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齊眉 第262節
“蕭家為保江山社稷,又有豫國公從旁一力輔佐陛下,才隱瞞了遺詔讓的陛下順利登基……” 咔! 慶帝抓著桌角的手發出一聲脆響,馮喚頓時頭皮發麻,嘴里的話也是消聲。 許久,頭頂上方才傳來慶帝聲音:“還有呢?” 馮喚臉色慘白:“陛下……” “說!” 他猛地一抖,整個人都伏在了地上,聲音低如蚊吶, “傳言還說…當年蕭老將軍之死,便是因為他想撥亂反正,遵照先帝遺詔扶持正統登基,被陛下和豫國公所害?!?/br> “蕭將軍他們戰敗臨川,陛下明知他們是為人所害,卻不曾主動替他們昭雪,也是怕蕭家知曉當年之事,想要斬草除根?!?/br> “謠言說,豫國公通敵叛國,勾結北狄,屢次謀害蕭家,弒殺朝中大臣,謝大人將證據呈入朝中,陛下卻置之不理,甚至還多有袒護,就是因為豫國公手中有先帝遺詔,陛下不敢處置他?!?/br> “還說……說……” “說什么?”慶帝咬牙冷喝。 馮喚一哆嗦,脫口道:“還說如今大晉皇室看似姓齊,實則早就姓了方,陛下懼怕豫國公手里捏著的把柄,所以寧肯天下大亂也不敢審他?!?/br> 他說完之后,就冷汗直流地趴在地上不敢言語。 果不其然,慶帝狠狠掀翻了龍案上的東西,那些金石玉器碎了一地。 “簡直是荒謬??!” “父皇當年病故,何來什么遺詔,蕭迎廷入宮勤王時父皇便已經病逝,朕若不是正統,那誰是正統?端王嗎?還是魏王,亦或是福王那個逆賊?!” 慶帝呼哧呼哧喘著粗氣,喉間幾乎泣血。 他簡直恨極了傳這謠言之人,可更多的卻是心慌意亂,當年先帝在位時,就不曾屬意他為新君,甚至一度看重福王和端王遠勝于他。 那時候他被二王壓得幾乎動彈不得,在朝中更遠無他們威勢,后來登基之后,福王因謀逆被殺,端王卻在第一時間選擇稱臣,讓他不得不留了他性命。 可慶帝依舊還記得剛登基時,那些對于他其位不正,篡權奪位的猜測,還有那時時恐慌會有人奪權,日日命人監視端王和朝臣的惶惶不安。 他沒想到時隔這么多年,居然會再次有人提起此事,更沒想到冒出個什么“遺詔”來。 慶帝怒聲道:“這謠言從何而來?” 馮喚壓低了聲音:“……淮安?!?/br> 他低聲道, “據說,是康王親口所說,也是他言及當年先帝在世時并非屬意陛下,心中儲君另有人選,而且遺詔之事,也是經康王之口傳遍淮安,再從淮安傳入京城?!?/br> 旁人說的,謠言自然只能是謠言,可偏偏是由康王傳出。 他是先帝的親弟弟,是當今圣上的親王叔,也是皇室如今除了那位年邁不理世事的大長公主之外,輩分最高的人。 康王說的,由不得人不信。 慶帝聽著馮喚的話,臉上神色莫測,滿是嘲諷冷笑了聲:“康王……” 呵! 他太清楚康王的性情,野心是有,卻也識時務至極,他這位王叔絕不會說出這種話來,這話只有可能是謝云宴那個小兔崽子弄出來的。 慶帝此時簡直懊悔至極,若早知道謝云宴這般狼子野心,他絕不可能放他去江南,更不可能將漕運之事交給他去查,以至于讓得漕司兵權被他所奪,如今反倒將他逼到這般地步。 他到底是為什么會信了那小子對他忠心,卻忘了他跟蕭家人不同,是個睚眥必報心狠手辣的狼崽子?! 殿中安靜異常,馮喚和燕陵跪在地上,誰也不敢開口說話,任誰都能看得出來慶帝那平靜表面之下隨時都能爆發的怒氣。 正當氣氛詭異之時。 殿外卻突然傳出“咚”的一聲。 仿佛暮鼓晨鐘,那厚重而又低沉的鼓聲,轟隆隆的傳遍大半個皇城。 慶帝猛的抬頭,朝著殿外方向看去。 燕陵失聲道:“是登聞鼓?!?/br> 太祖建朝,為聽取臣民諫議,允百姓申冤,在宮城外懸鼓,許臣民百姓擊鼓上聞,執黃旛,撾登聞鼓,有擊登聞鼓以聞於上,上命先君總三司以聽理,至則平反。 凡登聞鼓響,天子必審。 這登聞鼓置于宮城之外,已多年未曾響過,別說是慶帝驟然聽到時神情恍然,就連宮門附近所有人都是滿臉恍惚,而此時登聞鼓前。 貌美少年執錘而立,明明瘦弱纖細,可是他敲鼓之時,卻是神情堅毅,手中力道更像是想要將整個鼓面都擊碎了一樣,口中厲喝。 “我乃前都轉運使芮攀之子,亭山書院生員芮麟,今擊登聞鼓,狀告當朝豫國公方瑋庸勾結朝臣,私賄漕運上下,收買我父芮攀不成,便行加害之心?!?/br> “謀害我父之后,偽以自縊,更仿冒我父筆跡攀誣朝臣,排除異己,致使芮家上下落罪?!?/br> 芮麟手中敲擊登聞鼓,鼓聲如雷霆一般響徹整個宮門前,不過片刻更是傳遍整個皇宮和大半個皇城,而他聲音如利劍,于鼓聲之中絲毫未被遮掩。 “芮家無辜,我父芮攀蒙冤受害,求陛下替我父昭雪,嚴審豫國公,還我父親和芮家一個公道!” “咚!” “咚!” “咚!” 那鼓聲不斷,薄膺剛至宮門前時,就瞧見這一幕,眼見著宮門前的侍衛朝著登聞鼓前圍攏過去,滄山低聲道:“相爺,是芮攀之子?!?/br> 薄膺沉默了片刻:“回去吧?!?/br> 滄山微怔,他以為相爺會過問此事,也以為相爺會上前詢問一二,卻沒想到薄膺居然毫不理會,打算直接回府。 他忍不住道:“可登聞鼓……” “太祖有言,凡擊登聞鼓者,天子不可拒,這是陛下的事情,輪不到老夫多管?!?/br> 薄膺神情冷淡, “更何況,淮安之事已經拖得夠久了?!?/br> 謝云宴是無謀逆之心,可長久握著兵權,跟皇家對峙,誰能保證他永遠不生野心,他從不在意皇位之上的人是誰,卻怕有人霍亂蒼生。 滄山驚愕:“您是說,這芮麟是謝大人的人?” 薄膺低“嗯”了聲,這段時間他雖然從未跟謝云宴通信,可跟蘇錦沅卻未斷過消息。 蘇錦沅從來沒有問過他朝上之事,來信之時也大多都只是提及她自己近況,詢問他一些整治漕運的事情,再不然就是問候他身子。 蘇錦沅從未讓他為難,可他卻看得出來謝云宴此次怕是不達目的絕不肯罷休。 那康王傳出的謠言,芮攀之子的上告,都只不過是個開始而已。 就像是蘇錦沅信中說的,謝云宴從無謀逆之心,他只是想替蕭家,想替臨川枉死將士討要一個公道,一個能讓他們安息的公道…… 薄膺輕嘆了聲:“走吧?!?/br> 滄山神色恍恍,忍不住朝著宮門前看去,那邊燕陵已經匆匆忙忙帶著人出來圍攏在登聞鼓前,而那名叫芮麟的少年人則是不卑不亢站于人群之中。 周圍早已經圍滿了圍觀之人,所有人都議論著登聞鼓之事。 這京城的天…… 恐怕真的要變了。 …… 第358章 康王黑鍋王 芮麟狀告豫國公謀害前都轉運使芮攀,并豫國公勾結北狄,私運宿鐵,謀害漕司提舉溫志虎,貪污受賄,排除異己,所有證據呈于朝堂之上。 百姓議論,朝堂動蕩。 慶帝終于下令,將其移交刑部,三司會審。 圣旨傳到淮安之時,命謝云宴押送溫家之人回京指認豫國公,并將此次漕司有罪之人,全數押解回京候審。 謝云宴這次未曾抗旨,圣旨到后便言明半月之內,會將溫家之人和所有罪臣送于京城,傳旨的太監松了口氣。 消息傳回京城時,慶帝也同樣松了口氣。 淮安一行人回京之時,已是中秋之后。 盛暑已過,天色又見涼意之時,謝云宴回京的車駕才出現在京郊。 慶帝特意令宮中大朝,命所有朝臣皆在御正殿上,下旨讓燕陵率人前去城門前迎接,而徐崇山等人甚至已經準備好。 待到謝云宴上殿之后,要如何逼迫他交出調軍令牌。 誰料殿前燕陵進來時,跟在他身后的卻是一身青衣長裙,容色出塵的女子,她身后還跟著兩人,一人穿著常服,另外一人則是內侍衣裝。 除此之外,卻絲毫未見謝云宴身影。 “蘇錦沅?” 楊宏見到踏進殿內的女子時,眼皮一跳。 哪怕前后時隔近兩年,他卻依舊還記得,當初謝云宴被打入詔獄時,就是眼前這女子拿刀抵著他脖子,一腳將他踹進了蕭家的深坑,從此再也沒爬出來。 其他朝臣也是面露異色。 不是說謝云宴押送罪臣歸京,來的怎會是蕭家那位少夫人? 唯獨薄膺和汪光中看著進殿的蘇錦沅既有了然,也同樣松了口氣,原以為今日朝上會有一場爭端,卻不想謝云宴根本沒有回朝。 建安侯強忍著時,才沒露出笑意來。 虧得他還擔心了許久,怕謝云宴腦子一熱真奉旨歸京,屆時人被困在京城,又沒了兵權在手,怕是蕭家上下又得陷入先前絕境。 好在那小子機靈。 頂著周圍各色目光,蘇錦沅跟隨燕陵走到殿前,恭敬朝著上方行禮:“臣婦蕭蘇氏,拜見陛下?!?/br> 慶帝已是神色冷然,直接看向燕陵。 燕陵硬著頭皮跪在地上說道:“微臣奉命出宮迎接謝大人,怎料車駕之中只有蕭少夫人身影?!?/br> 禁軍都已經圍了淮安車駕,甚至都已經做好了大打出手的準備,誰能想到那馬車里卻絲毫不見謝云宴身影,只有領著前去淮安傳信內侍,坐在車中的蘇錦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