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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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三春是皮販子家的三閨女,當年被前去收皮子的鐘大業相中,一來二去直到珠胎暗結才敢讓鐘家知道。 為了進鐘家大門,一向急性子的人不得不忍氣吞聲做低伏小兩年,直到鐘大業爹娘沒了,才挺直腰板,結果又因為出身問題,一直受大房壓制。 這次終于因為兒子娶的媳婦比大房厲害,她勢必要做出點兒讓大家刮目相看的成績來。 鐘家兄弟倆都在醫院守著,家里留下鐘寬鐘廣照應。大夫人將佛龕挪到東廂房,整天窩在里面念經,曹三春預感鐘家由她做主的機會來了,按捺住雀躍心情,只等紀櫻帶錢過來。 既然已經嫁到鐘家,兒媳的錢就理應帶到鐘家,理應歸她這個婆婆掌管。 等了三天,卻等來一封離婚協議書。 在曹三春的認知里,只有妻子被丈夫休掉,哪有妻子提出離婚的道理,還美其名曰文明離婚,這不被天下人恥笑。 紀櫻深知和鐘易協議離婚不太可能,直接委托吳起代理她的離婚官司,雖然結婚第二天就提出離婚有點兒駭人聽聞 ,但她做的話就合情合理。 處理完這些,紀櫻才想起要把這事兒告訴常有,免得被人鉆空子。 老宅的電話線燒斷后一直沒修復,她親自趕回望海路。 到了大門口,見到秀滿爹像個門神一樣規規矩矩等在那兒。 秀根在紀家門口等半天了,終于見到紀小姐,趕忙迎上去。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會來?” “昨天也來了,常管家說小姐今天可能回門?!?/br> 紀櫻點完頭,突然又問:“你之前認識常有嗎?” 她不記得兩人有過交集。 秀根撓著腦袋,大冷天的,額頭也滲著汗。 “聽秀滿娘提過,上次來的時候,也在大門口見過?!?/br> “上次?” “哦,就是送信的那次,在門口遇見常管家,本想讓常管家轉交來著,常管家讓我親自交給小姐?!?/br> 紀櫻心里“咯噔”一下,常有不是第二天晚上回的嗎,為什么早上就被秀根遇見了! 他為什么要說謊?那封匿名舉報信會與他有關嗎?但眼下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她打開大門問秀根來找她的原因。 秀根是來問秀滿消息的,他以為秀滿既然給紀小姐留信,紀小姐肯定比他知道的多。 紀櫻并不知道秀滿的具體情況,但多半不會太樂觀,和他說于事無補,只能白白讓他憂心,莫不如讓他留個念想,便和秀根說秀滿發展得不錯,因為交通不方便回來一趟不容易,讓他不用惦記。 秀根走后,紀櫻就坐在那兒發呆,一邊等常有回來。 冬至那夜,雖然紀灃沒發出聲音,但是倉庫的門一直開著,即便燈光昏暗,也足以看到里面的場景,當時兩人過于忘情,又下著大雪,極有可能被人窺視也沒察覺。 反正常有也看到了,紀櫻現在最關心的是,他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看的,看了多少?如果他只看到紀灃化成狼身那一段她無所謂,若是全程看下來,就不太好解釋了。 常有去買菜了,天太冷,他割兩斤羊腩又買一個白蘿卜,打算晚上燉著吃。 進門便看到大小姐坐在大廳中央直勾勾盯著他,大小姐還真回門來了,心里突然有點兒暖,可這眼神是怎么回事兒,比外面的風還冷! “小姐……”常有想邀請她一起吃羊rou,不管怎么說,他現在也算她唯一的娘家人。 “三秒鐘內回答我?!薄奔o櫻盯住這個看著她長大的男人,她一直把常有當做家人,從不認為他會做任何對紀家對她不利的事情,如果有,也一定是從他的角度為紀家考慮?!岸聊翘煲估锬阍谀膬??” 一二三……直到三十秒也沒得到回應,紀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兒了。 望著大小姐越來越冷的眼神,常有心里發毛,恐懼、尷尬、憂慮,各種情緒涌上心頭,卻在她的注視下無處遁形。 他不知該如何解釋,那封舉報信的確是他找人代筆寫的。 當他貪黑回到老宅,卻看到一幕人狼交媾的畫面,他拼勁全力才忍住拿槍射殺的念頭,因為那樣會傷到小姐,無論是身體上還是心理上,可讓他在那里一直看著他也做不到。 不知道小姐是出于什么目的與一頭狼做出這等驚世駭俗的事兒,但從她的表現來看,不像是被強迫的,聯系到在山上時她也極力維護那頭狼,說不準那個時候人狼之間就已經發生了什么不可言說的交集。 他猜不透小姐為何會被一頭狼蠱惑,做為一個下人,又是一個男的,他不好插嘴,只得寄希望于警察。 他真的只是擔心大小姐的安危,但是信投遞出去之后他就后悔了,那狼并沒有傷害小姐,小姐一向荒唐,如果能讓她開心,也沒啥不行——的吧!直到后來小姐和鐘少爺大婚,他就把這檔子事拋到腦后了,沒成想,今天又被扒出來。 “小姐,我其實……” 紀櫻已經了然,就不會再給他辯解的機會,也怕他問出什么不該問的。 “常叔!”雖然她下定決心,開口時還是沒那么輕松:“您在紀家辛苦二十多年,打小看著我長大,現在我成人了,您也回老家享享清福吧!” “小姐,您別趕我走,說句大不敬的話,我看著小姐就跟自己家閨女一樣,就算我做了什么讓小姐不高興的事兒,但我真的只有為小姐好的心思,若是老爺在世,您讓我走我一定走,可現在紀家就您一個人,我怎么能放心走?!?/br> “我不是還有丈夫嗎?”紀櫻違心沒講出她提離婚的事兒,但若從夫妻之實來說,她倒也沒說錯。 這個理由,果然讓常有無言以對,即便再不舍,也不好厚著臉皮呆下去。 紀櫻給了常有一筆錢,常有拒絕,這么多年紀家對他不薄,除了不菲的月銀,房子地都給他置辦得妥妥的,連老家的房子都是村里最氣派的。 但紀櫻執意要給的東西,從來不容拒絕,到底強塞給他,算是給多年的主仆關系畫個相對圓滿的句號。 “小姐,雖然我走了,但心里一直把這當成家,小姐也永遠是小姐,今后若有需要常叔的時候,我一定義不容辭?!?/br> 不會有那樣的時候! 但紀櫻還是點了頭,先于他離開望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