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齊眉 第179節
蘇錦沅翻了翻眼皮:“我看明明是你幼稚,老大不小了,還跟個小孩兒一樣跟著小七鬧騰,自己傷得多重不知道?” 謝云宴被罵的有些慫:“祖母她們難得高興,我不想掃興?!?/br> 蕭家已經很久沒像是現在這樣歡聲笑語了。 蘇錦沅見他嘴唇微白,微弓著身子捂著傷口時額頭都冒著冷汗,眼里卻又委屈巴巴的看著她。 她不由心里一軟,伸手扶著謝云宴說道:“四弟回來了,往后這樣的日子還多的是,何必強撐著急在這一時?我先送你回去休息?!?/br> “還要守歲……”謝云宴道。 蘇錦沅睨了他一眼:“你這樣子還想守歲?真這么熬上一夜,你是打算正月里都在病床上過了?” 說完不容置疑, “明天初一,咱們還要出城去祭拜父親和你大哥他們?!?/br> “我已經跟祖母說了,今夜守歲不必這么多人,四弟身體不好,待會兒也得回去休息,你就安安穩穩地回去睡一覺?!?/br> 謝云宴張嘴剛想說話。 蘇錦沅就冷眼看他:“閉嘴,讓你休息你就休息,再多說一句,我就叫鄧伯過來把你打暈了抬回去?!?/br> 謝云宴被吼了一句哭笑不得,只能歇了守歲的打算,卻還是嘟囔了一聲:“嫂嫂真兇?!?/br> 蘇錦沅扶著他朝外走,聽到他這抱怨的話時手一松:“那你自己走?” 謝云宴身子一歪,連忙叫疼。 蘇錦沅將人拉了回來:“疼就閉嘴?!?/br> 天上飄著小雪,地上也攢了薄薄一層雪色。 院中掛著的燈籠被風吹得來回輕晃,那淺紅色的光落在二人身上時,像是籠罩一層柔光,讓得周圍都好像溫柔了下來。 蘇錦沅扶著身旁的人,低頭看著腳下,那雪白兔毛的圍脖攏著的半張側臉上,眉眼認真而又專注。 謝云宴突然開口:“嫂嫂?!?/br> “嗯?” 蘇錦沅小心避開石塊,扶著謝云宴走到廊下時才抬頭。 謝云宴說道:“我好高興?!?/br> 已經趨近于青年的男孩兒背光站著時,臉上輪廓有些不清,唯獨那雙眸子仿佛落進了星辰,微彎帶笑時,熠熠生輝。 蘇錦沅心頭跳得快了些,卻也忍不住為他的高興而高興。 謝云宴微垂頭時就能見她笑起來的模樣,唇邊笑意更盛了些:“嫂嫂,你年后是不是要出京?” 蘇錦沅疑惑了一瞬。 “我那天聽你跟四嫂說話時提起來,你要去南邊一趟,采買棉料和絲綢?!敝x云宴道。 蘇錦沅這才想起這事來,點點頭說道:“是有這打算,今年四處都是大災,京中好些人都將銀錢拿去囤糧,結果虧得一塌糊涂,一些原料反倒都急缺起來?!?/br> “布莊那邊接了幾個大單子,我也想著年后將府里的生意再擴大一些,所以得去江南采買原料?!?/br> 這件事情之前本來是打算交給霍柔去辦的,可如今蕭云鑫回來,霍柔肯定是不能離京的,而蕭云鑫的情況也不適合路上顛簸,所以就只能她自己去了。 “怎么問起這個?”蘇錦沅好奇。 謝云宴說道:“我陪嫂嫂一起去吧?!?/br> “你去?” 蘇錦沅身形一停,看著謝云宴疑惑,“你能離京?” 謝云宴說道:“按理說是不能?!?/br> 蘇錦沅聽出了他這話里沒說完的意思,按理說是不能,那不按理就能了? 她突然想起之前在宮中謝云宴突然請辭的事情,忍不住挑挑眉對著他說道:“你這是打算跟陛下打擂臺?” 第259章 熱鬧 謝云宴嗤了聲:“打擂臺不至于,只是這段時間我插手的事情太多,又弄死了不少人?!?/br> “我要是不主動退上兩步,他就該懷疑黃頡死前說的那些話是真是假了。 當皇帝的,大多都有多疑的毛病。 哪怕當初賑災,后來熊希元貪污,再到處置徐家的事情都是慶帝準允,可他的手段依舊讓人心驚。 黃頡一腦袋碰死在了御正殿里,是個人都能看得出來,他死前的話不過是為了拉個墊背的,可慶帝依舊還是聽進了耳朵了,甚至對他起了疑心。 豁出性命的救駕之功,換來的不過黃金千兩…… 呵! 謝云宴有些諷刺地勾了勾嘴角:“咱們這位陛下,既想養蠱,又怕養出個蠱王出來噬主?!?/br> “四哥剛回來,蕭家被推到了眾人眼前,年后恐怕注意蕭家的人會更多,我主動退一步,那些人也就不能借著臨川的事情來咄咄逼人?!?/br> “也能讓咱們這位陛下冷靜冷靜?!?/br> 蘇錦沅心中轉了轉,也就明白了謝云宴的意思,這種風口浪尖的時候,退一步倒也不是不可以,只不過…… “你就這么置氣出京,萬一陛下那邊真動了怒氣?” 謝云宴扯扯嘴角:“動了就動了唄,我救駕受傷,難道還不許我好好養傷了?” “況且馬上就是我父親的忌日,我回鄉祭奠他和我母親,陛下難道還能攔著我不成,他要真那么小氣因為我祭拜父母摘了我身上官位,那倒是好了?!?/br> 他正好宣揚宣揚,慶帝是怎么對待他這個救命恩人的。 蘇錦沅聽到他說起父母二字還愣了一下,半晌才反應過來謝云宴說的是他生父生母。 這一年間謝云宴一直待在蕭家,她都快要忘記了他并非蕭家親子,他父親母親也另有其人。 蘇錦沅抿抿唇看著他。 謝云宴失笑:“嫂嫂這是什么表情?” 似是猜到她在想什么,他臉色平靜,“我爹娘已經去了很多年了,我出生后就被抱來了蕭家,其實從來都沒見過他們?!?/br> “將軍雖然收我當義子,可其實很少讓我叫他父親,也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告訴過我,我父親是誰,跟我講過我父親與他在戰場上的那些事?!?/br> “小時候每年他們的忌日,將軍都會帶我回去祭拜,大哥他們偶爾也會去一次,等我大一些后,就我自己前去?!?/br> “替他們掃掃墳,上炷香就回來?!?/br> 他知道他生父所有的事情,知道他是個很粗獷的武將,戰場上十分兇猛,也知道他母親是個很溫柔的女人,有一手好繡技,在他還沒出生時就替他準備了很多衣物。 他父親留下的兵器,他現在都還收藏著,而他母親當年縫制的那些小衣裳也被他裝在柜子里好好保存至今。 蘇錦沅見他眼中不見多少難過,只帶著些懷念,這才放松下來有些好奇地問道:“你父親他們葬在江南?” 謝云宴嗯了聲:“我娘是江南商戶的女兒,家中算是小有錢財,還有兩個哥哥,我爹這邊父母早逝,也沒什么親人?!?/br> “我娘是徹徹底底的江南女子,溫柔似水,性子嬌弱,本來跟我爹是八竿子打不著的,是有一次我爹是跟著將軍南下剿匪,英雄救美才得了我娘的青睞?!?/br> “兩人成親之后,我娘就跟著搬來了京城,只是她不習慣京中的一切,我爹死前曾說讓將軍將我娘跟我送回江南外祖家中,結果我娘難產?!?/br> “將軍就照著我爹的遺愿,將他們送回了江南安葬,只將我留在了京城放在蕭家養著?!?/br> 蘇錦沅沒去問蕭縉為什么沒將謝云宴送回他母親娘家,父母早逝,寄人籬下,哪怕是外祖家中也未必會好過到哪里去,如同她一樣,親叔父也不一定能護著她。 謝云宴母親娘家不只有那一個女兒,叔伯嬸嬸都在,他外祖未必護得住他,送去江南養著,遠不如放在蕭家放心。 蘇錦沅好奇:“那他們葬在哪兒?” 謝云宴說道:“姚溪,吳郡那邊的一個小鎮?!?/br> 蘇錦沅腦子里回憶著上一世去過的地方,半晌才遲疑:“我記得吳郡已經在靠海的地方了?” 謝云宴笑著道:“對,吳郡有大半的地方都在海邊,姚溪到海邊也不過一日距離,我以前去那邊的時候,還曾經跟著那邊的漁民出過海,嫂嫂要是想去的話也能去看看,挺有意思的?!?/br> 蘇錦沅有那么一些心動,她上一世跑過好些地方,可海邊還真沒去過。 她想了想,要是謝云宴單純跟她出京,她肯定是不答應的,不過若是為了讓慶帝釋疑,順道還要去吳郡祭拜他父母,倒也的確是同路。 “你父親忌日是什么時候?”蘇錦沅問。 “三月初四?!?/br> 蘇錦沅皺眉:“那還早……” 謝云宴說道:“也不早了,從京城到江南就得好些日子,嫂嫂還要訂貨采買原料,等事情辦得差不多,再順道去姚溪一趟,祭拜完我爹娘?!?/br> “到時恐怕還得走得急一些,才能趕回京城?!?/br> 蘇錦沅聽到趕回京城時還愣了一瞬,等反應過來蕭云熙他們忌日也在三月時,沉默了片刻,她點點說道:“行,那你將京中的事情安排好,咱們過了上元節后就走?!?/br> 謝云宴笑了笑:“好?!?/br> …… 竹韻軒在蕭家西角偏僻的地方,等將人送回去,叮囑了春回和夏生好生照料后,蘇錦沅就回了正廳那邊,陪著蕭老夫人他們守歲。 “阿宴沒事吧?”老夫人問。 蘇錦沅柔聲道:“沒事,好生休息休息就無礙了?!?/br> 她坐在蕭老夫人身旁,低聲跟她說起年后出京的事,旁邊蕭二夫人聞言說道,“我之前就擔心你一個姑娘家去江南不安全,阿宴跟你同去再好不過了?!?/br> “他每年年后是都得去祭拜他爹娘,到時候你們就同路,也免得你孤身上路我們cao心?!?/br> 蕭大夫人在旁問道:“那朝中的事情?” 蘇錦沅說道:“朝中的事情他自己會安排好,而且今夜鬧出這么大的事,黃頡死了,黃家那邊還有一群麻煩,阿宴暫時冷一冷陛下那邊是好的?!?/br> 蕭大夫人也不是什么都不懂,想起黃頡死前說的那些話,也知道謝云宴眼下避避嫌是好事,她開口說道:“反正你們心里有數就行?!?/br> 蕭老夫人遞給蘇錦沅幾顆剝好的栗子,問她:“打算什么時候走?” 蘇錦沅回道:“過了上元節,阿宴養好了傷再說?!?/br> 蕭老夫人點點頭:“好?!?/br> 屋中的火塘里噼里啪啦地燃著銀絲炭,幾人一邊剝著栗子、瓜子,一邊說著話,隔著窗欞還能瞧見外頭蕭云萱和陸其領著一群丫鬟仆人放著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