詔獄第一仵作 第37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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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白汀感覺可以排除單氏懷雙胎這個可能:“除非我們能找到硬性證據,證明她是尤太貴妃的人?!?/br> 但韓寧侯夫婦多年來行為軌跡好查,這個可能性不大。 申姜:“那要是尹夢秋懷了雙胎呢?” 如果事實是這個,很明顯,一死一活,死的那個埋在蘭露的棺材里,活的那個就是三皇子。 仇疑青沉吟:“若如此,太皇太后不可能沒有行動?!?/br> 當年形勢,二人斗爭良久,尤太貴妃之所以這么一層套一層,是提防誰?當然不可能是皇上,她只要有動作,太皇太后就會去查,這些往事里,知悉‘有孕’所有秘密的,除了尤太貴妃本人,恐怕就只有太皇太后了。 她知道了這些事,會怎么做? “揭穿尤太貴妃的秘密!撕破臉!”申姜空中揮拳,突然興奮,“打起來??!” 葉白汀卻問:“揭破哪件事?假懷孕,還是身邊宮女與外人私通,她想借這個馬上要生下的孩子,謀‘未來君主’的位置?” “呃……”申姜想了想,“好像都不太合適?” 如果是揭穿假孕一事,這件事尤太貴妃已經干了很久了,太皇太后都沒發力,后邊再說,好像有點不合適,要是被先帝問你為什么不早說,該怎么答?才知道?先帝會信?會不會覺得太皇太后就是別有用心?尤太貴妃又慣是會演的,萬一借機邀寵…… 也就是說,不是不能揭穿,而是時機不對,已經過了最好的時候?;蛘咛侍笤泧L試過,交過兩次手,失敗了,再提反而連累自身,就沒再借這個題發揮。 如果是揭穿尹夢秋有孕,且與人私通……收益好像也不是很大,還是那樣,尤太貴妃同樣提防著她,她一動,尤太貴妃就會知道,再演一出自己也小產了,好可憐,好難受,至于宮女有身孕,同別人私通,又跟她有什么關系呢?她‘有’的,只是掉的那個,皇上的孩子啊。 “不錯,申千戶越來越聰明了?!?/br> 等申姜分析完,葉白汀繼續提醒:“若太皇太后把孩子偷過來呢?會不會是另外一種路?” “嘶……”申姜瞪大雙眼,“那事情就大了啊?!?/br> 葉白汀瞇了眼:“還有更大的,這只是我們認為的兩種可能之一,另外一種,如果是尤太貴妃真的有身孕,真的生了孩子呢?” 申姜:“那太皇太后不得反應更大?” 這就不是偷的事了,而是殺的事! 兩個人已經斗得水深火熱,勢均力敵,尤太貴妃籠絡先帝的手段層出不窮,眼看就要如日中天,要是再讓她有個孩子,封為太子,還有太皇太皇站的地兒么! 都不用少爺提醒,申姜自己就能想到,太皇太后一定會想盡辦法打壓,清除尤太貴妃,清除不了,就清除這個孩子…… 房間安靜良久,三個人都在整理自己的思路,對有些事的判斷幾乎一致。 仇疑青指尖敲打在桌面:“這個過程中,刑明達和佟氏扮演著什么角色?刑明達只是讓尹夢秋懷孕的人么?” 尤太貴妃心思細密,一個計劃出來,必定細節良多,在宮中宣布有喜,在江南行宮小產,可尹夢秋是到江南之后才和刑明達私通的,這之間,是有一個時間差的,尹夢秋是真的自己喜歡刑明達,陷入情愛,不能自已,還是所有這一切,都是尤太貴妃推動,并示意的? 如果有更多的安排,刑明達本人的作用,可就更多了…… 第269章 他想看他們倒霉 夜色安靜,燈火通明。 葉白汀三人結合現在掌握到的線索,細致捋了一下二十四年前,都有什么事發生,有怎樣的可能方向,每個人的位置,可能發生的選擇,知情者,不知情者,有意利用者…… 總之,這件事的結果,大概沒有令這些人滿意,‘三皇子’在這個過程中,丟了。 不管這孩子是不是尤太貴妃生的,但這是尤太貴妃的局,她想用的人,丟失后,更可能成為別人找麻煩的把柄,她會不找?她動,太皇太后必也不會閑著,這兩位,一直都在彼此斗爭,彼此制衡,稍微落后一步,可是要被踩到泥里的…… “我今日查到了一件事?!?/br> 仇疑青道:“宮中傳聞,尤太貴妃失去了生育能力,且因此,被先帝憐惜心疼了很久?!?/br> 葉白汀立刻反應過來,這條消息,時間最為緊要:“何時開始的?” “二十三年前?!?/br> 仇疑青道:“從江南回宮,對宮人進行了一波清洗后,尤太貴妃突然對太皇太后的惡意變本加厲,甚至頻繁策劃了幾次和太皇太后的大沖突,差點傷筋動骨,我猜——可能是太皇太后做了點什么,把她給惹著了?!?/br> 尤太貴妃是囂張跋扈,性子也有點瘋,但并不是蠢,她很知道什么時候可以搞事,什么時候不合適,非要這么做,顯然被惹的很厲害。 葉白汀眼神微妙:“她的不能生育,是太皇太后下的手?” “啊……我知道了!”申姜一拍桌子,“她沒機會揣娃娃了,前頭好不容易搞了那么一出戲,結果跑了‘三皇子’這么大一條魚,自己肚子又不行了,來日先帝崩,她在宮中沒有根基,就算能討來一道特赦圣旨,又能風光幾時呢?這孩子必定得找回來??!” “不管這是不是真的皇子,她起先想要怎么處理,現在都不能處理了,得找回來,好好培養,將來好當她的靠山??!” 仇疑青:“她這般打算,太皇太皇自然不能如了她的意?!?/br> 葉白?。骸岸藸幎范嗄?,彼此才是最了解彼此的人,太皇太后,也會去找這個孩子?!?/br> 但是誰在明處引領,誰在暗處追蹤,誰先找到,誰準備趁虛而入,誰想培養,誰想打壓,最后來到他們面前的這位三皇子,到底是誰的人……可就不一定了。 申姜摸著下巴:“這就對上了……怪不得少爺之前分析,說三皇子一定經歷過一個很不自在,很壓抑的叛逆期,也是,任誰被盯得這么緊,看的這么嚴,怎么可能自在開懷?” “那接下來,我們就看看十三年前?!?/br> 葉白汀走到小白板邊,另劃出一條時間線。 “這個時候,三皇子已經被尤太貴妃或太皇太后,其中的一股勢力找到了,或者兩邊都找到了,只是一在明一在暗。三皇子這年十一歲,被管束的很不開心,叛逆且自我,時不時就要大鬧一場發泄,正好到了臘月初九那一夜,他被命令必須做一些事,很不開心,想干點壞事解壓,他會選擇做什么呢?” “或者說,他能想到的,是做什么呢?他接觸到了多少核心機密,見沒見過后宮中人?他對這個人抱有怎樣的情感,認為怎樣的挑釁最合適,既能警告提醒對方他不是個小孩子,別想這么管束他,又能讓事情順利完成,不受太大影響?” 申姜想了想,道:“那天晚上有瓦剌人,他是不是看這群人不順眼,就……” 仇疑青卻搖了頭:“他的叛逆,是有分寸的,他很珍惜這個從天上掉下來的‘身份餡餅’,不愿舍棄,干的壞事就一定不會與利益相悖?!?/br> 不管見沒見過宮里那位保他支持他的人,對此人抱有怎樣的情感,這條行事原則,都不會變。瓦剌是他需要聯合的合作伙伴,他可能會有小算計,卻不會有針對性的大動作。 葉白汀頜首:“我和指揮使想法一樣,他過過太多苦日子,不能舍棄現在的生活條件,這是所有行事的前提底線,他一定不會想破壞和瓦剌人的協作,就算對方刁難不滿,他也會想辦法促成,否則也不會有之后的狼狽為jian,各種利用,他當時的干壞事,不過是自我情緒發泄……他要用別人的不開心,來讓自己開心開心?!?/br> 申姜:“進了臘月,臘八開始,就算要過年了,到處開始熱鬧起來,街上都是人,他找誰的不開心呢?” “對啊,找誰的不開心?” 葉白汀雙目微闔,淺淺一嘆:“如果只是大街上慣常見到的人,看到的事,沒什么特殊,以三皇子當時境況,他的生活經歷,他當時的閉塞環境,下意識會尋找怎樣的人,什么樣的人不順眼呢?” 仇疑青若有所悟。 葉白汀睜開眼,看著他:“他幼年多舛,性格陰沉,便不喜歡性格開朗陽光,少年意氣風采的同齡人。他時下被管束的很嚴厲,處處不能去,事事不能做,很壓抑,便討厭能自由在天地間行走,肆無忌憚暢游,開懷大笑的同齡人。他無父無母,從小如孤雁,無枝可棲,便討厭明顯被疼愛著,由父母長輩好好教養長大的孩子……” 仇疑青垂眼:“是我?!?/br> 每一條,對應的都是他。 “他應該在當日城中,就偶遇了我們?;噬险f,我們那日玩的很開心,買零食,看戲法,猜字謎,和人打賭作?!€商量著給我娘買禮物?!?/br> 每一樣,都戳三皇子的肺管子,這人應該是記住了,當下就想看他們倒霉。 “可如果只是這樣,不過是一些讓你們倒霉的小算計,小打小鬧,但這夜的事牽扯到了長公主,甚至我父親……” 葉白汀垂眸沉思:“我懷疑他可能在當時猜到了你們的身份。你們可能當時年紀小,行事不密,被他鉆了空子,不然就是……我記得你曾經說過,那時年少氣盛,和皇上下山玩,尤其在京城時,偶爾會和人吵架打鬧,那一日,是否也發生了類似之事?” 安靜了半晌,仇疑青才又說話:“……確有這種可能?!?/br> “那些年,我娘被先帝禁足廟宇,不能下山,又沒說我也不能下山,皇上也是,宮里只是不想養著他,將他扔到廟宇自生自滅,也沒派人看管,限制自由,我娘對外營造出的氣氛,都是我們很難,很窮,我們母子快要餓死了,皇上快要病死了,別人嫌晦氣,不會來看,就等著我們自己死……” “我娘習慣了,處之泰然,我和皇上卻心氣不順,憑什么?我娘是當朝公主,皇上是天子親子,都是天底下至尊至貴的人,為什么要過這樣的日子?又知這所有一切,都是尤太貴妃造成的,怎會不恨她?尤太貴妃當時在外有諸多爪牙,紈绔子弟輩出,囂張跋扈,目下無人,我們在京城時若撞到,便會生齟齬……” “我和皇上雖下山不多,但我武功好,他心眼多,早幾年就打出了‘威名’,那段日子別人見到我們,是要繞道走的……我記得有個結仇很久的公子哥,姓田,是尤太貴妃一派,現在沒有這個家族了,但當時我們仇結的很深,每回見到必打架……三皇子,可能恰好碰到了?!?/br> 知道了身份,利用做惡的法子可不就豐富多了? 一邊可以煽風點火,一邊可以擴大危機程度,可以驚動城門守衛,也可以催發四周百姓惡意…… 這一套心術手段,三皇子現在就尤為擅長,當年只怕也也不會太差。 葉白汀看著仇疑青,略有些心疼:“你和皇上面臨的問題陡然增大,那個什么紈绔公子哥不依不饒,輿論和其他危機風險也過來,你們再聰明,也無法立刻化解……三皇子是不會在乎別人死活的,你們不一樣,你們擔心更多身份泄露,會給長公主添麻煩,也擔心這樣下去,會傷到無辜百姓,只能退開?!?/br> 有點憋屈不爽,但這是最不傷害他人的方向。 可惜時運不濟,仇疑青和宇安帝在京城是沒有家的,有也不能回,京城眼線處處,他們敢,就會被發現,只能快速出城,但這天,三皇子和瓦剌人在城外,有□□。 不知他們見面是為了什么,交易的又是什么,但三皇子發現仇疑青和宇安帝出城,一定很興奮,還小小利用了一下瓦剌人…… 比如,不管明面上兩國局勢如何,瓦剌人潛行入京,必是需要保密的,要是被看到了,不得滅口?兩個不大點的孩子而已,殺了就殺了,能有什么難度? 接下來的發展方向,就更明顯了,仇疑青和宇安帝再厲害,再聰明,再能不顧及其它,甩開膀子干,也只有兩個人,對抗這種多人包圍,殺機環伺的經歷并不豐富,會受傷,會危機,會耗時很久…… 長公主苦等人不回,知道兩個人雖偶有貪玩,絕不是不懂分寸的孩子,毅然決然下山尋找,葉君昂正好又帶著押運銀經過,危機時刻,長公主過來求助……而面對想要斬草除根,彎刀兇悍的瓦剌人,不付出點什么代價,是很難過這一劫的。 葉白汀猜測:“我爹可能用這些銀子,做了些什么?!?/br> 比如放棄銀子,首要保人性命,聲東擊西,暗度陳倉…… 個中細節,暫時未得全貌,底下錦衣衛仍然在查,今日肯定是討論不出結果的,但有些東西仍然可以整理—— “這個時間段,本案相關人,都在做什么?” 葉白汀眸底映著燭光:“三皇子是為自己的勢力積蓄繼續做準備,也是被宮中后臺拉拔推動,走到瓦剌人前的,那么,和瓦剌拉上線,勾結合作的,是太皇太后,還是尤太貴妃?” “宮外的刑明達,又在做什么?他和佟氏這對夫妻很奇怪,如果早在二十四年前,就為尤太貴妃所有,是尤太貴妃的人,時下三皇子已經找到,他們不應該為這個勢力添磚加瓦么,為什么反倒沒有成為三皇子的人?” 他們身上,都沒有三皇子組織內部人員身上,那種特別暴力陰戾的氣質,看起來就和普通人一樣。 申姜:“難不成是太皇太后的人?” 仇疑青:“或者,是為了避嫌,二十四年前,他們已然入局很深,再次到一起,會很容易讓人聯想起當年之事?!?/br> 既然現在不愿意被查身世,十三年前肯定也不愿意。 葉白汀頜首:“也或許,這是給三皇子準備的后路?擔心將來可能性太多,計劃不如變故?!?/br> “那為什么要殺了?”申姜就不懂了,“這都還沒派上用場呢,白養了?” 葉白汀抬眉看他:“你覺得刑明達為人如何,能力如何,品性如何?” 申姜想了想:“做了這么多年官,能調到通政使司,能力應該還算可以?品性就算了,就那拈花惹草的工夫,瞧著也不像干大事的正經人?!?/br> 仇疑青:“若一人野心足夠,能力足夠,又有足夠的耐性,未來自然可期,可若耐性不足,會不會覺得別人在給他畫餅,只是口頭安撫他,其實早就想扔了,不想要他了?” “會誒!”申姜一拍大腿,“刑明達可不是有耐心的人,看他怎么對待女人就知道了,花花腸子一堆,今天喜歡這個,明天瞧上那個,最會的套路就是甜言蜜語,敷衍哄騙,別人天天安撫他,他一定會想,怎么跟老子哄人這么像呢?一定不是真的看重我,是想甩了我!所以他動搖了,他想背叛!” 葉白汀喝了口果蔬汁:“那如果這時候,有別人招攬呢?” “有人找到他,同他說,他現在的處境,曾經做過的事,包括二十四年前,這邊都知道呢?如果予以更大的利誘,更多的發展空間,他會不會答應?” 那肯定是要答應的! 申姜迅速回想,翻出自己查到的消息卷宗:“雖然案件相關人都說和他不熟,但西廠公公班和安,私底下找過他好幾次,你看這些……一二三四,雖然時間拉的比較長,好像沒什么聯系,但這么連起來看,好像不對勁?” “還有這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