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齊眉 第134節
她說話時嘲諷笑了聲, “徐崇山怕是也被人糊弄了,今夜穿闖進府里的,不止一家的人,估計還有別的人渾水摸魚,踩著徐崇山來害蕭家?!?/br> 謝云宴何等敏銳,蘇錦沅這里下死手,尚有可能是因為懷疑賬本在她手里,或者是之前她做的那些事情走漏了消息,可意哥兒卻是蕭家獨苗。 動手之人,顯然恨極了蕭家。 他神色瞬間冷沉了下來,一字一頓的說道:“豫!國!公!” 徐崇山,成了豫國公的棄子。 如果真是這樣,那豫國公恐怕還留了后手。 謝云宴臉色難看起來,蘇錦沅抬頭看著他:“徐家那邊能不能定罪?” 謝云宴點點頭:“能?!?/br> 就算不能,他也會讓他變成能。 “那賬本嫂嫂也看過,里面記錄詳細,還有魏春華在隴西收集的那些東西,以及這一路上在梁州所得,樁樁件件都直指徐家?!?/br> “余將軍應該已經拿下了郾城副守,那派去接管的欽差還有刺客,也被押送回京,再加上謀害芮攀嫁禍蕭家之人也已經找到,徐家這次絕對逃脫不了干系?!?/br> 蘇錦沅嗯了聲:“試試看能不能挑撥徐崇山,攀咬豫國公府,若是不能,也定要斬斷豫國公一條臂膀?!?/br> 謝云宴點點頭。 外間夏生進來時,身上沾著一身的水汽,他對著謝云宴說道:“公子,吳副統領那邊已經將余下的人鎖拿干凈,派人過來跟您說一聲,該回宮復命去了?!?/br> “我馬上就來?!?/br> 謝云宴對著蕭老夫人說道:“祖母,我還要進宮去跟陛下復命,順帶回稟此次賑災之行的事情,夜里恐怕回不來了。您早些安歇,不必等我?!?/br> 蕭老夫人有些擔心:“進宮之后一切小心?!?/br> 她叮囑, “豫國公府那邊若是這次拿不下他,也莫要強求,將徐家繩之于法,其他的以后再徐徐圖之,總有機會?!?/br> 謝云宴抿抿嘴角:“好?!?/br> 他又看向蘇錦沅說道,“嫂嫂,你也好好休息,今夜的事情別想太多,我定會替杏兒和枉死之人討個公道,至于別的,等我從宮中回來再跟你細說?!?/br> 蘇錦沅嗯了聲:“你一切小心?!?/br> 謝云宴并沒多做停留,只命春回和夏生押著那幾個被抓的黑衣死士,就直接出了蕭家。 吳蓬見他出來之后,一眼就看到他身后或被捆成粽子,或是半死不活的人,忍不住問了句:“這些人……” “徐家派來的死士,被府中護衛生擒了幾個?!敝x云宴說道。 吳蓬聞言頓時大喜:“太好了,有這些人,就算徐閣老他們想要狡辯都沒用?!?/br> 徐家在雍州、梁州干的那些事情尚且不論,光就這幾個死士就能讓他們喝上一壺,他忙揮手讓人上前幫著夏生他們,將這些人看押起來。 謝云宴看著越下越大的雨勢,朝著吳蓬說道:“夜深了,先進宮?!?/br> 吳蓬點點頭。 兩人披著蓑衣翻身上馬,身后的人押著那幾個死士,一行人朝著皇宮而去,誰也沒有去看那雨幕之中,朝著蕭家這邊探頭探腦的人。 那些人瞧見謝云宴捆著人從蕭家出來,而且還在宵禁之時策馬,隱約知道怕是直接進宮的,隱在四處的人都是匆忙散去。 這京中的天,怕是要變了…… 第198章 無恥 謝云宴這一去,就是一整夜。 …… 蘇錦沅躺在床上一直難以入睡,好不容易閉眼時,就是杏兒渾身是血,抱著那黑衣人大喊著讓她快跑的模樣,睡著不過片刻,就猛的驚醒。 蘇錦沅抱著被子低低喘息時,珍珠蹲在床邊:“少夫人,可是傷口疼了?” “不是?!?/br> 蘇錦沅抓著被子角,喉間聲音有些壓抑,半晌才說道,“六公子回來了嗎?” “還沒有,六公子走時不是說了嗎,今夜可能不回來了?!闭渲檎f道,“外頭雨勢還大,天也還早,少夫人不然再睡一會兒?” 蘇錦沅沉默著搖搖頭,經歷了夜里的事情,她哪里還能睡得著。 房檐頂上雨水砸在瓦片上,嘩嘩作響,她腦子里有些嗡嗡的,抱著被子出神了片刻,才對著珍珠說道:“之前杏兒說的藏在床下的東西,找到了嗎?” 珍珠聽到杏兒的名字,就眼睛一熱:“找到了?!?/br> 她連忙去了一旁,片刻取了個碧綠荷包回來,那荷包上繡著幾顆小小的杏子,針腳細密,里頭裝著一些碎銀子。 珍珠紅著眼睛:“這荷包是杏兒繡的,每次都神神秘秘的藏起來,她前些日子總說,等她再攢些銀子,就夠他弟弟的束脩,能送她弟弟去書院了?!?/br> 蘇錦沅心中一疼,低啞著嗓子:“她弟弟過的好嗎?” 珍珠搖搖頭:“杏兒家中是后娘,她母親走的早,后娘進了她家之后又生了孩子,待她和弟弟遠不如親子,杏兒被賣的時候,只有十歲?!?/br> “她后娘原本替她選的是戶刻薄人家,杏兒被打的受不了就逃了出來,是老夫人遇到了她,心疼她年幼,又見她瘦弱,就買了她的身契將人留了下來?!?/br> “老夫人跟杏兒說過,等她攢夠了銀子想要贖身,或者將來有人家了之后,就放她離開,只是沒想到……” 珍珠說的哽咽。 她比杏兒來府上的時候還要早一些,她還記得,當年杏兒剛被老夫人帶回來時,那骨瘦如柴、渾身是傷的樣子。 老夫人是個好人,許了府里的丫頭和下人,只要到了年限想要離開的,都能自贖身契,而杏兒卻從沒想過離開,她只想攢著銀子,送她弟弟進學。 珍珠眼里掛著眼淚,拿著袖子擦了擦才說道, “杏兒的弟弟特別乖,也很懂事,奴婢以前見過他,都快十二歲的孩子,卻又瘦又小的?!?/br> “以前杏兒總攢了銀子托人帶回去,可后來才知道,那些銀子沒一分用到她弟弟身上,全被她后娘拿走了,而他弟弟在家里連點葷腥都沾不上?!?/br> “她后娘是個嘴巴厲害的,又潑辣不講道理,杏兒吵不過她,她爹又木訥軟弱護不住他們姐弟,杏兒就自己收著銀子,說要直接去交了束脩,免得弟弟吃虧……” 珍珠絮絮叨叨的說著杏兒家里的事情,說著她后娘,說著她弟弟。 蘇錦沅有些出神的聽著,拿著那荷包時,手心里有些發燙。 …… 大雨下了一整夜,直到天際微熹時,雨聲才漸漸小了起來。 杏兒家里人來時,已經近午時。 被人領著匆匆進來,是個看上去敦厚的中年漢子,他身邊還跟著個穿著紅色褙子,發間插著銀簪,瞧上去眉眼間透著精明的女人。 兩人身后還有個瘦瘦小小,瞧著灰撲撲的男孩兒。 進來后,杏兒的后娘周氏就開始嚎啕大哭,哭她女兒命苦,哭她年少就這么去了,哭自己白發人送黑發人,一副傷心至極的樣子。 她父親卻是神色訥訥,雖有些難過,卻尷尬更多。 整個人站在那時,手腳像是不知道放在哪里,整個人都十分局促。 兩人身后還站著個瘦瘦小小的男孩兒,個頭矮矮的,臉上很瘦,除了大的有些過分的眼睛黝黑,渾身上下都瞧著灰撲撲的。 蘇錦沅看向那小孩兒,就見他眼睛通紅,垂在身邊的手捏的緊緊的,像是在拼命忍著什么。 明明已經深秋,他身上卻還穿著單薄的有些過分,腳踝都露出來的褲子。 蘇錦沅未曾開口,周氏就一直哭著。 哭到后面嗓子都疼了,卻不見眼前貴人有任何表示。 周氏從哭天搶地里偷偷看著了眼蘇錦沅,就見她神色淡漠的端著茶杯喝著茶,一副看戲的樣子。 周氏嘴里哭聲緩緩弱了。 “我可憐的女兒……” 周氏抓著帕子擦著眼淚,抽抽噎噎,“我家杏兒年紀還這么小,就這么走了,我和他爹以后可怎么辦吶……” “杏兒賣的是死契?!碧K錦沅淡眼看她。 周氏瞬間一噎,死契的意思,就是給了銀子,人就買斷,從此往后杏兒跟他家就沒任何關系了,換句話說,杏兒活著還是死了,都跟他們沒什么關系。 蘇錦沅實在不想與他們廢話,只開口說道: “我命人喚你們過來,只是通知你們一聲,杏兒護主有功,我欠她一份人情,在她死前曾經答應她,要替她照顧她弟弟?!?/br> 周氏瞬間來了神,急聲道:“杏兒最疼的就是她弟弟了,念恩也是我們家的心頭寶,恨不得捧在掌心里疼著?!?/br> 她說著說著,就故作難受的道, “只可惜家中貧瘠,實在是難以為繼,以前杏兒在時還每每攢了月銀送回來,好歹能讓念恩過的好一些,可如今……” 她抹了抹眼淚, “都是我跟他爹沒用,實在養不起這個家,才讓這孩子跟著我們受苦?!?/br> 那男孩兒聞言就猛的捏緊了拳頭。 他聽的出來后娘是在要錢,跟以前拿著他問jiejie要銀子一樣,如今拿著他問jiejie的主家要錢。 他緊緊要牙突然說道:“我不怕苦,我也什么都不要,不用貴人照顧我,只求貴人將jiejie尸身還給我,讓我替她安葬……” “你胡說八道什么?” 周氏瞬間心急,生怕繼子壞了自個兒好事,猛的一把就抓著男兒胳膊將人扯了回來,急聲道,“少夫人別聽他胡說!” “我沒胡說,我jiejie說過不該拿的東西不拿,不該要的她也不要,我不要貴人照顧我,也不要銀……” 男孩兒話還沒說完,就被一把捂了嘴。 周氏狠狠掐了他一把,扭頭訕訕:“少夫人別聽他胡說,小孩子家家的哪知道生活艱辛?!?/br> “您是不知道,這孩子向來頑劣,又總是惹是生非闖出禍事,家里本就困難,養著他更是入不敷出?!?/br> “杏兒向來最是孝順我跟她爹了,家里又養著孩子負累太大,少夫人若是憐惜,就給些銀子吧,這樣杏兒在地下也能安息……” 珍珠在旁聽的簡直惱怒異常。 這個周氏,怎么有臉說出這種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