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諳資本之道。

    管仲的想法是以商止戰，和平稱霸。

    對內發展商品經濟，讓國民富裕而不至于造反。

    對外擴大對外貿易，并以軍事的威懾力維持均衡，利用國家間貿易中的供求關系，制服周邊國家。

    管仲變法后的理想狀態，他甚至在后世能找到對應。

    嵇恒搖搖頭。

    把起伏的心緒平靜下來。

    他雖對管仲變法的內容很是驚嘆。

    但他也知曉，管仲變法只是空有觀點，很難得到實際執行。

    也根本就落實不了。

    當時的社會生產力就支撐不起這場社會變革。

    而且社會向那個方向前進，技術如何改進，生產力如何發展，管仲都沒有給出解答。

    只是提出了一些空洞的前衛觀點。

    胡亥干咳一聲，神色微異道：“嵇恒，管仲變法，我雖然沒聽說過，但就像你說的，齊國國君都換人了，這變法有什么好推崇的？”

    “商君變法才是富國強兵之道?！?/br>
    “我也看過不少書，聽過不少人講話，但從沒人提起過管仲變法?！?/br>
    “這便足證管仲變法的失敗?！?/br>
    嵇恒點了點頭，道：“管仲變法的確算失敗了，因為他的理念過于超前，以至于無法得到落實，但正因為此，管仲變法在天下變法之中才更顯可貴?！?/br>
    “因為他是法家第一個變法者！”

    “也是唯一一個！”

    第043章 法即是儒！

    “嵇恒，你這就亂說了?！?/br>
    “你前面列舉的都是變法啊?！焙ポp笑一聲。

    嵇恒點點頭，又搖了搖頭，道：“我前面說的的確都是變法?！?/br>
    “但他們不是法家?！?/br>
    “不是法家？”胡亥一愣，狐疑的看著嵇恒，有點不明所以。

    嵇恒坐直身子，道：“你認為天下有法家嗎？”

    “自然有?！焙ゲ患偎妓鞯溃骸澳闱懊媪信e的李悝、吳起、申不害等人不都是法家嗎？”

    “誰定義的？”嵇恒又道。

    “??？”胡亥撓了撓頭，有些搞不清狀況了。

    他上下打量著嵇恒，驚疑道：“你是喝酒喝糊涂了？這不是世人皆知的事嗎？”

    嵇恒笑了笑，道：“天下哪有什么法家?！?/br>
    “有的只是變法者！”

    “世人口口相傳的法家，只是儒生的奔走相告?！?/br>
    “因為……”

    “法家即儒家！”

    “法家本就是儒家的一部分?！?/br>
    “只是這部分‘儒生’的觀念為主流儒生排擠，因而被做了切割，但萬變不離其宗，這些人按淵源算是儒生?！?/br>
    “至少他們深受儒家影響?！?/br>
    聽到嵇恒的話，扶蘇面色微變。

    他陡然間想起了張蒼的話，儒家是極擅長鼓噪生事的。

    戰國這些年，儒家內部只尊‘先師孔子’，孟子稍微好一點，至于荀子直接被趕出去了，被儒生列入到了法家。

    按這種情況來看，嵇恒所言并未為虛。

    荀子可是曾為稷下學宮祭酒，為當時的天下文人領袖，尚且不為儒生尊重，何況其他‘離經叛道’的‘儒生’？

    嵇恒繼續道：“李悝為子夏的學生，吳起為曾子的學生，還有范蠡、田子方、段干木等人都當過子夏的學生，按淵源而論，他們其實都算是儒生一脈?！?/br>
    “只不過相比儒家的迂腐守舊，李悝、吳起等人更重實力、重功利，甚至是有些急功近利?！?/br>
    “法家只是儒家的分支?！?/br>
    “至少在商鞅之前一直是這樣?！?/br>
    “所謂儒學，只是儒家先師孔子一心追慕舊夢，在亂世時發的一些無可cao作的空談?！?/br>
    “只是經過歷代儒生的發展，儒家漸漸形成了以仁、恕、誠、孝為核心價值，著重君子的品德修養，強調仁與禮相輔相成，重視五倫與家族倫理，提倡教化和仁政，抨擊暴政，力圖重建禮樂秩序的一種龐大學說?！?/br>
    “正如樹葉有正反兩面一樣?！?/br>
    “儒家也是如此?！?/br>
    “經過這些年的發展，主流儒生推崇的儒家，跟儒生排斥而成的法家，其實正好形成一正一反?！?/br>
    “主流儒家大而無當，行事主觀，唯心而論，靠仁義道德教化世人?！?/br>
    “法家相對務實，將那些空洞之舉，用明文闡述了出來，最后歸納整理為了律令，用以教化世人?！?/br>
    “儒家推崇特權?！?/br>
    “離經叛道的法家就講平等?！?/br>
    “儒家推崇人性本善?！?/br>
    “法家就堅定認為人性本惡?！?/br>
    “但葉子兩面，看似截然相反，實則都出自同一葉柄?！?/br>
    “最終殊途同歸?！?/br>
    “儒重愚民，法家亦然?！?/br>
    “儒家重農，法家更甚?！?/br>
    “儒家講宗法人倫跟家族倫理，法家除商鞅主政的那段時間，同樣講?！?/br>
    “儒家講等級特權，法家同樣也講?！?/br>
    “儒家提倡孝道，法家亦然?！?/br>
    “儒法兩家在很多方面根治是一樣的?！?/br>
    “這其實很正常?！?/br>
    “儒家從孔子開始，就在天下廣布私學，受儒家影響的士人太多了，就算有心摒棄，但最終在所難免會受到干擾，就算是深諳人性的商鞅尚且如何，如何天下其他人？”

    “而儒法真正的分野是從商鞅開始的?！?/br>
    “商鞅也只算半個?！?/br>
    嵇恒灌了一口酒，深吸一口氣。

    繼續道：

    “商鞅是魏國人?！?/br>
    “商鞅入秦的時候，帶著李悝所著《法經》，魏國經變法私學盛行，商鞅難免會受到儒學影響，這點從商鞅跟孝公初見面時就可以看出，商鞅最開始講的是儒家的‘王道’?！?/br>
    “但王道不為孝公所喜，最終商鞅在近被放棄的時候，才第一次道出了‘霸道’?！?/br>
    “商鞅的變法跟李悝、吳起等人的變法不同，他的著力點不再固守于儒學，而是著重針對人性?！?/br>
    “因而商鞅的律令很反人性?！?/br>
    “人世間自來推崇的宗法家庭，被商鞅徹底摒棄，一戶人家最多只能有五人，子女成家之后必須分家，不講人倫，不講人情，完全按律令執行?！?/br>
    “反對禮制、提出‘好利惡害的人性論’、不法古不循今的唯物歷史觀?！?/br>
    “人生有好惡，故民可治也！”

    “從商鞅開始，儒法兩家正式分野?！?/br>
    “但也只有商鞅主政時期?！?/br>
    “等到商鞅被殺后，大秦律令進行了一定程度刪改，儒家的孝道重新回歸，刑無等級變成了刑有等級，宗法制度卷土重來?！?/br>
    “不過商鞅的政治遺產還是很豐富的?！?/br>
    “他給法家定下了公平公正！”

    “除了商鞅之外，另外一個不同于儒的‘儒生’，是韓非子?！?/br>
    “他所著《韓非子》只講兩個字?！?/br>
    “規矩?。?！”

    “自此法家的思想，就從最開始的賞罰，變成了賞罰分明，公平公正?！?/br>
    “萬事需有規有矩！”

    “世間一切都得按制度辦事?！?/br>
    “只是商鞅、韓非子等想法過于無情，因而也是受到了天下口誅筆伐，大秦目下的確是以法立國，但實則跟商鞅當時的法制，已有了顯著的區別?！?/br>
    “而今的大秦是陽法陰儒?！?/br>
    “以法家為統治工具馭民，用儒家的忠孝禮義信馴民?！?/br>
    “這一套體系目前而言的確最為合適?！?/br>
    “但我其實并不看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