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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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潛機知道,這是華微山樹齡最長的一顆樹, 外表并不雄偉高大。 四季總是一個樣,春時蟲鳴鳥叫,細雨點翠,它沒有因此更茂密。 冬至飛鳥寂滅, 群山寒徹, 它也沒有枯萎。 千年間經歷風霜雨雪、雷打電劈、烈火焚燒。根須深入地下,四通八達,幾乎與華微山融為一體。 就像一個大家族中最年邁的老人,沒有最強的力量, 卻有最深厚的根基。 宋潛機摸了摸粗糙的樹干,從凈瓶中取了一滴不死泉, 伸手點了點樹梢。 他和不死泉的交情越來越好了。 最早無法觸碰, 后來可以取出瓶口氤氳的水霧, 現在已經能取用一滴真泉。 孟河澤、紀辰知道他喜歡觸碰植物, 不以為怪。 他們與宋潛機保持距離,不去打擾。 這是我與宋師兄真正認識的地方。孟河澤對紀辰道。 我知道,你同我說過,共歷生死,險死還生,與趙執事斗智斗勇。所以你一直感謝他紀辰還在扔雪球玩。 孟河澤搖頭:現在不是感激,如果非要說一種,應該是感到安慰。 他接過紀辰拋來的雪球:我在外面刀光劍影,只要想到宋師兄穩穩當當,安安寧寧地住在宋園里種菜養花,我就覺得心里妥帖。無論漂泊多遠,世事多艱難,總有個歸處 結果我一回千渠,就聽說師兄遇刺,還替衛平擋了一劍,我當時怎么想?衛平這混球跟我不共戴天!紀辰正要勸,又聽孟河澤低聲道: 但現在我希望他在這兒。 紀辰松了口氣:我也是,他其實人不錯,還挺可憐的,被喜歡的姑娘拒絕之后 孟河澤警覺:你說什么?哪來的姑娘? 紀辰立刻捂嘴,目露驚恐:我沒說過! 你就說了。 你聽錯了! 一個個雪球高高拋飛,如流星墜地。兩個人前后追打,跑出宋潛機身邊,卻突然一齊停步。 扔出去的雪球,被人打回來了。 帶著勁氣,炸成冰晶粉末。 孟、紀二人頓時變色。 宋潛機拍了拍老樹,算作告別。 莫動。他前行數步,示意孟河澤收劍。 黑暗中破風聲凌厲短促,雪亮光芒閃爍。 那邊有人練劍?紀辰好奇道。 不是練劍,是練刀。宋潛機道,一人練刀,兩人在旁掠陣。 師兄認識?孟河澤有些驚訝,好銳的刀風。 宋潛機點頭。 子夜文殊,習慣子夜時分,僻靜處練刀。 華微宗廣邀賓客,處處熱鬧,沒有比宋潛機這里更荒僻的地方。 子夜文殊的黑刀名為雪刃刀。 大暑天看此人一眼,清涼解暑提神醒腦,大冬天看此人 冬天誰還想看他?雪地不夠冷嗎? 宋潛機轉頭就走,孟河澤、紀辰匆匆跟上。 他這樣貌似失禮,卻最識趣、最省事的做法,直接表明無心打擾。 修士之間若非同門、不是朋友,看對方修煉功法不禮貌,容易犯人忌諱。 不小心撞到,就像誤入有人的溫泉池,當作不曾見過最好。 宋潛機咯吱咯吱地踩著雪,子夜文殊的修為,又增進了。比前世此時更強。 為什么這樣的天才,一直沒有引起冼劍塵的注意。 因為他寡言少語,雷打不動,一言一行皆如標尺,永不犯錯。 他絕對是冼劍塵最討厭的那類人。 子夜文殊臉上寫著無聊,不,他簡直就是無聊本人。 光陰長河中看,冼劍塵性格極度自我,收徒弟不止看天賦,更要脾氣對胃口。 救世主衛真鈺雖然隨他習劍,也被他整得苦不堪言。 冼劍塵的性格缺陷和怪癖,多得能嚇死密集恐懼癥,做事全憑心意,無跡可尋。 宋潛機寧愿應付一百個虛云,也不想跟他扯上一點關系。 聽著背后刀風聲,他陷入沉思。 只要自己以后與子夜文殊保持相似境界,且落后一步,就能減少被冼劍塵盯上的概率。 萬一真見到冼劍塵,他就立刻裝子夜文殊。 好主意! 踩雪聲停下,宋潛機靜靜等待,任月影西移,夜風吹拂,寒露降臨,忍不住微笑。 宋兄,怎么了?紀辰問。 我有些事辦,你們先回去吧。 二人不走。 終于背后刀風靜歇,宋潛機回身,大步向前,高聲道:在下宋潛機,子夜道友好,初次見面,冒昧打擾 孟河澤紀辰對視一眼,看見彼此眼中震驚。 練刀者是子夜文殊,宋潛機為何主動打招呼? 他從不主動結識修士,莫非青崖院監是位隱藏的種地高手? 一個是曾經最年輕的元嬰,成名多年的天才。 另一個后來居上,從登聞大會到渡雷劫,才短短一年。 在宋潛機面前,旁人不好多提子夜文殊。 在子夜文殊面前,青崖眾人也不提宋潛機。 兩人有些王不見王的意思。 宋潛機無故去而復返。 子夜文殊身邊兩人,比孟河澤、紀辰更警惕。 院監師兄,宋潛機來作甚?身穿墨青衫的書生道。 他還帶了兩個人,看,那個就是紀編修!淡紫衫書生道。 孟河澤出門游歷一趟,就帶走華微宗外門弟子,名聲大盛。 紀辰足不出戶,在青崖的名聲卻勝過孟河澤,全因數套屬他名字的題冊。 青崖書生們以博覽群書、學通四海為榮,千渠題冊又以題目多變、難度變態著稱。 修真界最強的一群做題家,絕不會輕易認輸。 幫助外門弟子和散修入門的題冊,他們做來簡單,做完便大肆笑鬧嘲諷一通: 題型確實新穎,真有幾道令人抓耳撓腮,拍案叫絕,可惜沒什么難度。 只有沒見過世面的泥腿子們,才覺得這東西寶貝。 不多時,流言傳入衛平耳中。他不生氣,更不爭辯那本就是專供泥腿子的基礎題,只微微一笑,又出了進階版,還題著紀辰的名字。 噩夢從此開始,青崖諸生被摁在地上反復精神虐打。 無數個挑燈苦戰的深夜,都要指著紀辰的名字大罵。 今夜真看見紀辰本人,如何不心情復雜。 至于宋潛機,那更復雜。 因臨摹英雄帖,而崇拜、佩服他的大有人在。但宋潛機遠在天邊,院監近在眼前,威望經年日久地累積,在青崖諸生心中近神,非一張字帖可動搖。 當兩者被外人反復談論、比較,子夜文殊眾多的擁護者,不由對宋潛機生出微妙的敵意和忌憚。 雪刃刀映著月色,一段寒芒照在雪地上,比月光更涼。 一聲刺耳聲響,子夜文殊收了刀:湖心亭,我見過你。 這是反駁對方說初次見面。 宋潛機走得更近,笑著寒暄:又見面了,好巧啊。 子夜文殊抬眼,直直看著他。 天上月,地上雪,黑衣、黑刀的人。 此人拄刀而立,黑白分明。 他皮膚蒼白,嘴唇薄而缺少血色。若非頸間露出淡青色血管,整個人就像一尊白玉像。 眉骨高,眼窩微陷,睫毛濃密地覆著,顯得眼神更深。 宋潛機看懂了這目光的意思 你有事嗎? 熟悉的冷氣,宋潛機深吸一口氣:子夜道友,我來是有一件事找你商量。 他沒有再多廢話,或繞圈子、攀關系。 子夜文殊又吐出兩個字:請講。 宋潛機笑起來:你以后快要突破之前,能不能傳信告訴我一聲。 這次子夜文殊還未開口,他身邊的青衫書生已叫道: 宋仙官,您這話這是何道理?! 大道之爭,修士素來圖快圖強。 第一只有一個公認的,第二可以有無數人自稱。 我不想引人注目,我想每次慢你半步。宋潛機對子夜文殊誠懇道,當然不會讓你白辛苦,你如果需要法器、符箓 青崖兩人聽在耳中,好像宋潛機故意炫耀他這次突破占盡風頭,還炫耀千渠郡物產豐富,他身家今非昔比。 紫衫書生打斷:你不要欺人太甚!我青崖不缺你千渠那點東西! 箐齋、梓墨。子夜文殊道。 兩人閉口不言,瞪著宋潛機,神色猶忿忿不平。 紀、孟二人也瞪回去。 四只斗雞目光廝殺。 宋潛機走得更近。 子夜文殊不喜生人近身,本想橫刀阻攔,卻不知為何,沒有動手。 子夜道友,我是真心誠意,你能不能考慮一下?宋潛機赤手空拳,氣息松弛,全無防備。 子夜文殊微微蹙眉,好似疑惑: 我們從前認識嗎? 宋潛機一噎:一面之緣,不算認識。 這輩子確實不認識。 前世血河谷秘境中相遇,危機所迫,名門天之驕子和散修泥腿子同行一月。 一月里日夜不眠,用盡手段協作求生,也用盡手段互相防備。 說是朋友,實在太勉強。兩人性格迥異,氣性上頭,都罵過對方許多狠話。 說是敵人,子夜文殊死前,明明有機會殺他,卻沒有動手。 子夜文殊死后,宋潛機有段時間回想起來,還感到一種孤獨求敗的寂寞。 第113章 劍在何處 斷山崖風聲嗚咽。 冰輪懸照, 樹影婆娑,子夜文殊沉默著。 他這樣冷臉,好像隨時要出刀, 身后兩位名作箐齋、梓墨的書生不禁心中惴惴。 宋潛機渾然不怕, 甚至熱切地笑著: 這世上的人, 原本誰都不認識誰。只要你愿意,我們就算認識了。我還可以做自我介紹。 話說出口,落在地上, 幾乎濺起雪浪。 孟河澤心想,宋師兄今夜怎么如此反常? 非要跟子夜文殊過不去? 紀辰卻想,這兩人無冤無仇, 宋兄視名聲如浮云, 絕不是小氣之人, 難道是因為因為青青仙子?! 對啊, 怎能忘了她,陳大小姐對不起了,原來宋兄心里還有何姑娘! 紀辰忍不住微笑, 孟河澤右手按劍, 左手戳他,氣惱地傳音警告: 這等緊要關頭, 你還胡思亂想?!對面快要拔刀了! 子夜文殊終于開口, 問道:你練什么劍? 宋潛機搖頭:我不用刀劍。 子夜文殊看著他, 目光淡漠,語氣卻認真:不,你用劍。 宋潛機沉默片刻, 沒有說謊或敷衍:是, 我曾用劍! 劍在何處?!子夜文殊道。 箐齋、梓墨頓覺激動, 只要姓宋這廝回答,自家院監下句一定是拔你的劍。 兩虎相遇必爭一王,敢當面挑釁壓制境界,慢你半步,就要讓他看看厲害。 劍在宋潛機本想說劍在心中,紫府中凈瓶一震,提醒他如今只有不死泉,劍在當鋪,我當啦。 子夜文殊臉色微變。 夜風呼嘯,吹起他黑衣獵獵。 宋潛機在對方嚴厲的目光下忽覺理虧。 他知道戰意被打斷一定難受,只好低頭扯扯禮服袖子的流蘇: 咱倆不是商量互通消息的事嗎,牽扯刀劍作甚? 紀辰撇嘴,小聲嘟囔:若非當劍換綠漪,何來你這元嬰郎。 小紀!宋潛機低喝,莫胡言。 子夜文殊已經聽到了:是你。 登聞大會上,何青青彈奏《風雪入陣曲》助他突破。 子夜文殊曾偶然聽說,何青青得了別人送的琴,才有驚鴻一曲。 是我。宋潛機只得點頭。 不遠處亮起燈火,積雪被踩踏的聲音在靜夜里格外明顯。 是華微宗執法堂的巡防弟子,將巡至此處。 子夜文殊淡淡道:告辭。 他轉身離開。 青衣、紫衫書生匆忙跟上。 箐齋氣道:他這樣戲弄人,我們憑什么還要忍他?! 梓墨勸道:身在華微宗做客,喜宴不好見血,院監師兄是以大局為重。 子夜文殊平靜道:他沒惡意。 兩人回頭望,竟看見宋潛機站在原地揮手告別。 沒惡意,是什么意思? 恰好他的喊聲順著夜風傳來:子夜道友,明天見??! 穿上禮服也不像正經修士,一身散修的紅塵濁氣。箐齋更氣:什么棋書雙絕,風流倜儻,淡泊寧靜,全是假的,他就是個死纏爛打的無賴!無事獻殷勤,非jian即盜,師兄莫被他迷惑了! 梓墨:無賴事小,或許還變態。我聽說他抓了刺客不殺,把人關在宋院里日夜折磨。 子夜文殊忽然停步,回頭看兩人,目光如冰雪。 兩人一驚,臉色霎白,一齊行禮:院監師兄,我知錯了。 何錯?子夜文殊面無表情。 箐齋擦冷汗:一時氣極,背后妄議他人,犯了口舌。 院律如何?子夜文殊問。 梓墨低聲道:無憑不議人,議人不避人。說人是非者,必是是非人。 伸手。子夜文殊揚起刀鞘。