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00)
若能征服這樣的女人,光是想想,就足夠讓人戰栗。 假的終究是假的,維持不了太久,他們剛登上祭壇,充作十方寂滅劍胚胎的魔劍,就傳來了碎裂的聲音。 魔修向來尊崇欲望和本能,于是,再次心血來潮的赫連無赦,趁道衍心神為祭壇所懾之際,用魔兵刺穿了她的丹田。 你可愿跟本座回去? 余生留在魔域,留在魔宮內。 面前的女子經歷短暫的驚詫,漸漸收斂表情,清澈的目光一眼望穿他心底翻涌的欲念。 于是薄唇輕啟,吐出二字:做夢。 鮮血沾紅的唇角,也如此美麗。 赫連無赦在心底嘆道。 他本意并不想至道衍于死地,直到他往人丹田里注入魔息,企圖污染道衍破碎的元嬰、和潔凈的道體,言稱要將這樣的她囚禁在魔宮畢竟他有的是時間,來馴服一只皮毛光鮮的珍獸。 誰料道衍性格極為剛烈,為不受此大辱,直接點燃魂火自爆,將道體都燒了個干凈。 赫連無赦無法形容當時的心情,懷中空空如也的過去許久,他依舊沒什么實感。而后,慢慢、慢慢地,他開始感到悵然若失。 行也想,坐也想,臥也想,無時不刻在想。于是,他便認為,是不甘心在作祟。 直到道衍身死,他都沒有真正的贏過她一場,他才會如此遺憾。 而如今,她再度現身了,佳人風采如故、顧盼神飛,立在最遠處的赫連無赦握緊拳頭。沒有人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 本已冷卻到死寂的心臟,終于開始鮮活的跳動。 太興奮了。 都說人世如峰,一生都在上下求索,那道衍仙君白令儀,就是他最想攀登的那座。 赫連無赦道:正好,你為阻我而留下的真血,可以成為接下來的媒介。 他明白道衍的用意,正如道衍清楚他的野心和欲望。 數回死生之間的交鋒,他們都十分了解彼此。赫連無赦不是一個會善罷甘休的人,勢必在得到十方寂滅劍,或者找到更好的代替品后,再度卷土重來。屆時,誰來阻止他? 是以,道衍用性命的代價,重傷了赫連無赦,后面大幾百年,對方其實都在養傷。 而后在自爆前,寄宿了一縷精魂于真血內,等待漫長歲月,只為再次阻止赫連無赦瘋狂的計劃。 赫連無赦:白令儀,待你道體回歸時,你就再也無法擺脫本座的cao控了。 方輕鴻聽得胃部一陣翻涌,這哪里是愛,分明是扭曲的征服欲! 而被用狂妄言語輕薄的當事人,則用冷冰冰的視線,注視著赫連無赦。清澈烏黑的雙眸一望見底,所有的情緒明明白白、坦坦蕩蕩的展露。 是多么無情而美麗啊。 道衍八風不動:你果然知道了。 赫連無赦哼笑了聲,不言語。 他忽然動了,足尖輕輕一點,就想越過道衍人為設下的天塹,跳到祭壇的這邊。 道衍面不改色:嗷嗷。 黑蛟王神情一肅,低聲道:老大。 他剛剛為了接近道衍,撲的最快,現在反倒和道衍一起,成了祭壇的最后防線。 道衍: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黑蛟王笑起來,他沒有回頭,就像道衍也不需要回頭向他確認一般,昔年并肩闖天下的經歷似乎沒有多遠,他們誰都沒有改變。 只管說,我們也好久沒并肩作戰了。他道。 道衍跟著笑起來,我對付他,你幫小孩們守住祭壇。 黑蛟王一愣:這是要干嘛? 道衍沒有回答,而是傳音方輕鴻:我有恩怨要與赫連無赦清算,等下你們讓姜家那個后人開啟祭壇,不要猶豫,不要回頭,都進去。 方輕鴻呆了瞬,連忙問:師祖,那個不是橫貫時空的嗎? 誰告訴你的?道衍輕描淡寫地拋出一個驚天消息:這座祭壇的原主人,可不是九黎。 方輕鴻醍醐灌頂,吃驚的說不出話。 難難難道?! 道衍:昔年我只差一步,便能進入眾妙之門,這回,你們就代我去罷。 真的是眾妙之門???! 可要替我好好看啊。她話音剛落,赫連無赦已逼至近前。 白衣美人微微一振袖,周身強大的氣勁如海嘯,朝外圍席卷而去,連帶著也阻了下赫連無赦的來勢。 后者化身被黑蛟王先前放出的幾條小蛇死死纏住,如今是一對二。 赫連無赦抬了下眉峰:你一滴真血,能撐多久?待靈力耗盡,便是你道消之時,不如省著點力氣,做本座召喚的媒介。 我也沒想到,應劫的對象會是你。白令儀抬起雙手:這千年來,我也不是干等你,什么都不做。 語畢,無敵劍意鋪天蓋地朝赫連無赦席卷而去! 即便手中無劍又如何,她心中有劍,萬物皆為劍。 天下第一劍修的盛名在外,卻沒什么人清楚,道衍仙君究竟修的什么道。 無邊風浪中,方輕鴻一行人似隨波飄蕩的孤舟,謹慎地接近被道衍護在后方的祭壇。 到處充盈著魔息的領域,似乎有什么吹來了。 方輕鴻驀然回首,福至心靈。 是風和雪的味道。 他睜大眼,虹膜中倒映出祖師臨空獨立的背影。在她手上,有兩柄由風和雪凝聚,而化成的劍。 紅塵道。 她和自己一樣,選擇在紅塵煉心。 第136章 眾妙之門 我也想見你。 如果沒有遭此劫難, 她該能走多遠啊。方輕鴻怔怔的想。 如此天縱英才,可惜了。 傷春悲秋間,被姜驚鴻拉了把, 快幫我護法。 對方說完,在祭壇前站定,頂著狂暴的勁風,指尖在左右手臂上各劃一道。汨汨涌出的鮮血流了一地,被石磚上雕刻的斑駁紋路盡數吸收, 然后順著軌跡曲線,緩緩流動。 方輕鴻這才發現,他們腳下的居然是個法陣。 姜驚鴻雙手結成一個奇怪的法印, 而后低低地詠頌歌訣。 聲音像從腹腔直接發出般,帶著低沉的腔調,情緒上卻要抑揚頓挫不少,更多是在吶喊呼喚一般的, 祈求著什么。 方輕鴻、赫連玨分立在他身后。方輕鴻盯著腳下研究法陣,赫連玨則目不轉睛地注視,與道衍交戰的赫連無赦, 以防他突然發難。 何恬恬有些不安, 幾次欲言又止, 終究還是忍住了。她剛剛,還想把退回來守護自己的回雪劍, 讓渡于道衍,結果被對方拒絕了。 事后也證明,法器的輔助對道衍如今的境界來說,已經顯得不那么重要了。 淳于嫣無條件地信任自家主上,貼姜驚鴻最近, 就挨在邊上,一臉擔憂地看著他。 伴隨精血的流逝,姜驚鴻的臉愈發煞白,他依舊沒有停下,咬著牙繼續吟誦。 唱詞不能錯任何一個音符,否則,不但前功盡棄,還將遭到可怕的道則反噬。 不多時,一股磅礴的力量,在祭壇上方匯聚。猶如凝練了蒼茫遠古和天地道則的巍峨肅穆,教人不由心中生畏。 姜驚鴻念完最后一個音符,雙膝一軟跪倒在地,拼著最后的力氣提醒:都跪下! 不用他說,其余人都呼啦啦的跪下了。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他們都渺小的可憐。 方輕鴻什么都聽不見了。打從它出現起,他的識海內,就一直有道聲音在循循善誘著呼喚:過來,快過來。 身體對它的趨利性更傾向于本能,猶如嬰兒對母體的渴望,他也在渴望著這股力量。 鴻蒙之力。 混沌原初,醞釀萬物,連天生神都誕生其中,是真正孕育生命的母氣。 意識漸漸模糊,方輕鴻僅剩的精神,都集中在眼前逐漸凝聚的門戶上。 洞開的門戶后面,是無盡的黑暗,可腦中的聲音更大了。它們呼喚著自己,猶如呼喚久別的孩子,而自己的身體,也在迫切地相應著。 分不清現實還是虛幻,他只覺門內的黑暗突然像螺旋般,開始旋轉起來,產生的巨力將自己吸附了進去。 在沒入門中的最后一刻,方輕鴻回頭看了一眼。 視野內,只有飄舞的晶瑩雪花,和樹葉被狂風鼓動,隨波逐流的模樣。 緊接著,無邊黑暗吞沒了他。 不知過去多久,意識漸漸回籠,方輕鴻驀地睜眼,發現自己的身體動彈不得,只能在黑暗的河流里徜徉。 他勉力調動神識,觀察了一圈周遭,發現這里大的恐怖,完全探知不到邊際。再就是,什么都沒有。 眾妙之門內,盡歸原初的虛無。 方輕鴻注意到自己左手的小指上,那根尋常根本看不見的紅線,此刻暴露出行跡,柔弱無骨地漂浮著。 一切在這里,都無所遁形。 怔怔看了會兒,突然伸手,去夠那根細的仿佛用力一扯,就會斷掉的紅線。 他小心翼翼地捏在手里,而后一點點摸索著拉扯。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這樣做。他只是,只是想看看,如果拉到盡頭,紅線的彼端會不會出現他想的那個人。 耳畔傳來那道一直呼喚著自己的聲音:我可愛的孩子,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給你。 方輕鴻警惕:你是誰? 我?你可以認為,我是孕育你的存在。 方輕鴻:你是我母親嗎? 母親?真是個新鮮的稱謂,你可以這么認為。 方輕鴻:什么意思?難道我 沒錯,你非rou體凡胎,沒有俗世意義上的父母。 方輕鴻突然想到什么,追問:這也是那個作者讓你做的? 不,他并未想得這般深遠,是我主動選擇孕育了你。 你不降生,世界就會因為沒有必要的存在,而消亡。但他并未想過設計你的父母,如何孕育你,便成了問題。 當初送你去浣花劍宗的那只仙鶴,也為我所衍化。 方輕鴻不自覺握緊手中的紅線,喃喃:你是天道嗎? 是,也不是。 何意? 集齊九字真言,你自會知曉。如今說與你聽,你也無法意會。 九字真言也是你創立的嗎? 非也。 那 那道聲音打斷他:方輕鴻,你為命運之子,可有所求? 方輕鴻:那我要知道所有事情的答案! 對方沉默片刻,道:好。 因緣已結,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從這一刻起,真相的業,便盡數由你承接。 聲音的主人說完,方輕鴻再度昏迷了過去。 冗長的寂靜后,傳來依稀的人聲,方輕鴻下意識向聲源處走去,才發現自己的身體竟然能動了。 聲音從前方的光源處傳來,他走著走著,將漫無邊際的黑暗拋諸腦后,終于得見天日。等他看清眼前的景象后,突然愣住了。 他在一座神廟里,而廟里供奉的,赫然是與柳夢涵面貌一般無二的西王母! 而擁有同一張臉的另一位當事人,則跪在神像前,向她的神祈愿,想要一根與方輕鴻姻緣天定的紅線。 那時的柳夢涵,還沒有如今足可吃茶風云的修為,只是一介分神修士,臉上的神情卻古井不波,看不出稚嫩的痕跡。 在方輕鴻的記憶里,她似乎一直是這樣的,沉著冷靜,沒有什么能打亂她的步驟。 西王母真的會回應嗎? 她不是早已故去,死在了洪荒末年。 很快,答案揭曉,青銅像前的神龕上,出現了一截紅線。與此同時,一道蒼老的聲音響起: 這是老祖為你,從六道輪回臺前取來的,另一端已經系在天命之子手上。只要有了它,無論天命之子去哪里,你都能感應到他的方位,共享他的氣運。 好好運用,不要讓我們失望。 是。 柳夢涵恭恭敬敬行完禮,拿過紅線,一圈圈纏在右手的小指上。 你何時行動? 柳夢涵聞聲,手勢一頓,垂落眼簾:此次道魔大戰,我會尋找機會。 道魔大戰? 救自己那回,不就在大戰收尾時嗎,她果然是騙我。方輕鴻想,內心心如止水。 身體陡然墜落,方輕鴻只覺眼前畫面一轉,又到了一個仙氣繚繞的地方。白霧一般的仙靈之氣伴隨他往前走的腳步,依序散開。 青年在高臺邊緣停住,抬頭仰望前方高聳入天際的巨大轉輪,目瞪口呆。 轉輪同體呈烏黑色,而在它旁邊,還有大大小小無數個小轉輪,相互間齒輪交錯,發出嘎吱嘎吱的響動。 他又向下望了一眼,齒輪一直沒入到無盡深淵,根本看不到底。 而在當中最大的那個齒輪上,用上古銘文,寫著六道輪回四個大字。 方輕鴻萬萬沒想到,所謂的六道輪回轉生處,竟然不是六條通道,而是這么個怪東西。 難道這也是作者設計出來的? 這時,身后有腳步聲傳來。方輕鴻回頭,不由脫口而出:扶搖! 俊美的男人卻沒有看到他,逕自與他擦肩而過,走到輪回臺邊沿,不給方輕鴻伸手拉他的機會,一躍而下。 不! 不! 另一道聲音與方輕鴻異口同聲響起。 然而青年根本沒心情尋覓,反倒是它的主人,繼續連珠炮彈似的朝臺下大叫:鳳皇,擅闖六道輪回,破壞他人的宿命,是不可饒恕的罪孽!趁大錯尚未鑄成,快上來! 一腔拳拳之情,卻并未得到回應。 而等扶搖一身狼狽的再上來時,手里已經拿著一個縮小的齒輪。 脫離了六道主體的齒輪,在他手中分崩離析,化作無數紅線漫天飄散。而在每根紅線上,還纏著多條晶瑩的因果之線。 扶搖目不轉睛地盯著,而后迅捷出手,抓住其中一條,硬生生扯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