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皇孫五歲半(清穿) 第7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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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院判長長呼出一口氣,撤下把脈的動作,蹲身去翻藥箱。 里頭塞了瓶瓶罐罐,讓人瞧著眼花繚亂。院判眼疾手快地拎起一罐膏藥,起身拱了拱手,冷靜道:“皇上,先外敷,后內服?!毕袷橇曇詾槌R话?。 見他語氣平常,皇上神色緩和許多,頷首表示同意。 “還請皇上屏退小爺,屏退宮人!”下一瞬,院判幽幽道,“脫褻褲吧?!?/br> 第87章 賣藥 一更(捉蟲) 熱水準備就緒,門吱呀一聲合上,弘晏與李德全站在外頭,大眼對小眼。 “皇上……”李德全欲言又止。 “問得少,錯得少?!焙腙躺畛恋卣f,“你好好伺候著,我先告退了?!?/br> 李德全恍惚地點點頭,心下止不住生出敬畏,牢牢記著緩解腦殼疼的藥方,每隔一會便念叨一次。小爺的火眼金睛,與太醫院院判診治的結果差不離,就連皇上也要遵循! 里間一片靜默。不知過了多久,阮院判拎著藥箱快步而出,面容淡定長須飄逸,直至走到拐角處,瞧見弘晏在那候著,不禁露出驚訝的神色,“小爺?!?/br> 弘晏悄悄盯了院判五秒,周身沒有紅箭頭出現。他抿唇笑了笑,道:“院判大人要去抓藥?” 因著皇莊研制的圣痘,是各方通力合作的成果,離不開太醫的辛勞,也曾給阮院判過目,故而他對皇長孫的印象極好,可以說好過了頭。 年逾花甲的院判應了是,眼里露出慈愛,就聽弘晏繼續道:“可是金銀花兩錢,竹葉三片……”說著掰起手指,一共六味藥。 院判怔了一怔,隨后轉為深深的驚訝,小爺所說的方子,與他想的大致相同,不過數量分別而已。 思慮片刻,他精神抖擻地說:“是,竹葉不宜多放,縱觀皇上情形,還是三片為妙?!痹较朐绞浅撩?,他看向弘晏,就如看著一個寶藏,按捺住欣喜道:“近來,小爺的興趣可在醫術?” 弘晏萬萬沒有想到,院判還挺時髦,一看就是被“愛好論”荼毒的人。 他輕輕點頭,照搬神女入夢那一套,說罷鄭重道:“神女如此用意,許是不讓大伯娘受苦。我能否去瞧瞧?還請院判教我!” 院判半晌說不出話。 喜意盎然的同時五味雜陳,受寵若驚的同時感動不已。太醫受人尊重,京中貴人如何也離不開,可說一千道一萬,醫者難為,地位俸祿也就那樣。他們最怕診出絕癥,惹來主子遷怒,但生老病死都是世間常事,又有誰躲得過? 見多了陰私,見多了丑態,他們連睡覺都不敢說夢話,常常擔憂腦袋不保。 皇子皇孫,那是僅次于皇上的尊貴,誰會想學醫術?如弘晏這般,鄭重其事用了“教”字,言語處處彰顯謙遜,院判從未見過。 大貝勒與太子爺不對盤,是明眼人都知道的事。大貝勒府的阿哥格格出痘,小爺分外惦記;這回大福晉重病,小爺依舊惦記。還有小爺口中的“神女”…… 對他來說,是天大的好消息,對大貝勒來說,更是天大的福運。院判深吸一口氣,對此深信不疑,長須發顫,躬身激動道:“老臣何德何能?大福晉的病,臣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 路上有弘晏吹捧激勵,院判如打了雞血似的,效率蹭蹭蹭上漲,不到片刻,皇上面前擺了一碗苦藥。 外敷很是有用,不難想象內服的功效?;噬仙裆獪y,終是捏著鼻子一飲而盡,與此同時,他也回過味來了,“元寶跟著院判走了?” 李德全小聲應是。 “醫術,看病?!被噬先嗳嗝夹?,時隔三個月,元寶終于有了新愛好,還是與他無關。 許是為了老大媳婦,這很好。但新愛好的威力太過強勁,讓他至今心有余悸,那雙清透的眼睛一掃,誰吃得消? 這時候,便要李德全發揮狗頭軍師的作用。 大總管不惜拿自己舉例,揭露腦殼疼被小爺發現的秘密,并同皇上信誓旦旦地道,沒有誰能逃過。譬如太子爺,譬如四爺八爺,您等著瞧就是了! “……”皇上奇異地看他一眼,轉而變成贊許。 這個主意,不錯。 打消懲罰李德全的念頭,皇上沉聲吩咐:“元寶每回斷言,一字不漏給朕匯報。明白?” —— 大貝勒府死寂一片,成日縈繞著濃重的藥味。下人們低著頭,腳步沉沉,再不敢發出響動,生怕惹怒困獸似的貝勒爺。 大福晉依舊未醒,呼吸漸漸微弱下去,連孩子們的哭泣,也喚不回額娘的睜眼。胤禔坐在榻前,面色一日比一日沉郁,從昨兒起,他再沒有發脾氣,眼神空洞得驚人。 “福晉,你醒來吧。從前都是我的錯,你若醒來,便是給爺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打我罵我,我都受著?!彼÷曊f,“爺同你發誓,再不去爭了,好好同你過富貴日子……” 說到最后,胤禔有些哽咽,都說失去才懂得珍惜,他是真的怕了,也是真的悔了。如今他只有她,若能重來一次該多好? 福晉去了,五個孩子怎么辦,他怎么辦? 獨自走完下半輩子,還有什么樂趣。人的一生,就這么看到了頭。 嬤嬤婢女守在外頭抹眼淚,太醫面色凝重,低聲在旁商議著什么。 因著事急從權,太醫們常進常出,更不必通報;阮院判進來的時候,眾太醫吃了一驚,皇長孫殿下怎么也在? 弘晏亦步亦趨跟在院判身后,眉心緊鎖。 大福晉的情況,比他想象得還要嚴重。雙目緊閉,瘦骨嶙峋,且喂不進飯;為了更好的診治,須洗去面上妝容,當下,她的臉龐青白交加,唯獨顯出清秀的輪廓。 如今,大貝勒眼眶通紅,沒有半分嫌棄,看得弘晏有些唏噓,想了想不予置評。 都是大伯自個作的,活該受著。 余光瞥見弘晏也在,胤禔以為自己看錯了?;位斡朴破鹆松?,他胡亂一抹臉,努力擠出一個笑,笑容像哭一樣,“侄兒怎么來了?這兒濕氣重,怕沖撞了你?!?/br> “大伯?!焙腙逃X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于是開門見山道,“我給院判打下手,為大伯娘瞧病?!?/br> 一石激起千層浪,所有人都驚了! 卻是沒人在心里斥責“胡鬧”與“不自量力”,往日種種事跡,無一不證明小爺的可靠與神奇。除了太醫們心有疑慮,其余人望向弘晏,雙目炯炯,尤其是儀容堪憂的胤禔,“暴亮”不足以形容他的眼神—— “侄兒?!彼柿搜矢蓾暮韲?,語無倫次地說,“你盡管瞧,你盡管瞧,大伯絕不會多嘴?!?/br> 繼而火急火燎退到一旁,給院判他們讓位,好似弘晏的一句話,便讓他枯木逢春,與起死回生也沒什么差別了! 十全大補丸也沒見效那么快的。 太醫看得目瞪口呆,院判也是震驚不已,不由自主上了前。 他專注地看著弘晏,弘晏專注地看著大福晉。時間超過五秒,紅箭頭接連出現,指向她的大腦、軀干,光是小腹,便有數個明晃晃的標記。 【憂思過度】【機能衰退】【慢性炎癥】…… 疾病雜糅在一塊,積少成多來勢洶洶,絲毫不給人反應的時間,這才導致她的昏迷。 紅色箭頭觸目驚心,弘晏嚴肅著臉,用通俗易懂的語言,低聲和院判道:“少說要有三個方子,修養兩個月。大伯娘的身體四處漏風,堵上不行,還需鞏固,您覺得如何?” 院判眼中異彩連連,思慮片刻,迫不及待地道,“拿紙筆來?!?/br> 寢臥霎時變得忙亂,大貝勒成了局外人。弘晏敘說藥方,院判奮筆疾書,太醫屏息圍觀,半晌,有太醫不解地問:“這干橘皮,燕子羽,又是什么道理?” 院判越是琢磨越是恍然,猶如醍醐灌頂,原來還有這樣的法子,從前是他拘泥了! 聞言沉聲道:“萬物皆可入藥?!?/br> “紅豆與甘草呢?” 這個,院判也不知道,糾結的同時,弘晏貼心幫忙解答:“調味?!?/br> “……” 院判恍然大悟,神女的指點,果然非同凡響。 這藥方著實巧妙,顛覆了醫者一貫的思維,太醫們恍惚的同時,慢慢琢磨出了一點味道。 聽著有些離譜,細想很是靠譜。 原來還能這樣配! 有小爺做擔保,風險已然降到最小,但說一千道一萬,大福晉情勢危急,他們怎敢貿貿然地抓藥,須有貝勒爺同意。 眼見討論聲消失不見,胤禔激動地道:“就依侄兒說的來!” 生怕太醫否決弘晏的提議,他恨不能搶過紙筆,虎視眈眈盯著院判,眼底有了殺氣。 院判一口氣噎在喉嚨里:“……貝勒爺莫急,小爺的方子可行?!?/br> 聽到這話,滿屋子人喜極而泣,齊齊跪拜下去。 “既如此,還不抓配?”胤禔激動地流下眼淚,露出真切的笑容,吩咐左右太醫。緊接著想起什么,猶豫一瞬,提出一個靈魂疑問:“福晉不醒,該如何喂藥?” 這是一個好問題。 弘晏盯著【入夢不愿醒】的紅箭頭,后附幾種解決辦法,排在最前的,便是“滿足患者最強烈的心愿”。 大福晉最強烈的心愿是什么? 弘昱與四格格已然痊愈,孩子們哭訴沒用,大伯深情也沒用。想到此處,弘晏沉吟一瞬,道:“大伯若信得過我,就讓侄兒試試?!?/br> 胤禔欣喜若狂,連連說好,候在一旁望眼欲穿。 為了不打攪小爺,眾人屏息凝神,霎那間滿室寂靜。 弘晏趴在大福晉耳邊,用不高不低的聲音呼喚她,“伯娘,我是大侄子元寶,你在聽嗎?大伯已被汗瑪法逐出宮城,流落街頭賣壯陽藥去了,每天只賺五文錢!” 無人知曉的角落里,大福晉的手指動了動。 弘晏聲情并茂:“你若醒來,就是我的知己。汗瑪法憐惜伯娘,決定保留您的身份,我們一起圍觀大伯賣藥……呀,他今兒分文未賺,就差上街乞討了!” 知己。 逐出宮城,賣壯陽藥。 大福晉緩緩睜開了眼,嗓音干澀地問:“……真的么?” 第88章 預售 二更 早在弘晏耳語的時候,眾人漸漸察覺到了不對。 “大伯被汗瑪法逐出京城,流落街頭賣壯陽藥,每天只賺五文錢”,聽得他們一臉驚恐,咽著干澀的喉嚨,更不敢去看大貝勒的臉色,只覺自己靈魂出了竅。 我是誰?我在哪? 貝貝貝勒爺,怎能和壯陽藥扯在一塊? 每天五文錢,這也太慘了,賣草鞋都不止這個數??! 院判揪斷了一根長須,太醫面色空白,對于喚醒大福晉一事,他們覺得懸;對于氣死大貝勒一事,他們覺得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