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墓 第6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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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平又是一陣笑,諷刺意味濃得無遮無掩:“當初動不得現在就動得了?” 她是鐵了心把衛海的面子里子拉下來扔地上踩,還使勁碾兩腳。 杜平深諳,作為一幫之主,他在背后怎么不折手段厚顏無恥都可放過不說,但今日當著眾人被敲斷脊梁骨,那漕幫其他人就會重新掂量一下這位幫主了。 衛海當然也明白這道理,妄圖掩飾剛才的驚慌,恢復最開始不卑不亢的態度:“衛某之前心存僥幸,可天理昭昭報應不爽,是我的錯?!?/br> 杜平道:“我頭一回知道,滿手鮮血累累也可以僥幸,讓人聞之心寒。衛幫主,我貴為郡主你都意欲搪塞了事,其他人的公平正義在漕幫面前更是癡心妄想?!彼鄾龅貒@一聲,“以小見大,由此可知漕幫在江南有多霸道,在座的諸位,這些年……辛苦你們了?!?/br> 這話,就是明晃晃的誅心離間了。 眾人心有戚戚焉,尤其與漕幫暗中有過節的,內心都不自覺站在永安郡主這邊。 衛海幾乎咬碎銀牙,棋錯一著。 杜平不放過他,刨根究底:“還請衛幫主告知,究竟是漕幫哪一位謀刺我?” 衛海深深呼吸一口氣,想起她之前那一句“別拿小啰啰打發”,腦筋轉得飛快,既然已成敗局,就要挑一條損失最小的路,細數幫中還有哪幾個不夠服帖,他選一個最刺頭的出來,殺雞儆猴,“厲堂主?!?/br> 漕幫每一地段都會設一堂主統管大局,鳳陽是漕幫總堂所在之地,除幫主之外還有三位堂主,厲堂主是最年輕的一個,三十出頭便穩坐漕幫堂主之位,乃是上一任幫主的遠房侄孫,對衛海諸多行事都看不太慣。 衛海打算借永安郡主的刀來殺一回對手,也算是為孫子日后鋪路,否則以女婿的能力不一定壓得住厲堂主。 杜平盯住他,半晌方開口:“好,明日就送我這里,我要親自審問?!?/br> 這就是要活口的意思了。 今夜一場大戲,看著眾人膽戰心驚,尤其是江南商會的人,自上回端午賽龍舟一別,又重新認識一遍永安郡主,知道這不是個好混弄的主,決定下回跟彌結打交道的時候,還得夾起尾巴做人。 黃總督和章知府是杜平親自送出門的。 目送張天跟隨黃總督離開,杜平側身對章知府拱手:“今日敗了大人的興致,容我告罪?!?/br> 章知府深深看她一眼:“老夫教你一句話,得饒人處且饒人,狗急了都會跳墻?!?/br> 杜平微微一笑:“大人教訓的是,只晚輩年輕氣盛,氣上頭了便沒控制好?!?/br> 她今日一環扣著一環,可沒半點氣急模樣,哪怕有,估摸也是裝出來的。 章知府嘆氣搖頭,說幾句良心話:“見好就收吧,漕幫已是算聽話的了,可別把人家逼成第二個紅花教。衛海雖交了個人物給你,不過是借刀殺人,不要小看這種市井幫派的小智慧?!?/br> 他擔心永安郡主剛愎自用,妄圖斬盡殺絕,一半是勸人一半也是警告。 江南省的安定絕不可破壞。 杜平禮貌地送走章知府,轉頭時看到侍女婉秀走來,滿面笑容,她手上還拿著一封信件。杜平笑著迎上前去,“誰送來的?” 夜色正濃,一切都按她的設想發展,杜平心情大好。 “公主殿下給郡主的生辰禮已經送到,這也是公主殿下給您的?!蓖裥氵f上前去,信箋上散發著淡淡地香味,寧靜怡人,“定是祝賀郡主芳辰呢?!?/br> 收到母親的禮物,杜平笑意更盛,接過來便直接打開展閱,她看得很快,一開始還目光溫柔,突然變了臉色,慢慢抬起頭,眼睛一眨不眨,壓抑著滔天情緒,“你早知道了?” 婉秀心驚,急忙跪下:“還請郡主明示?!?/br> “承業哥哥三日后成親?!倍牌揭蛔忠活D。 婉秀用力搖頭:“奴婢不知,奴婢離開京城后邊一心打理鳳陽這邊,實在不知?!?/br> 杜平點點頭,臉色慘白,那張信箋被她揉成一團,狠狠扔在地上。 她猛然轉身,走到馬廄里牽出愛駒,翻身上馬,“駕”的一聲,白馬如離弦的箭矢,飛奔而出,很快就不見蹤影。 婉秀嚇得三魂去了七魄,這位小祖宗什么事情都做得出來,這里可不是京城,沒有公主的看顧真惹出事來只怕不好收場。她慌忙呼道:“來人!” 話音剛落,只見另一匹馬從眼前掠過,緊追郡主而去。 第62章 她永遠記得初遇那日,他…… 深夜,疾風呼嘯,尤其在馬背上時,凌冽的風速幾乎能刮裂面頰。 天上銀星零零落落,光芒微弱。 行至城門前,杜平終于勒停了去勢,臉上手上都被夜風吹得冰涼,腦袋也冷靜下來。她遙望京城方向,抬手捂住胸口,這里面像要裂開一般,痛得厲害。 手指用力揪住,指尖微微泛白,可杜平無知無覺,想起那張熟悉的面容,他永遠帶著溫潤寵溺的目光,想起他無奈卻妥協地皺眉,一副拿她沒辦法的樣子。 她最喜歡他那樣的表情,會有一種切切實實被喜愛的踏實感。 那個人,是童年中第一個對她表露善意的同輩人。 也是唯一一個,喜歡她的人,真心實意的喜歡,不帶圖謀的喜歡,比冬雪更潔白,比春日更溫暖。 承業哥哥的一切,都那樣彌足珍貴。 杜平眼眶濕潤,她閉上眼睛,不讓淚水流下來,輕聲呢喃:“哥哥……我好難過,好難過,好難過……” 難過得像要被撕裂一樣,難過得身體不像是自己的。 她終于明白,世上哪有那么多的順心如意,她奢望三年后風光回歸,拿更多的底牌讓旁人同意她與承業哥哥的婚事,不過是海市蜃樓。 她和哥哥的結局,在她拒絕隨他離開京城那一刻起,就已注定。 夢醒了,人沒了。 她自己做的決定,自己承受一切。 杜平想圈住自己的身體,給予自己一點微弱的力量,卻又注意到不遠處守城士兵若有若無投來的目光,可她不想回去,只能保持原有姿勢,騎坐在馬背上,一動不動。 身后又傳來馬蹄聲。 她沒有回頭,身后的人也沒有說話。 杜平長長吐一口氣,回去吧,在這里只會平白讓人看了笑話,調轉馬頭,她看到曹子廷沉默地望過來,目光充滿擔憂,他手上拿著一件從自己身上脫下來的斗篷,輕聲說:“夜里風冷,會著涼的?!?/br> 杜平望著他,卻沒有接過來,她抬頭望著夜空,前言不搭后語地來了一句:“知道嗎?三天后是個良辰吉日,宜嫁娶?!?/br> 曹子廷不說話,那只手仍舉著,目光專注。 “我喝不上那碗喜酒了,”她的聲音被風一吹,就消散了,“真好,我一點都不想喝,幸好我在鳳陽,不用被逼著去看他成親?!?/br> 曹子廷想起,他們一起來江南的路上,曾聽她說過喜歡的人要成親了,如今終是知道這個人是誰,是一個他想都不敢想的人,其實,連她也是一個他想都不敢想的人。 他緩緩開口:“我以為,船上聊起時,你就打算放棄了?!?/br> 杜平自嘲道:“自欺欺人唄,嘴上說說和真正遇到是兩回事?!?/br> 曹子廷沉默片刻,又將斗篷遞出去:“有什么我能做的?” 杜平望著他的眼睛,拒絕道:“沒有,我不冷,我不需要?!?/br> 曹子廷默默收回手,問道:“回去嗎?” 杜平點頭,一言不發策馬回府。一路上兩人都是寂靜無言,唯有馬蹄聲噠噠作響,震得夜晚更加寂寥安靜。 別院門口,婉秀始終守在門口,焦急地徘徊,看到郡主回來了,她面露喜色,急忙上前:“郡主?!?/br> 杜平擺擺手,示意別來煩她,徑直走回自己的院子,一個都不想搭理。 她在床沿坐了很久,燭火不住跳躍,她看著燈芯越少越短,看著窗外明月高掛,卻是了無睡意。腦子里是從來沒有的清醒,她就這樣看著燭火燒盡,呲的一聲熄滅了。 屋中一片黑暗。 唯有月光透過窗戶,斜灑地面,影影倬倬。 她說服自己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努力閉上眼睛,可無論如何也睡不著。杜平紅著眼眶,猛地起身,想著去院中打一套拳,打個大汗淋漓的就不信還睡不著。 憑什么?憑什么他洞房花燭美嬌娘,而她卻是輾轉反復徹夜醒? 杜平氣沖沖拉開門,瞳孔一縮,只見門口地上坐著一個人,少年瘦削卻蘊含力量的身體猶如雕像,他抬起頭來,露出一張精致如畫的面孔,滿是驚詫,沒料到她會出來。 曹子廷微張著嘴,傻傻地,怔怔地看著她。 她只穿一身白色單衣,墨色長發披垂身后,一陣風吹來,發絲調皮地拂到面頰,她的眼睛那么亮,嘴唇那么嫩,佳人衣袂飄飄,獨立于黑夜中,烙在他眼中。 曹子廷終于反應過來,臉孔慢慢漲紅,趕緊閉上眼。 杜平再次出來時,身上已披了一件外衫,沒好氣地問:“你在這里干什么?” 曹子廷還閉著眼:“……我擔心你?!?/br> 杜平嗤笑:“眼睛睜開?!币娝q猶豫豫睜開眼,她斜眼,“放心,我不會為情自盡,你想多了?!?/br> “不是,”曹子廷慌忙否認,“我沒這么想,我知道你不會……不是,我只是,”他語無倫次,“只是,我只是擔心你,想來看看?!?/br> 杜平收斂笑意,看著他,不說話。 曹子廷避開她的視線,輕聲道:“你一直沒睡著,已經很晚了?!?/br> 杜平還是不說話,目光直直望來。 曹子廷低下頭,垂眸,收起的手指透露出他的緊張,她在看這邊,她一直在看,她是知道什么了嗎? 心思紛亂,他聲音更輕,不敢多說:“你睡不著嗎?” 他都唾棄自己,問的這是什么廢話。她一定很難受,難受到睡不著,所以才想出來走走。他也睡不著,也想不出安慰的話,至少想離她近一些,陪她度過這段時間。 不用她知道,也不敢讓她知道,這樣就已經很好。 她在墻的另一頭,他在墻的這一頭,陪她入睡。 杜平微微嘆息,她又不是傻子,也不是瞎子,這樣再裝作渾然不知就有點欺負人了,可眼前這個還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她該怎么說呢? 明明她才是那個需要被安慰的,為什么還要來開導這家伙? “子廷,你是個明白人,”杜平意味深長,“這世上有想做的和能做的,很多時候,你想做的事情并不被允許,你是這樣,我也是這樣?!?/br> 曹子廷臉色發白,仿佛被人剝個一干二凈扔在路中間。 杜平心中不忍,還是說:“我想讓你來幫我,并沒有利用你感情的意思,如果你覺得這樣太殘忍,我可以給你換個位置,如果你覺得離我遠一些……” “不用?!辈茏油⒕芙^很快,臉色依舊慘白,但他的神情已恢復如常,“郡主多慮了,我從沒有任何不切實際的想法,只郡主是我的恩人,我太想為您分憂,導致一些不恰當的言行,讓郡主有了困擾,是我言行失當,郡主盡可怪罪?!?/br> 他說完,緩緩跪了下來,在她面前低下頭顱。 有什么東西斷掉了。 杜平目光如水,仿佛一顆小石子投入水中,蕩起陣陣漣漪。 心中不是不悲哀,在宮中沒有朋友,在蕭府沒有姐妹,如今在外面亦是如此?以后,承業哥哥會有他的嬌妻愛子,可她呢?孑然一身?隨風漂流?她以為的朋友其實也不是朋友? 杜平閉了閉眼,啞聲問:“為什么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