一旦抉擇錯了,今后恐在朝堂舉步維艱,甚至會不進反退。 如此險惡時刻,他又豈愿見到扶蘇參與進去? 但怎料扶蘇這時回來了。 這讓張蒼深感壓力。 今時不同往日,扶蘇非是昔日公子,而是大秦儲君,一旦政見跟陛下有差,那可是會影響到朝堂日后的穩定,過去殿下跟始皇有分歧,是得嵇恒相助,才勉強讓陛下寬心,若是再出現分歧,恐未必就能這么輕易消弭了,而且嵇恒一旦牽涉太多,自身恐未必就能安全。 想到這。 張蒼也面露憂色。 他輕語道:“福兮禍兮,禍兮福兮?!?/br> “孰知其極也?!” 第265章 此乃務實陰陽之爭也! 十二月初。 事涉華夏根本的一場思想大論證正式拉開了帷幕。 除了遠在南海的趙佗、北疆的王離等將領,凡在朝中任職的大臣,都已盡數到了宮中。 這次的規模同樣空前。 大殿內皇帝階下專設有皇子趨于,十幾名皇子全部與朝,肅常寬闊的正殿,黑壓壓一片共計六百余人,殿外飄著雪花,眾人也仿佛如天氣一般,神色十分的嚴肅,不茍言笑。 隨著卯時鐘鼓聲響起。 帝輦在迭次長呼中徐徐推出。 高冠帶劍的始皇穩步登上帝座,今日的大朝會正式宣告開始。 “諸位,今大秦安定,然天地間卻突降天象,國人惶恐不安,日前,首議業已發下,各官署也大體清晰商議何事,歸總論之,主掌依然兩分,今日大朝,朕降親為決斷,朝會議政,不避歧見,諸位但言無妨?!?/br> 話音剛落。 舉殿大見肅靜。 正值隆冬時節,天氣清寒,所有的殿門與窗戶全都關閉,沉沉大殿中,燃放著炭火,相較外面的清冷,殿內卻是異常溫暖。 安靜些許。 “臣,良相公有奏?!蔽鬟呂穆毚蟪紖^的巫師良相公,昂然出列道:“凡存心養性之理,窮神知化之方,天人感應之機,治忽存亡之候,莫不畢書之?!?/br> “天人之際,合而為一!” “臣認為天和人同類相通,相互感應,天能干預人事,人亦能感應上天?!?/br> “臣以為天人感應?!?/br> “天人感應之說,源于《尚書·洪范》?!?/br> “《洪范》曰:曰肅、時雨若;曰乂,時旸若;曰晰,時燠若;曰謀,時寒若;曰圣,時風若。曰咎徵:曰狂,恒雨若;曰僭,恒旸若;曰豫,恒燠若;曰急,恒寒若;曰蒙,恒風若?!?/br> “其意簡單明了?!?/br> “君主施政態度能影響天氣變化?!?/br> “正刑與德,以事上天?!?/br> “天人之間是有感應關系的,人類的行為會上感于天,天會根據人類行為的善惡邪正下應于人,天下應人的方式即是用災異來譴告人,使人反省改過?!?/br> “這次的熒惑守心便是上天降下譴告?!?/br> “請陛下明鑒?!?/br> 說完。 良相公施施然的坐回原位。 他已過年七旬,這幾年已從朝堂淡出,然驚聞這次朝會,也是難得上朝,將心中所想盡數吐露,而良相公的話,也是引得在場大臣為之側目。 良相公非比尋常。 其是巫師。 過去對讖語的拆解十分靈驗,因而在朝中地位超然,像是扶蘇、胡亥等公子降生取名時,始皇都有曾詢問過良相公意見。 眼下良相公率先開口,也是讓不少人心生浮動。 他這番言論雖沒直說天象是對大秦不滿,但言下之意已十分明晰,這已將這次天象的降臨歸咎于始皇的施政不當。 有了身份特殊的良相公開口,其他日者星官紛紛進言。 “國家將興,必有禎祥;國家將亡,必有妖孽。見乎蓍龜,動乎四體?!?/br> “積善之家必有余慶,積不善之家必有余殃?!?/br> “上天有好生之德?!?/br> “……” 一時間。 殿內充斥著各種附議聲。 張蒼位于殿中,他看了看四周,見無人開口反駁,眉頭一皺,沉思了一下,選擇站了出來,他躬身作揖道:“臣對《洪范》有不同見解?!?/br> “臣認為《洪范》非是認為天下存在天人感應?!?/br> “而是反對有此想法?!?/br> “《洪范》是《尚書·周書》中的一篇,其主要用五行說來解釋自然和社會的變化及運動,然我通讀此篇,并未感覺其文提出的是‘天人感應’,反倒更像是‘天人相分’?!?/br> “五行,天所以命萬物者也?!?/br> “天地之用五行也,水施之、火化之、木生之、金成之、土和之……萬物所以成也?!?/br> “五行之為物,其時、其位、其材、其氣、其性、其形、其事、其情、其色、其聲、其臭、其味,皆各有耦,推而散之,無所不通。一柔一剛,一晦一明,有正有邪,有美有惡,有丑有好,有兇有吉,性命之理,道德之性皆在是矣?!?/br> “也就是說‘有耦’‘有對’是帶有普遍性的,是貫穿于天下人事和一切事物的,決定著事物的無窮變化?!?/br> “對于這種普遍性,我認為它更符合道家的‘道’!” “這個道是客觀的規律,無論是自然還是社會,實則都為‘道’所支配?!?/br> “天地萬物不得其常,則恐懼修省,固亦其宜也?!?/br> “今或以為天有是變,必由我有是罪以致之,或以為災異自天事耳,何豫于我,我知修人事而已。蓋由前之說,則蔽而葸,由后之說,則固而怠,不蔽不葸,不固不怠者,亦以天變為己懼,不曰天之有某變,必以我為某事而至者,亦以天下之正理,考吾之失而已矣?!?/br> “所以我認為良相公說的不對,《洪范》一篇文章,分明是說人應當順應客觀規律,‘繼天道而成性’?!?/br> “更要‘修人事以勝天’!” “天人不相合?!?/br> 這時。 文臣區突兀一句冷笑傳來。 “張御史此言差矣,正所謂天心即民心,天意即民意?!?/br> “天人相感,陰陽相和?!?/br> 周青臣離開座案,站到了空闊處,雖面色有些蒼老,精神卻依舊矍鑠。 他朝始皇恭敬一禮,高聲道:“臣這些年謹案書卷之中,視前世已行之事,以觀天人相與之際,甚可畏也。國家將有失道之敗,而天乃先出災害以譴告之,不知自省,又出怪異以警懼之,尚不知變,而傷敗乃至。以此見天心之仁愛人君而欲止其亂也?!?/br> “……及至后世,yin佚衰微,不能統理群生,諸侯背畔,殘賊良民以爭壤土,廢德教而任刑罰。刑罰不中,則生邪氣;邪氣積于下,怨惡畜于上。上下不和,則陰陽繆盭而妖孽生矣。此災異所緣而起也?!?/br> “墨子曰:愛人利人者,天必福之,惡人賊人者,天必禍之?!?/br> “由此可見,以此見天之不可不畏敬,猶主上之不可不謹事。不謹事主,其禍來至顯,不畏敬天,其殃來至暗。暗者不見其端,若自然也。故曰:堂堂如天,殃言不必立校,默而無聲,潛而無形也。由是觀之,天殃與主罰所以別者,暗與顯耳?!?/br> 說著。 周青臣面露一抹倨傲。 他為博士仆射。 在前兩年,博士學宮大量博士外逃,博士學宮更是名存實亡,他這個博士仆射,最終也變成了一個光桿司令,只是周青臣并不甘心就此消亡,一直在研讀各類史書,而這次的天象之爭,無疑讓周青臣再度看到了希望。 他寄希望借此重新贏得始皇信任。 因而這幾日一直埋頭書海,最終將儒家的言災異述天道,跟墨家的天罰理論結合,啟發性的將天人感應學說更進一步。 天為至上的人格神,一旦君主違背了天意,不仁不義,天就會出現災異進行譴責和警告;如果政通人和,天就會降下祥瑞以鼓勵。 他相信。 自己這番言語定能博得始皇矚目。 而且他還別出心裁的將天跟君主合而為一,給皇帝的尊位及統治找到了理論根據,眼下天人感應理念已十分完善,始皇對天下如此重視,又豈會不對他委以重任? 想到這。 周青臣心中也頗為振奮。 周青臣的言語一出,大殿再度安靜下來。 原本面色有些難看的良相公此刻面露出了笑意。 他知道。 自己一方已勝券在握。 天人感應一說由來已久,隨著這些年讖緯之學日漸泛濫,這個學說已越發為天下接受,這也是這次的熒惑守心能引得舉國恐慌的原因。 對于這次的大爭,良相公其實早就料到了。 這是天下之必然。 大爭之世有一個奇特現象。 求實之風最烈之時,往往意味著陰陽學說最盛,兩相矛盾而并行不悖,眼下隨著天下一統,求實之風跟陰陽學說注定要分出一個高下,這也將是天下思想日后的分野。 只不過在良相公的預估中,這次大爭來的有些太急太快了。 甚至快的有些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