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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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樣?還好嗎? 坐在榻前板凳上的少女面露憂色,見謝微言咳嗽得連話也說不出,眼睛里滿是心疼。 她用絲帕給謝微言擦拭額頭上的冷汗,動作輕柔,跟她秀美的容顏一樣,讓人一看就知道這是個善良溫柔的人。 難不難受?她心疼的開口,我去給你倒杯水潤潤喉嚨。 謝微言咳嗽的動作一頓,他攀在榻沿的手指發緊,心口悶痛間,眼底迅速劃過一抹深沉的冷意。 少女絲毫沒有察覺到他的殺意,在窗邊倒了杯水就急忙端了過來,來,喝口水。 謝微言倚著云榻,他烏發散落,逶迤在榻上,蒼白著一張臉。 是你救了我?他沒有接過那杯水,而是平靜問道。 少女縮了縮手,站在原地,只用一雙漂亮的眼睛去看榻上的謝微言,看一眼,心跳就加速一點。 謝微言靜靜的注視著她,問了第二個問題,你是誰? 少女吶吶開口,我是清瑣。她顯然還不明白謝微言問她的問題。 心口傳來一陣刺痛,謝微言難受得蹙了蹙眉,他胸口上的那一掌幾乎擊碎了他的心肺,不管吃多少靈丹妙藥,休養多少年,都很難再養回來。 清瑣見他難受,快步上前,急道,快躺下,你的傷還沒好呢。 謝微言攥緊她伸過來的那只手,拒絕她的靠近,臉色蒼白的側躺了下來。 他確實很難受,也需要休息,但這并不代表他能在一個陌生的環境里放下警惕安然入睡。 謝微言視線一抬,掃了布局雅致的房間一眼,看見窗外面有大片盛開著的桔?;?。 他偏過頭,咳嗽了幾下,低聲道,謝謝你救了我。 清瑣有點不知所措,又有點不好意思,不用謝。 窗外光線有些暗沉,淡淡的月色灑在院子里的桔?;ㄉ?,像披上一層霜。 這樣的花在陸地上并不多見,謝微言只在兩個地方看見過,一個是天蒼魔地,另一個就是太虛靈境。 清瑣彎下腰,伸手給他蓋被褥,謝微言下意識抬頭,兩人視線相觸,都怔了怔。 第84章 .7 魔道太疏 謝微言就這樣住了下來, 他傷得很重,需要一段清凈的日子來療養。 這里是太虛靈境,沒有人敢在這里放肆,即使那些人懷疑他在這里也一樣,因為她們沒有任何證據。 碧空如洗, 云端之上, 魚群在海里歡快的游動, 偶爾有金色的光點從天空墜落, 也絲毫不影響魚群戲水的樂趣。 太虛靈境在瀚海之下, 這并非假話。 綠蘿纏繞在白墻上,向黛瓦爬去,這些綠植沒有名字,它生長在清瑣住的院子里,無處不在,每每春日, 便瘋狂而恣意的生長。 綠蘿中, 謝微言躺在搖椅上, 他烏黑亮麗的長發鋪滿了搖椅,有幾縷青絲沿著縫隙垂落下來。 腳下的綠植中盛開著幾朵銀藍色的花, 謝微言胸口悶的厲害, 他偏過頭,伸手從搖椅下摘下一朵小花,擱在指尖賞玩。 這是什么花? 清瑣在幾步遠的桔?;ㄆ岳?,她穿著素色的衣裳, 正彎腰打理心愛的花,聽到謝微言的話,她抬起頭,眉眼帶著溫柔,這是陸堰師兄從陸地帶回來的花種,清瑣也不知道這是什么花。 謝微言抵著下顎,他蒼白的臉上有著憂郁的冷漠,你沒有離開過這里嗎?他像是隨口問的一句話,心底并不在意清瑣的答案。 清瑣眉眼的柔意淡了下來,有些難過道,師兄不許我出去。 這倒是,再也沒有比太虛靈境更安全的地方。 這里固若金湯,又有太微道君坐鎮,若不是謝微言被清瑣撿到,他是怎么也不會到江凜的地盤來療傷的。 嬌艷的花朵在天空的光線下呈現出橙色的透明質感,謝微言青蔥一樣的手指動了動,那花朵也跟著轉了轉,然后從指尖上墜落。 太虛靈境里沒有日月輪轉,有的只是海底珍珠的光線,那光極為暗淡,隨著海水溫度的變化而變化。 到了午飯的時候,清瑣把躺在搖椅上沉睡的謝微言喊了起來,謝微言傷勢正逐漸恢復,他需要足夠的睡眠時間來修復自己破損的身體。 日子平淡的過去了一個月,清瑣也照顧了謝微言一個月,期間偶有同門好友尋來,清瑣以身體不適為由全打發了回去。 清瑣的身體本就不怎么好,不然師門也不會專門給她留一個院子,早隨其他師兄弟一起開辟府門了。 這天,清瑣正給謝微言熬藥,一道劍信破空而來,停在院子上方久久不散。 謝微言抵著下顎在搖椅上閉目養神,對突如其來的劍信毫無興致。 他的臉上漸漸有了血色,不似一個月前那般蒼白,但那張臉還是那張臉,每每叫清瑣看一眼,胸腔里那顆心就會跳出來一樣。 這段日子過的太平靜,謝微言有時候會恍惚的以為,他還在凡間那間小院子里,而納蘭嫣然正在廚房給他做飯,切到手了,她會氣的跑到他面前要安慰,偶爾吵架了,也是謝微言先低頭。 想到納蘭嫣然,謝微言眼底深沉的墨色翻涌起來,心底的不甘與恨意也一并涌上心頭。 清瑣端著一碗藥過來,在搖椅邊坐下,這是最后一味藥,喝了心口就不會再痛了。 謝微言緩緩的睜開眼,目光里盡是憂郁和冷漠,他看向清瑣,伸手把白瓷碗拿了過來,他的手指纖白,像青蔥一樣好看。 謝微言削若青蔥的手指搭在碗沿上,輕輕轉了轉,然后慢慢綴飲起來,他喝藥的速度很慢,動作卻很優雅。 眼瞼下的剪影微微顫抖,謝微言喝完藥,抬起頭,與清瑣的視線相對,對方忍不住縮了縮肩膀,臉上有些紅。 這段時日麻煩你了。謝微言不喜歡欠別人人情,待本君傷好,你想要什么,都可以予你。 清瑣無措的看著他,吶吶開口,我救你是自愿的。因此并不想要你的報答。 謝微言淡淡的看著他,你要想好了再開口,本君的承諾,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清瑣更無措了,正此時,停留在院子上方的劍信打出兩道冰綠色的閃電來,清瑣看了謝微言一眼,對方端著瓷碗,也在淡淡的看著他。 許是師門有什么急事。她緊張的開口,站起來向劍信走去,然后伸指一點,劍信抖了兩下,漸漸化作符文散開。 酉時三刻,千符山云亭,堰候師妹一晤。 低沉有力的聲音從符文中傳出,清瑣怔了怔,有些為難的蹙緊眉頭。 陸堰師兄去陸地已有一十二年之久,怎么突然回來了? 謝微言將瓷碗擱在一旁的石桌上,倚著搖椅,神色冷淡。 清瑣轉過頭看他,像水墨畫一樣的男人躺在搖椅上閉目養神,對方眼瞼下有著好看的剪影,遠遠看著,好似周身都縈繞著霧氣一般,叫人說不清看不透。 我要去千符山一趟。清瑣給謝微言端來一小碟蜜棗,面露憂色,一會兒要是有同門來找我,你記得回房里去,不要讓人看見了。 謝微言睜開眼,那眼底是一片平靜,我該走了。 清瑣突然就無措起來,可,可是你的傷還沒好?傷還沒好,怎么能走? 謝微言身體坐直,他人長得像幅畫,一舉一動也像幅畫,我在這里,對你并沒有什么好處。他淡淡出聲,打斷了清瑣的話。 清瑣站在原地吶吶無言,好半響才開口,你,你等我三個時辰,千符山有株靈藥,我拿來給你。 謝微言靜靜的看著她,忽然低低笑了起來,你知道我是誰嗎?他手臂一伸,將幾步遠的清瑣納入懷中,又猛地壓在搖椅上。 兩人視線相對,謝微言一只手抵在她耳廓邊,另一只手掐緊了清瑣的下顎,你知道我是誰嗎?敢對我這么好?他的聲音好似玉石相擊,又帶著淡淡的柔意,低笑起來活似聲音里藏了勾子。 清瑣害怕的看著他,她縮著雙手抵在謝微言胸膛,對方低低一笑,胸膛就跟著振動,清瑣的臉慢慢變紅,心若擂鼓。 你,你站起來! 謝微言抬起她的下顎,目光里盡是冷漠,我不需要你的好心。 話落,他放開清瑣。 我該離開了。 方才那一番動作,謝微言胸口又開始悶痛起來,他蹙了蹙眉,想要抬腳離開,清瑣從搖椅上站起來,從身后一把抱住謝微言的手臂。 等,等我三個時辰。她焦急的開口,我把藥拿給你。 星芒劃破云頭,遠遠的向千符山墜落,那是清瑣的命星。太虛靈境的人修為一向莫測,這也是謝微言忌憚江凜的原因,同是踏破虛空的修為,但江凜就是比他厲害三分。 清瑣落在千符山腳下,身形有些不穩的晃了晃,她已有數十年不曾出過自己的山,也有十數年不曾使用過法術,因此有些生疏。 身后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梯田里種滿了靈稻,生機盎然的令人一見就心生歡喜。 遠處山影重疊,與天色交融在一起,縹緲得好似隨時會被濃霧遮掩。 清瑣身著冷色道袍,懷抱金玉法器,發髻高高束起,臉色蒼白又平靜的沿著青苔石階向山上走去。 她的身形雖然纖細,但始終帶著種先天不足的瘦弱感,膚色也不是健康的白皙,而是帶著病態的蒼白。 陸堰在山頂云亭上并未等她多久,清瑣走到亭邊時,十幾位修士早已端坐于清玉案前恭候多時,見清瑣到來,皆紛紛起身作揖。 見過師叔祖! 從軒窗往外看,桔?;S風搖曳,漂亮得好似花海。謝微言端坐于案前,指尖上賞玩的是幾息前從花圃里摘來的桔?;?。 他烏黑的長發鋪在身后榻上,素白長袖柔軟貼服在手腕,謝微言手一抬,桔?;ɑò晁查g碎成千萬塊,他指尖一動,那千萬塊碎花變作光點,在謝微言面前化出一面光滑照人的鏡子來。 鏡子活似寒冰制成,周身縈繞著寒氣,它上面刻著繁復的符文,即便是謝微言,也不敢說自己全都看得明白。 這是三世鏡,準確來說,是三生三世鏡,透過它,能看到人的前世今生和來生,是一件極為特殊的神器。 謝微言從不信什么前世今生之說,他只信自己。 纖白的手指在鏡子前劃過,謝微言心一動,三世鏡蕩起一圈一圈的漣漪,復又歸于平靜。 他想見見納蘭嫣然。 伴隨著三世鏡逐漸明亮的鏡面,謝微言的心不可抑制的疼痛起來,這痛并不劇烈,卻讓他無法忍受。 謝微言倚在窗前,有些難受的捂住心口。 三世鏡里現出一道熟悉的身影,還未等謝微言看清,繼又變得模糊起來。 嫣然! 謝微言手指顫抖,心口在一瞬間疼得好似針扎一般。 而遠在千符山以北的宮殿里,江凜緩緩的睜開了眼。 閉關一百零一年,因太疏幻府一事被迫出關,三日后復又閉關,不到兩個月,江凜又睜開了眼。 天空上,云端忽然縹緲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這五天我要參加日萬活動。 下午五點左右會有二更。 第85章 .8 魔道太疏 烏云迅速翻滾聚攏在一起, 云頭上唯一的光線也被吞噬,整個天空都變得暗淡無光起來。 千符山,云亭。 清玉案上,酒香四溢,令人沉醉。 推杯換盞間, 清瑣抬起頭, 看見遙遠的天際線與烏云交融在一起, 連重疊的山影都似乎被霧氣籠罩了一樣, 如云隔霧, 好似鏡花水月。 亭中盤坐于案前的修士紛紛放下酒杯,面露驚奇之色。 太微道君出關了? 這倒是稀奇,此番道君閉關不過月余,怎的突然就出關了? 可是道門中有何危急之事? 不怪眾修士心中如此驚疑,在太虛靈境的修士心中,太微道君就是朵用寒冰砌成的花, 無心無情, 冷清至極, 不只外面的修士,就連他們道門中人, 都以為太微道君修的是無情大道。 清玉案盡頭, 陸堰放下酒杯,站了起來。他身著冷色的道袍,頭戴墨色法冠,長袖袍底都繡有繁復而精致的符文, 更令人側目的,是對方眉心一道豎起的血色敇紋。 師叔祖?其他修士見陸堰走到亭邊,不由得出聲詢問,可是道君那邊有事傳召? 陸堰神色沉著冷靜,若有所思的看了天空一眼,并沒有回答方才那名修士的話。 清瑣蹙了蹙眉,酒杯放在桌面上,挽著長袖站了起來,走到陸堰身側。 師兄可是想到了什么? 陸堰遲疑了一會兒,搖頭道,只是想到陸地上發生的事,有些心神不寧罷了。 清瑣眼底的柔色有些凝固,然而陸堰正憂心其他,并沒有看出來。 師兄是在擔憂天蒼魔地的事?好一會兒,她輕聲問。 陸堰負手而立,天色暗沉,刮起一陣風來,吹得他道袍獵獵作響。 我回靈境之前,曾去過太疏幻府一趟。 清瑣微怔,陸堰看了她一眼,繼續道,你在靈境中多年,有些事,怕是不知道,天蒼魔地的東黎道君與太疏府君的女兒有了私情,此事在修士中鬧得沸沸揚揚。 清瑣睫毛微顫,在眼瞼下投下一片剪影,男未婚女未嫁,兩情相悅本是一番佳話,怎么事情鬧得如此之大? 陸堰神色不變,師妹也覺得,太疏府君與其他修士都做錯了嗎?他開口,為了拆散這一對有情人,太疏府君還曾傳信與太微道君。 這清瑣抬起頭,這又與我們太虛靈境何干? 陸堰伸手在她頭上摸了摸,師妹久不出靈境,想不通實屬正常。他眼底有一絲笑意,很快消失不見,在尋常修士之間,男女相戀確實是件再普通不過的事,甚至稱得上佳話,但東黎道君是何人?納蘭嫣然與他有私,只是正好給了那些人一個名正言順的借口罷了。 正道魔道之間,仇恨由來已久,只是礙于一些原因,大家都不想去做那個出頭鳥,現在有了正當的借口,怕是天蒼魔地不得安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