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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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大夫一手撫須一手診脈,不緊不慢的模樣與往日給褚曦診脈時全然不同。他的神色間也沒什么緊張,眉頭一直舒展著,輕松的模樣仿佛面對的不是令人談之色變的疫病。 聞斐心中怪異的感覺愈甚,直到許大夫診完脈,她第一時間便問道:如何? 許大夫原本有個習慣,診出重病總愛先與家屬說,此刻聽到聞斐的問話卻是想也沒想就回了:挺好的。武威侯不愧是沙場戰將,身體底子就是比一般人好,如今恢復起來也比常人快上不少。再吃上三五副藥,應該也就差不多了。 饒是聞斐心有疑慮,聽到這話也只有就一個想法:就很離譜!她都從昏睡發展到生膿瘡了,病得這般嚴重,許大夫竟然說只需要三五副藥?! 聞斐眉頭皺得死緊,想要發作又壓下了,最后冷下臉問了句:許大夫是有了新的藥方? 許大夫被問得莫名,搖搖頭答道:不必新藥方,還是之前的方子,接著吃就好。 聞斐這下徹底怒了,她目光凌厲的盯著許大夫,渾身散發著懾人的氣勢。也終于讓人意識到,眼前的年輕人確是那個打得北蠻節節敗退,殺得北蠻人人畏懼的殺神。 好在聞斐還是講理的,在許大夫畏懼的目光下,她伸手指了指自己手上的膿包:我前幾日只是發熱昏睡,如今連膿瘡也長出來了,你卻告訴我三五副藥就能治好,你用的是什么神藥嗎?你有這樣的神藥,江州的疫病豈非指日可破?! 許大夫是整個江州最好的大夫,人們對他多是尊敬推崇,鮮少有被人質問到頭上的時候。但此刻本該不悅的他不僅被聞斐的氣勢震懾,更被她問得有些傻眼了:這與疫病有何關系?武威侯不過偶染風寒,發熱了喝上兩劑藥自然就好了。如今排毒的膿包也生出來了,待會兒我用銀針挑破去膿,等長好連疤都不會留,那些藥也不過是用來調理身體罷了 話落,兩人面面相覷,聞斐莫名覺得這雞同鴨講的場面有點熟悉。 過了會兒,聞斐終于理清了思緒,她輕咳一聲收起氣勢,問出了最關鍵的一個問題:許大夫,你是說我得的不是疫??? 許大夫表情怪異,也很好奇:誰與你說你得了疫??? 聞斐張張嘴想說些什么,可仔細一想卻發現,壓根沒人這么說過。是她當時看褚曦拖著病體照顧她,而她自己昏睡之余領口還沾了血,便自然而然以為得了重病 抬手扶了扶額,聞斐已經理不清那千頭萬緒了,她滿心疲憊的說道:是我誤會了。方才失禮,還請許大夫見諒。說完又問:不知我所患何癥,之前怎么忽然就昏迷了? 許大夫見她如此,倒不計較之前被嚇唬的事了,索性全與她說了:武威侯沒什么大礙,只是之前一心照顧女郎,疲累太過才會昏睡過去。不巧當時你一人在地上躺了許久,因而染上風寒,略有發熱。至于你這幾日喝的藥,除了治療風寒之外,也是女郎擔心你身體,讓我替你開的調理藥方。 這一番說辭下來很合理,許大夫又補了些細節,連聞斐都再找不到話說打仗不是什么輕松的事,尤其北地苦寒,小將軍一去三年確實吃了不少苦頭。原本回到長安她就該找大夫調理身體,哪知事情一件接著一件,拖到如今竟是許大夫順手替她調理了。 聞斐就覺得尷尬,又覺得太過巧合,可想想還是有哪里不對的樣子:不對啊,既然我沒病,只是調理身體,怎么這些天一直昏昏欲睡,還渾身乏力? 許大夫聽罷也覺得奇怪,想了想忽然起身在屋子里轉了一圈,最后停在了香爐前。他捻起香爐中的一點香灰放到鼻尖嗅了嗅,而后對聞斐道:這是安神香,我開的藥方里也有安神助眠的效果,兩廂疊加才使人多眠。不過這對你來說,也是好事。 聞斐這會兒聽說自己沒病,也不覺得渾身難受了,便起身走了過去。她也捻起香灰聞了聞,卻發現這香正是褚曦原本在書房所用,她聞過有印象所以不曾在意。 許大夫見狀,又回答了聞斐最后一個問題:至于渾身乏力,約莫是睡太多了。 另外她還自己嚇自己,生生把自己嚇成了重病 作者有話要說: 聞斐(尷尬):最近總是發生這種雞同鴨講的情況,果然是我想象力太豐富,理解能力還有問題嗎? 許大夫(拍肩):不,年輕人,你只是被套路了! PS:二更送上,小將軍一臉懵逼,反應過來還得去哄媳婦。。。 感謝在20210527 20:42:33~20210528 02:41:5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檸檬茶守流年、LooongShot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客在他鄉、南城、慕風 2個;公輸瑛玖、喵了個咪的、勿忘我、做你的貓、十四、44777147、阿英、白皛、Jessfan、弗諼、_萬萬、DetectiveLi、昵稱0、求大大微博、克己、冷思安、甜辣炸雞腿、小白喵喵、十年長白、多云轉晴、活著是為了吃飯、暮伭、溫酒、ikhz、鹽鹽zai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緣諾 104瓶;孤獨之星 78瓶;其實我不浪的 70瓶;醬油兄。 29瓶;司妍老婆、、太陽當空照、竟閔、秦露濃老婆 20瓶;御冶 18瓶;零生、24073873、圓啊圓、只道念然、哈哈殿下 10瓶;_萬萬 9瓶;greedy、游客418 5瓶;桜琛 4瓶;年祐、一木一追尋、玖月、酒離 3瓶;48584346、她們甜甜了嗎 2瓶;嘮嘮叨叨、Gamma、五年、哦豁、PollyZ、夏天、干飯人有干飯魂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76章 苦澀 許大夫走了, 走之前替聞斐處理了手上的膿包。具體過程不必贅述,因為就連聞斐自己也沒留意,她的心思早隨著許大夫宣布自己沒病, 而飛到隔壁的褚曦身上了。 早知道, 早知道是自己誤會,她就不自爆身份了 聞斐很是懊惱, 可惜現在后悔也是于事無補。等許大夫交代完醫囑準備離開時,她忽然開口將人留住了, 問道:許大夫,不知你今日可去看過阿褚?她病情恢復得如何了? 許大夫知二人感情深厚,聞言止住腳步,答道:我來之前就已經替女郎看過了, 她身體恢復得不錯,只是今日不知為何精神略有些不濟。不過武威侯不必擔憂, 這點小事應該休息一陣就好了。倒是我今日過來, 還是女郎特地讓我來的。 聞斐聽了, 心中頓時五味雜陳起來她以為褚曦生氣不愿管她了,畢竟她走后連句吩咐都沒有, 丟自己在這屋中沒吃沒喝,倒不想最后許大夫還是她替自己叫來的。 許大夫見她神情有異, 聯想到褚曦今日神情懨懨,便猜到二人之間必然有事??伤麉s沒有多言, 當大夫的見多了人情世故, 自然知道什么該問, 什么不該問,于是默默背起藥箱就走了。等聞斐回過神時,連他的背影都瞧不見了。 當然, 聞斐也沒什么事找許大夫,該問的話她也已經都問過了。此刻她看了看手上剛包扎的繃帶,眸中閃過幾許復雜,隨后走出房門,索性坐在了門前石階上。 聞斐病了有幾日了,因為昏睡的緣故,每日過得渾渾噩噩。她方才問過許大夫才發現,原來自己距離那日忽然昏倒也才過去三日,只是每日里喝的藥太多,才讓她覺得時間漫長。不過關在屋中三日也足夠讓人憋悶了,此刻坐在門前吹著夏日燥熱的風,到底也讓人心中暢快了幾分。 只是聞斐在門前這一坐,便坐了許久,她背倚著廊柱仰頭望天,誰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許久后忽聽一陣腳步聲停在身旁,她轉眼望去,見來人不是褚曦也不是語冬,而是婢女綠漪。 綠漪手中還拎著個食盒,見她看來,便怯怯喚了聲:大人 聞斐沒理她,目光落在綠漪手中的食盒上,后者見狀立刻將食盒往前遞了遞。而后想到什么又覺得自己舉止不妥,剛想將食盒收回來,去房中打開擺菜,結果一只纏著白色繃帶的手就先一步伸過來接走了食盒。聞斐略顯清冷的聲音隨之傳來:行了,你下去吧。 綠漪見狀咬了咬唇,目光在聞斐身上頓了頓,到底還是沒敢造次。她低眉垂眸應了聲是,然后禮數周全的退下了,直到走遠后才回了次頭,卻見聞斐打開了食盒臉色有些沉。 聞斐一整天沒吃什么東西了,見到綠漪送來食盒,還以為和許大夫一樣,都是褚曦心軟之后悄悄派人送來的。結果她打開食盒一看,卻見里面菜肴精致確實都是自己喜歡的菜色,可滿滿一食盒的飯菜中,卻沒有那碗令她嫌棄至極的湯藥 照許大夫的話說,聞斐調理身體還沒有結束,少說還要喝上幾日的藥。再加上聞斐和褚曦一樣,其實都很討厭中藥的苦澀,照她想來,褚曦若吩咐的話,必少不了那碗藥。 關心也好,報復也罷,那一碗藥都比這一食盒的飯菜重要! 聞斐當即就反應過來,這食盒必定不是褚曦讓人送來的。這讓她心中失望極了,也懶得去想綠漪這時候跑來獻殷勤是為了什么。她嘆了口氣,覺得自己可能沒什么胃口了,結果饑腸轆轆的五臟廟告訴她,這一食盒的飯菜其實有著十足的吸引力。 最后聞斐也沒怎么矯情,取出飯菜擺在一旁的石階上,索性就在廊下填起了肚子。她邊吃邊想著眼下局面,思來想去,覺得自己還是要去見褚曦一面。 無論如何,事情總也是要解決的。 *************************************************************************** 以為自己命不久矣,孤注一擲選擇坦白身份,這并沒有什么不對的。如果聞斐真的命不久矣,相信以褚曦的人品性情,知道后也不會置之不理,反而會依她所托替她善后。 可惜現實并非如此,聞斐沒有命不久矣,她其實身體康健能夠活得長長久久。 如此一來,沒有了即將失去的痛苦做緩沖,褚曦直面了聞斐身份的沖擊,再想要接受聞斐甚至一如既往,那幾乎便是不可能的事褚曦付出的是真心,她對聞斐生出的是男女之情,甚至做好了與家族抗爭的準備。這時候發現聞斐是女子的秘密,與她而言無疑是在心中插了一刀,也讓她覺得之前備受煎熬的自己,仿佛是個笑話。 在褚曦眼里,聞斐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她瞞天過海引得皇帝賜婚就不提了,之后追著她南下一路糾纏不清,她竟也這般眼睜睜看著自己彌足深陷! 有那么一瞬間,褚曦甚至生出了恨意,覺得若當初聞斐沒救自己或許也是好的。 想著想著,褚曦便忍不住落下淚來。她躲在床上偷偷的哭,心里滿滿的都是委屈,偶爾又生出些對未來的茫然是了,她是那般自信,自信聞斐對自己有情,自信兩人終究能走到一起,甚至不止一次設想過未來。而現在一切都被打破,未來何去何從,就連褚曦自己也說不清了。 發泄似的哭過一場,直到聽見房門開合發出微微響動,褚曦這才暫時止了淚。她聽見有人進了屋,卻沒有理會的打算,只扯著衣袖勉強擦了擦眼淚,依舊面朝里躺著。 來的人自然不是聞斐,這時的聞斐還以為自己命不久矣,正滿心郁郁躺在書房里。 是語冬來了,自聞斐病倒后,她便又接回了照顧褚曦的事。這時她剛煎好藥端了過來,見褚曦面朝里仿佛睡著了也沒有放棄,反而輕輕推了推她道:九娘,藥煎好了,你快起來喝藥。說完見褚曦沒有反應,又勸道:九娘,你近來病情好轉,這藥可是一次都不能停啊 小丫鬟絮絮叨叨說了挺多,褚曦閉眼躺著卻沒怎么聽進去她這會兒有些自暴自棄,連聞斐沒救過她更好這種念頭都生起了,對于語冬的勸解自然無動于衷。 終于,語冬察覺到了不對,她停下勸解又推了推褚曦:九娘,九娘 褚曦依舊沒有回應,語冬見狀便被嚇壞了,以為她病情反復又昏迷了。忙不迭把藥碗放下就去扯褚曦蓋著的薄被,而褚曦毫無防備,薄被自然是被語冬一扯就走。她下意識睜開眼回頭看去,四目相對,后者先是一怔,接著大驚失色:九,九娘,你這是怎么了? 語冬驚得眼睛都瞪大了幾分,結結巴巴開口,很想問問褚曦眼睛怎么腫了?可話沒出口她就反應了過來,她家女郎的眼睛是哭腫的,之前不理她也是躲著偷偷哭呢! 反應過來的語冬更驚訝了,甚至說心里掀起了驚濤駭浪也不為過。因為她跟隨褚曦多年,見過她溫柔恬靜,也見過她成竹在胸。而身為褚家貴女,褚曦也總是從容不迫的。別說是現在,就是十年前的小褚曦,她都沒見她哭過所以這到底是怎么了?! 語冬沒有褚曦聰明,但能做褚曦的貼身丫鬟,自然也不是什么蠢笨之人。她腦子微微一轉便反應過來,當下脫口而出:九娘,是武威侯欺負你了嗎?! 這幾日聞斐一直沒露過面,雖然許大夫說她沒有感染疫病,但褚曦卻總拖著病體過去守著。語冬將二人情誼看得清楚,心中雖覺不妥,卻也沒說什么??扇缃窨瘩谊剡@副模樣,除了是在聞斐那里受了氣,這小院里另外二人又哪敢給她氣受? 語冬想著便有些憤憤,還有些心疼:我要去告訴郎君,不能讓她平白欺負了女郎! 她說完轉身欲走,腳還沒邁就先聽到褚曦急聲道:站住,不許去! 語冬詫異回頭,卻見褚曦抿著唇目光死死的盯著她,眼中的凌厲讓她霎時打消了自作主張的想法??伤齾s是不解,看著褚曦哭腫的眼睛,更忍不住心疼。 褚曦平復下心情,沒有解釋什么,也不需要對個丫鬟解釋。 她雖心亂如麻,也對聞斐的欺騙生出怨懟乃至一絲恨意,可最后的理智始終不曾消散。她知道聞斐的秘密意味著什么,也知道她在命不久矣的情況下選擇坦白與托付,是對自己付出了多少信任。她可以恨她怨她,卻不愿辜負了這份信任至少此時此刻,她不愿辜負。 想到這里,心似乎又疼了起來,褚曦蒼白著臉擺擺手,無力道:好了,你先退下吧。別出去亂說,更不許去我兄長面前胡言。 語冬滿心不解,可對于主人的命令卻是習慣性聽從,當下也不敢質疑什么。不過褚曦要打發她走,她卻沒動,反而將那晚快放涼的藥遞了過去:九娘,先喝藥吧。 鬧了一場,褚曦這回沒有再無視她,接過藥碗便一飲而盡,比平時喝藥痛快多了。 語冬見了卻不喜反憂,眼中愁色愈濃她家女郎最怕苦了,什么時候喝藥這么痛快過?果然還是被刺激狠了吧!就不知是發生了何事? 褚曦確實是被刺激狠了,苦澀的湯藥入喉,感覺都沒心里更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